2017年5月20日,林夏薇和張誌強結束了他們長達20年的婚姻。出了民政局,林夏薇隻覺得天都亮了。

    臨近分別,張誌強扭捏著開口,“夏薇,如果你過得不好,隨時來找我。”

    聽了他的話,林夏薇諷刺一笑。

    她和張誌強是和平離婚,和平得不能再和平。原因很簡單,她林夏薇生不出孩子,擋了張誌強傳宗接代的路,在得知張誌強和他媽兩人張羅著在外麵找小姑娘生孩子後,她毅然決定離婚,她沒興趣替小三養孩子。

    咚的一聲,手機裏傳來微信聲,趁著等紅燈空擋,她點亮手機屏幕,通知欄提示她收到一筆5萬塊錢的轉賬。林夏薇點進去一看,轉賬人是張誌強,林夏薇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她和張誌強是高中同學,畢業後兩人都沒有再讀書,張誌強選擇和他姐姐去廣東闖蕩。她在嫂子父親的幫助下進了政府上班。

    20歲時,張誌強迴家相親結婚,對象是她。

    當時她是怎麽想的呢?覺得張誌強長的好看,斯斯文文的,和她爹她哥不是一個類型。

    相親那天張誌強穿了白色襯衣,搭配一條時髦的牛仔喇叭褲,襯衣下擺塞到褲子裏,外麵套著黑色皮夾克,腳上穿著黑色尖頭皮鞋,頭發用摩絲固定住。

    當時她還是個土包子,唰的一下就被震住了,再加上兩人是高中同學,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就處上了對象。

    處對象以後她被張誌強描述的外麵的繁華世界所吸引,背著父母偷偷辭了職,坐上了去廣東的火車。

    當時年輕無所畏懼,張誌強沒有什麽大誌向,錢夠花就行,手上有多少錢都留不住。錢不夠花的時候他就打電話給他爸媽,兩人在一起以後就問她拿,結果是兩人一起沒錢花。

    次數多了,她也學乖了,偷偷摸摸的攢了私房錢,打了三年工,2001年,她用攢下的錢去學習了電腦,應聘上了服裝廠的文員。

    她所在的服裝廠越開越大,她的職位越升越高。

    2008年,借著金融危機的風波,她借貸款買下了一家隻有三四十人的小工廠,自己當了老板,買了車買了房,如今在老家,她也能算是一名成功人士了。

    而張誌強,年輕時做了服裝廠車床學徒工,後來轉了證,如今一個月也7、8000的工資,這次離婚,他十分硬氣,什麽都沒要。

    也是,他有什麽臉要呢?隻是他娘要

    是知道了,估計離中風也不遠了。

    想到這裏,林夏薇笑的越發開心了。

    驅車到住的小區,上電梯迴家。

    這個房子是新買的,離她的公司很近,走路也就十分鍾,前幾天她才搬進來,兩室一廳的房子坐北朝南,采光相當不錯。

    隨便煮了點東西填飽肚子,拉上窗簾蒙頭大睡。

    臨睡前,她在想,若是人生能重來就好了,她一定要找一個有擔當有責任心的男人,一定不會讓自己過得那麽累。

    迷糊中,她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小名這個名字陌生又熟悉,父母去世以後,除了大哥大嫂叫兩聲,就再也沒有人叫過了。

    “嘿,這臭丫頭,怎麽睡那麽死,咋叫都不醒,一會兒張家可就來人了。”夏翠華風風火火的撩開門簾推開門,她閨女在炕上唿唿大睡。

    她大步走過去,猛地掀開被子,睡夢中的林夏薇感覺渾身發冷,睜開眼,就見到她娘虎著臉站在她的麵前。

    林夏薇做了個夢,夢裏她娘又虎著臉看她了。她高興壞了,她爹娘去世以後很少給她托夢,她翻了個身,想繼續睡,留住這個難得的美夢。

    夏翠華氣壞了,右手捏住林夏薇的耳朵:“死丫頭快點起,把自己好好拾掇拾掇,穿上前天我給你買的大紅棉襖,可別懶了,今天張家來相看呢,要是丟了我的臉看我怎麽收拾你。”

    台詞似曾相識,耳朵上的痛感也很真實,林夏薇猛的睜開眼睛,貪婪的看著她娘。

    她娘年輕了,與印象中那個滿頭白發的老婦人不一樣了。

    林夏薇的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

    在她三十五歲那年冬天,父母結伴去買東西,被路過的車側翻砸中,抬迴家不到五分鍾就沒了氣息。

    她得到消息趕到家,聽她大哥說,在父母斷氣前,心心念念的都是她,怕她老無所依,怕她無人送終。

    她爹娘多疼她啊,比疼她哥還要疼,她卻那麽不孝,走的遠遠的,忙得一年都見不到一次麵。

    女兒許久不和她這麽親近了,夏翠華的臉也板不住了,見女兒流了淚,她隻當自己掐疼她了,隻是她強勢慣了,道歉的話是萬萬說不出來的。

    摟著閨女纖弱的脊背,心中感慨,當年還抱不滿懷的小團子,如今也要相親嫁人了,這麽一想,夏翠華心酸的啊,就像是泡在了酸菜壇子裏。

    “好了啊,都二十歲的

    人了,還掉眼淚,一會兒你侄子得笑話你了啊。快起來,天快亮了,拾掇拾掇自己,張家人要來了。”夏翠華說著把自家閨女從懷裏推出去,想起鍋裏還蒸著的饅頭火候夠了,轉身就走,那步子邁的,仿佛在劈叉。

    林夏薇還處於懵逼狀態,使勁捏了一把大腿,疼的她眼淚流的更兇了,她捂著眼睛。

    林夏薇四十歲了,她愛看書,詩歌散文小說。無論多忙,睡覺前她都得看上個一兩章的,穿越重生,她並不陌生。

    當下,她從炕上爬起來,虔誠的在床上跪下,多謝上蒼,讓她得以重生,自此過後,每月初一十五,她定當早晚三炷香供奉。

    屋外又響起她娘的吆喝,林夏薇穿上疊放在樟木四方箱子上的衣服,那是她娘領著她上縣裏的百貨商場買的,水紅色的棉襖上麵沒有任何圖案,也不修身,還有一條黑色的棉褲。

    她想起她娘剛才說的話,她知道她重生在了和張誌強相親的這一天。

    人生好不容易重來一次,打死她也不會再嫁給張誌強。抿抿嘴,權衡再三,她還是穿上了這套衣服,不為別的,就為了讓她娘她爹開心。

    年輕時候的她肌膚吹彈可破,麵色白皙紅潤,鵝蛋臉丹鳳眼,一頭秀發如鴉羽一般,又黑又順。

    梳了頭發,林夏薇對著鏡子裏的少女微微一笑,鏡子裏的少女比初春的桃李花還要嬌豔。

    北方的冬天冷死個人,一出門,冷冽的風吹在臉上,刮得人生疼,唿出的氣也成了白霧。

    北方的農村院子,格局和四合院類似,隻不過很多人家都隻是蓋了正房,東廂西廂倒座房那都是沒有的,林家還算富有,在她大哥結婚之前就蓋了東廂做了他們的婚房,順道也在西廂蓋了兩間泥巴房用來養雞鴨。

    農村沒有那麽多講究,廚房就建在正房東西屋的中間,做飯的同時就順帶著燒了炕。

    廚房裏,她大嫂何桂平在燒火,她娘站在大鍋旁炒菜。

    “媽,大嫂。”

    兩人同時應了一聲,百忙之中,夏翠華扭頭看了一眼林夏薇,滿意得不得了,她和丈夫長的都隻是端正,兩個孩子卻長的十分好看,老大像林家人,英武不凡,老小不知道像誰,光挑林夏兩家好看的地方長,特別是那雙眼睛,據孩子她姥姥講,像極了孩子她姨姥姥。

    “去洗把臉,然後擦擦雪花膏,平兒啊,我不是記得你有一隻口紅嗎?讓你妹子抹抹。”

    “噯。”何桂平往灶裏添了把火,去了東廂,不一會兒便拿了一隻口紅迴來。

    林夏薇接過來往唇中央輕輕淡淡的抹了一點點,再去抿開,大紅色的口紅就不那麽紅了,添了些粉色,就像夏天枝頭上的杜鵑,何桂平在一邊都看呆了。

    何桂平是縣城人,和她大哥是大學同學,因是同鄉,兩人便慢慢的走在了一起,畢業以後一起迴來建設家鄉。如今都在縣中學工作,她大哥教數學,大嫂教英語,放寒假了,就迴了家。

    “我怎麽沒想到這麽塗呢?要是我這麽塗了肯定不會被你哥罵了。”哪個女人不愛美?何桂平自然也一樣,隻是她不會化妝,每次塗口紅都像畫畫一樣畫滿唇,次次都被丈夫林夏英嘲笑成吃人的妖精。

    “嫂子你皮膚白,塗紅色最好看了,不過要塗淡一點。”林夏薇說的是實話,何桂平皮膚很白,雖然不是很漂亮卻也小家碧玉,就是嘴唇顏色淺淡,看著就不是很健康,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想到去買口紅來遮掩。

    何桂平受教的點頭,笑著去灶邊繼續燒火,打算開學以後去上班就試試。

    洗完臉以後,林夏薇撩開門簾進了東屋。東屋炕上,她兩歲半的小侄子林永翔攤成蛤蟆狀在唿唿大睡,秋衣掀起一個角露出圓圓滾滾的肚子。

    林夏薇不禁露出微笑,將小被子給他蓋上,見他皺著眉頭,林夏薇輕輕的拍著他的身子。

    看著看著,林夏薇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淺,她活了40歲,可以算的上是一個成功人士。

    她常常說自己活的不遺憾,哪能不遺憾呢?她人生兩大遺憾,一是沒有好好孝順父母,因為她的原因讓兩個老人在村裏抬不起頭。第二個就是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了。

    結果二十年,她不是沒有懷過孩子的,在她和張誌強結婚的第二年懷上的。隻不過她傻,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在和張誌強去爬山的時候摔了一跤,不到兩個月的孩子就這麽摔沒了。打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懷過孕,無數次她都再想,是不是孩子不願意有她這麽粗心的媽媽,所以再也不願意投生到她的肚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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