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唿嘯。


    南寶衣的心髒怦怦亂跳,隻覺風中都染上了蕭弈獨有的冷甜氣息,鮮衣怒馬,少年風流!


    她聽見蕭弈低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冷靜地講述何為長蛇陣。


    它根據蛇的習性推演而來,共有三種變化。


    攻擊蛇首,尾動,卷;


    攻擊蛇尾,首動,咬;


    橫撞蛇身,首尾至,絞!


    兩百多名士兵變化自如,巨蟒擺動,仿佛連落腳之地都沒有。


    二哥哥,該如何破陣呢?


    她緊緊握著那枚壓勝錢。


    壓勝錢並不在市麵上流通,是一種鑄刻著吉祥話的青銅錢幣,象征吉祥和福氣。


    她這枚壓勝錢上,反麵鑄刻著日月星辰圖案,正麵鑄刻著“吉星高照”漢隸小字,是她想送給蕭弈的。


    她握得太緊,細嫩的掌心滲出汗珠,把錢幣都給汗濕了。


    她看著四麵八方的軍陣。


    她想,她的二哥哥,一定會吉星高照的!


    看台上。


    眾人屏息凝神,眼都不眨地盯緊了場中局勢。


    緊張的氣氛裏,江氏悄悄望向老夫人。


    老人家麵不改色笑容慈藹,隻是手裏握著的那串佛珠,已經許久不曾撚動。


    事關南府大業,容不得人不緊張。


    她又望向南廣。


    這位小叔子正和柳氏你儂我儂,全然不知道危機正在逼近。


    這樣的男人,是支撐不起南府的。


    大伯戰死沙場,大侄子南承禮和她夫君一樣,隻擅長走南闖北做生意,不懂官場上的權力博弈。


    他們可以令南府日進鬥金富貴錦繡,卻無法從權貴的爪牙下護住南府。


    她的大兒子南承書隻知道埋頭苦讀,無奈天資愚鈍,考個秀才都費勁,更別提金榜題名步入官場。


    她的小兒子南承易自幼喜好遊俠,剛滿十五歲就出去遊曆了,兩年時間過去,書信隻有寥寥幾封,眉飛色舞地講述他是如何救人於危難的。


    可他救得了別人,卻救不了南府。


    視線悄然落在場中。


    玄衣墨袍的少年,戰馬停在軍陣正中央,肅殺冷峻,宛如一柄出鞘的寶劍。


    難道……


    南府以後,真的隻能依靠這個少年了嗎?


    想起這麽多年對他的忽視和輕慢,江氏輕輕歎了口氣。


    南家緊張之餘,卻也有不少人在等著看笑話。


    常氏道:“我夫君官至都尉,耳濡目染的,我也知道些軍中之事。司徒將軍麾下的一字長蛇陣最有名,當年對上夜郎國的十萬兵馬也能大獲全勝。蕭弈年少輕狂,怕是不知道‘分寸’二字怎麽寫。”


    程夫人為輸了銀子的事情不高興,見蕭弈如此,冷笑:“少年嘛,總愛在別人麵前逞強的。叫他丟一次顏麵,將來就知道夾著尾巴做人了。”


    “話也不能這麽說,萬一蕭弈真能破陣呢?”有人好奇。


    程夫人嗤笑:“我家二郎自幼熟讀兵書,尚且不敢稱能破司徒將軍的一字長蛇陣。他蕭弈算什麽東西,哪有本事破陣?”


    “不錯,他就是不自量力,上趕著給咱們送笑柄來的!”常氏奚落,“南家也是,再沒有可以培養的小輩,也不該把這麽個狂徒送上高台,就不嫌丟人?”


    四周響起附和的譏笑,仿佛他們已經看見了蕭弈的狼狽。


    場中。


    南寶衣聽著那些笑聲,俏臉漸漸漲紅。


    她正氣惱,卻聽見蕭弈淡淡道:


    “不要在意別人的譏笑和謾罵。不要聽,不要想,不要怕。南嬌嬌,對別人嘲諷最有力的迴擊方式,是青雲直上,功成名就。”


    戰馬揚起四蹄!


    南寶衣輕唿一聲,下一瞬便隻看見四麵八方刀光劍影,少年的黑色長槍恰似雲雷,所過之處,生生剿斷了無數士兵的長矛!


    對付一字長蛇陣,揪其首,夾其尾,斬其腰!


    純黑駿馬一往無前,閃電般出現在軍陣的首尾腰腹!


    蕭弈出手極其狠辣,在軍陣來不及反應重組的刹那,疾風驟雨般斬斷了整條巨蟒!


    來迴反複衝擊了三次,整座蛇陣潰不成軍!


    鮮衣怒馬的少年,在場中橫槍立馬,氣勢鋒利無匹!


    令人完全忽略了他那副唇紅齒白的漂亮容貌,盡數傾倒在他凜冽攝人的威壓之下!


    全場呆滯。


    才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這就……破陣啦?


    司徒凜眉目肅殺,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


    他在軍中待了幾十年,見識過無數優秀兒郎。


    卻沒有誰,比蕭弈更加鎮靜自若,更加膽識過人,更加驚才絕豔!


    落針可聞的寂靜之中,他鼓掌高喝:“好!”


    他表明了對蕭弈的態度。


    眾人頓時目光各異。


    這一場花朝盛會,竟成全了南家兄妹。


    南家,究竟打算做什麽呢?


    權貴們忙著思量南府的布局謀劃,而場中的女孩兒們,則免不了被蕭弈的容色氣度所折服。


    夏晴晴拽著南胭的袖子滔滔不絕:“胭兒,我覺得比起你哥哥,蕭弈仿佛更勝一籌。他是南府的養子吧,那也算的上是你哥哥,不如你為我引薦引薦?我娘最近在幫我相看夫君呢!”


    南胭今日丟了麵子,沒有心情搭理她。


    她一邊敷衍,一邊惡毒地盯向南寶衣。


    今日之恥,來日她必加倍奉還!


    南寶衣沒時間搭理南胭的惡毒目光。


    她隨蕭弈下了高台,仰頭道:“二哥哥,我——”


    “南家小子!”


    司徒凜大步而來,打斷了南寶衣的話。


    他和手底下的幾員副將都很欣賞蕭弈,特意邀請他去酒樓說話。


    南寶衣站在人群外,看著蕭弈他們離開,有些悵然地唿出一口氣。


    手心那枚壓勝錢握得汗津津的。


    到底,也沒能送給他呀!


    ……


    迴府以後,南寶衣認真地把壓勝錢擦洗幹淨。


    她能贏下花朝節的比試,全是二哥哥的功勞。


    這枚壓勝錢是很吉利的彩頭,她一定要送給他。


    她拿來五彩絲線,本欲打個瓔珞把銅錢穿起來,可是因為笨手笨腳,上好的絲線纏成一團,十分難看。


    她隻得剪開絲線。


    她握住壓勝錢,偏頭望向窗外。


    天色漸漸暗了,可是他還沒有迴府……


    用過晚膳,南寶衣坐在大書房,期盼能夠等到蕭弈。


    她心不在焉地翻過書頁,直到窗外月兔西沉,屋中燭火燃盡,少年仍舊沒有迴來。


    她抱著書揉了揉眼睛,情不自禁地打起瞌睡。


    小腦袋一下一下地朝桌麵點著,竟漸漸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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