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六月中,天山腳下的夜晚還是很涼的,按說隻有滿天星光照耀的夜空應該是安寧祥和的,但是這方土地卻並不平靜。◎◎


    老羅的軍事會議結束之後不久,守備營的士兵先開始動了起來。


    突厥、葛邏祿和定難軍三部人的陣營雖然是散壘方式,但是總體是沿著孛羅河以一個弧線三角來分布的,彼此之間距離不遠,正可以守望相助。


    守備營的軍兵推拉著偏廂車在黑暗中隆隆地前進,他們的目的是組建前進營地——當然是偏廂車組成的車壘,道路和地形是早就勘測好的,四周雖然黑漆漆,但是所有的士兵都知道,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就有斥候營的袍澤守候在那裏,甚至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就是騎兵校的隊伍,一旦遇襲,那些家夥隻要百十個數的時間就能奔馳趕到。


    他們組建車壘的位置距離三部營地大約一千步到兩千步不等,也就是差不多一公裏內的距離,這個距離是能夠防範床弩和小型拋石器的有效距離,即便三部有強力點的遠程武器,不說準頭如何,就是能夠達到射程,麵對偏廂車厚重的側板也無濟於事。


    若是這個時候,誰人能有一個遙控無人機航拍,就會看到二三十支火把長龍灑向了大地,三部營地的不規則三角形西南側,一個個火點停駐在那裏,火光下數不清數目的人影綽綽,黑暗的地方同樣有馬蹄或者奔跑的動靜,石頭後麵,草叢下麵,到處都透著一股不安寧的氣氛。


    黑夜裏的響動可以傳遞得很遠,自然是瞞不了三部營地內的軍兵的,遠處的火光點點清晰可見,三部營地內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你說什麽?那隻怪異的隊伍要進攻了?”從夢鄉中還沒有清醒過來的李德明有些驚詫的問道,當然臉色和語氣不怎麽好,即便他下意識的知道事態緊張,也免不了這種人之常情。


    “不是,大王,隻是前營迴報說他們前麵不遠的位置火把通明,吵鬧得很,野利粟明將軍派人說是那些人在準備進攻了!”侍衛有些惶恐的應聲道,叫大王是因為就在不久前,李德明被契丹人封為西平王,而誓比王侯則是李德明的野望,他的身邊人自然會明白該怎麽做。¤ ?


    “把粟明的手下叫來!”盤身坐起,李德明的腦子清醒了些。


    “見過大王!”一個身材粗壯的剃光了頂的黨項人走了進來,躬身向李德明行禮。


    “契古力?說說到底怎麽迴事?”來的人李德明認識,正是野利粟明的貼身親隨。


    “報大王,那隻古怪隊伍的人正在我們的前營不遠處組建車壘,看著像要準備進攻了,將軍讓我來問您怎辦?是不是主動出去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契古力一板一眼的轉達他的將軍的問話。


    “……你們粟明將軍派了人出去探查嗎?”李德明沒敢倉促做決定,通過和馬哈穆德的交流,還有白天的一些觀察,他對麵前的敵人稍有了解,很怪異,也很彪悍,怪異是他們的鎧甲、營寨甚至還有那個飄在半空的大球,彪悍則一方麵是因為馬哈穆德的介紹,另一個是他自己的觀瞄——他也是帶兵之人,什麽樣的兵是好兵他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迴大王,我們的幾個營寨派出去了兩個百人隊,到我過來之前,隻有十三個迴營!”契古力抓了抓頭頂光光的頭皮,沒敢有絲毫馬虎的說道。


    “出去了二百人,隻迴來了十三個?!”李德明有些震驚,從駐紮在這裏的第二天,外出的哨探就在不停損失,但是怎也沒想到居然有這麽大的損失,野利粟明下轄的是個萬人隊,總計分成五個散落營寨,二百人的損失不算多,但是還有其他的萬人隊呢?想到這裏李德明趕緊招唿侍衛,“孚骨突,派人去其他幾個將軍那裏問詢情況,快!馬上!”


    “是,大王!”門口守衛的侍衛大聲迴複。


    “契古力,你馬上迴營,傳我的命令給粟明,全軍戒備,但是不許出營,天亮之前不許有任何舉動!”作為定難軍的領,李德明跟著父親李繼遷沒少參與戰事,防守作戰更是沒少經曆過,像眼下這種情況,天色漆黑一片,除了營寨之間彼此可以互通,但外圍的情況一無所知,貿然出擊就是尋死。№


    契古力馬上轉身迴報去了。


    李德明再也睡不著了,來迴在帳篷裏踱步,半響之後,“突厥人和葛邏祿人有沒有信報過來?”


    “沒人來,將主!”李德明的軍製還是沿襲李繼遷時代的習俗,他的侍衛都稱得上是軍中的精英,衣著盔甲都是一副漢人打扮,行事的規矩也是一板一眼,遠不是黨項的部落戰士那樣散漫。


    “派人去通知馬哈穆德和卡迪爾汗!”李德明心想自己睡不成,那兩個家夥也別想安眠,他在帳篷裏坐臥不安,“來人,幫我穿盔甲!”


    漢人的話裏說作為主將,要每逢大事有靜氣,他不能在夜晚到處走,但是至少可以做一個先期準備,一旦有戰事,總不至於手忙腳亂,


    李德明這裏不得安寧,馬哈穆德和優素福.卡迪爾汗那裏同樣不平靜。


    馬哈穆德比較慘,剛剛在身上塗抹了藥油,身上的騷癢剛剛消停,就被手下的告急從臥榻上叫了起來,“該死的,這個羅開先想要玩什麽花樣?命令所有營地嚴加戒備,不許出擊!”


    他的命令與李德明那邊異曲同工,吃了老羅不少虧的他不得不多加小心,因為據他接的線報,無論是赫拉特還是馬什哈德甚至在達姆甘山穀,那隻來自希爾凡平原的唐人後裔已經變得不可捉摸,否則他也不會拉上葛邏祿人和黨項人合力阻攔。


    相比來說,優素福.卡迪爾汗身邊的人或許更好受一些,因為摟著美女入夢的卡迪爾汗根本就沒把可能的戰事放在心上,閉著眼睛躺在臥榻上說話,“命令所有營寨緊閉寨門,任何人不得妄動!該有的戰事自然有突厥人和黨項人頂著!”


    這個依靠心機做到汗位的家夥雖然不懂戰事,但卻懂得利用身邊可以利用的力量,他的兵力安排的營寨恰好靠近孛羅河,有著河水的天然屏障,他並不擔心自己這方會成為先被攻擊的靶子。


    麵臨可能遭到襲擾的三部統領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保守的戰法,能說他們是聰明還是愚蠢呢?


    或者這個時空下除了老羅都是蠢人?顯然是不可能的,隻能說是陰差陽錯之下的必然,而他們的選擇,在戰事結束之前看不出結果來。


    當然也有一個不同的人,接近黎明的時候,老羅坐在帳篷裏,等候到了紛冗而來的各方麵報告。


    “努拉爾曼,看看你的記錄本,所有人都迴報了嗎?”沒接到噩報就是一切按照計劃進行得很順利,老羅心底鬆了一口氣。


    “將主,加上剛才守備營校尉王的迴報,已經全部齊了。”努拉爾曼翻看著他手裏的記錄,眼睛裏帶著迷惑的說道。


    “好!”老羅從坐榻上站起來,“奧爾基,通令下去,騎兵校一七**戒備,二三四五六和斥候營開始攻擊!守備營的人駐守,不許妄動!”


    “是,將主!”奧爾基應諾了一聲,轉身去通告了。


    努拉爾曼滿臉疑惑的站在老羅身後,“將主,是不是該讓所有人休息一下,已經一晚上沒休息了。”


    “不明白?”老羅迴頭瞥了一眼年輕的書記員,趁著現在還有空閑,和這個小子說幾句倒也不會耽擱事情,也算是培養人才吧,“你看到了我們的人沒有休息,知道嗎?對麵的那些家夥肯定同樣沒有睡覺!”


    “為什麽……啊,我明白了……”努拉爾曼先問了一句,緊跟著就想明白了。


    “沒錯,我們的人就在不遠處停駐,他們能不擔心嗎?而這個時候攻擊正好是出其不意,明白這個詞吧?”對於培養身邊人,老羅還是很有耐心的,這個努拉爾曼雖然是個阿拉伯人,卻不是那種被宗教洗腦的信徒,當然這與他的舅舅艾爾黑絲恩有直接關係。


    “出其不意,意思是過別人的預想之外……是這個意思吧?您的意思是這個時候進攻正好出乎突厥人的預想?”努拉爾曼認真的用漢話和阿拉伯話混雜著說道。


    “說得很對!忙碌了一個晚上,那邊敵人的營寨內也聽了一個晚上,剛才連你都說讓人休息一下,那麽聽了一個晚上動靜的那些人會怎麽想?”論起分析戰場心理,老羅說得更加明細,冷兵器時代很少存在技術壓製的情況,多數時候的戰爭玩的就是一個心理對抗。


    “但是現在大家都很累,會不會……”見老羅有興趣迴答問題,努拉爾曼幹脆就接著問了。


    “哈,讓你這小子鍛煉一下,總是偷懶!”老羅揮手拍了年輕的阿拉伯人一下,見後者一個趔趄才接著說道:“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嗎?這樣會變成你舅舅一樣的書呆子的,那些家夥每天都要訓練,這會兒就是讓他們倒下睡覺也不會睡得著……正好動一次攻擊,砍完人在休息!”


    老羅說的一點沒有誇張,因為飲食充足,騎兵校和守備營的戰士從冬天開始幾乎是比拚著訓練,到現在雖然不敢說各個和老羅的體質媲美,但區區一個晚上不睡覺真的不是什麽事情。


    說話間,幾團大的火光在東北的方向閃爍了起來。


    “是攻擊開始了?”努拉爾曼興奮的叫了起來。


    “沒錯!”老羅比努拉爾曼更早注意到,火光映起的地方應該是突厥人和黨項人的方位同時開始了。


    再看稍遠一點的地方,除了火光大亮之外,那更遙遠的天空已經開始泛起魚肚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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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感謝書友“kgb136”“不在乎也”“八十一翼天使”三位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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