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難,是因為人心比盤絲洞中的迷亂絲線還要複雜;行路難,則是因為很多時候根本沒有路


    站在距離德黑蘭還有三十羅馬裏的一處矮坡上,看著不遠處正在安營紮寨的忙碌著的數萬人,老羅有些苦悶的出神的想著,重新問自己一句眼前這一切辛苦值得嗎?。¤ ?思來想去,他現自己自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本來就無所謂值不值,得與失就從沒有平衡的時候。


    隻是當初在東非的時候既然選擇了迴故鄉,這路上的一切事情就應該有所預料。按照自己的性格,實在很難對這些唐人視而不見,而且今後在這個時代的“故鄉”怎麽生存也是必須提前考慮的問題。


    所以,沒得選擇。


    不單是自己,連同這些忙碌的唐人有選擇嗎?同樣沒有,如果不是自己,他們在這片土地上就是被碾壓的命運。


    從希爾凡平原出來行至德黑蘭這處馬紮爾海南岸的波斯人城市,其實不過七百公裏,放在後世也不過是一天的路程,當然前提是完善的公路和性能齊備的汽車。如今使用全部靠畜力的車子和各種代步的牲畜,還要顧全一眾的男女老少,這之間的區分可就天差地別了。


    整個這段路途足足走了二十三天。


    從希爾凡出來兩天後,老羅才現自己大大低估了這個時代行路的艱難。


    如果隻是騎馬或者駱駝,這時候的路就不是一個問題,而且整個數萬人的隊伍可是還有各種車子用來拖運個人財物和糧草的,如果不是之前老羅限製了所有人攜帶的物資數目,搬倉鼠性格的唐人會把這個東歸的路程改變成萬裏大搬家——那可就真成了沿途盜匪眼中的肥羊了。唐人在這塊土地上早就隨鄉就俗,變得很像一個遊牧族群,而且因為早在數月前就籌劃東行,有心計的人們紛紛采購代步的牲畜。之所以說牲畜這個詞,是因為馬和駱駝的價格因此變得很昂貴,許多人不得不買來驢子或者騾子來代步。 ??


    至於車子?除了浮空車,餘者基本多是用來搭載物資的。


    從開始製造偏廂車和浮空車那一天開始,聯合工坊就製作了大量的車輪,除了準備路途上車輪損毀備用之外,喜歡這種車輪的工匠們紛紛為自己準備了自己用來搭貨的大車,如今這個隊伍中就沒有幾輛原來那種木頭輪子或者為了節省材料的狹窄的窄輪子。


    這個時代就沒有一條完整的路,哪怕是後世鄉村那種最簡陋的渣土路,僅有的路不過是往來商旅的窄輪馬車和馬蹄駱駝蹄子踩出來的起伏不平的不長草的痕跡而已。這個時候就可以看出偏廂車寬體車輪的好處來了,沒有哪怕一輛車子會陷在鬆軟的浮土中,當然壞處就是遇到狹窄的山路時候需要減避開路兩側或者路麵上的石頭。


    浮空車是一樣好東西,如果沒有大風的天氣,這東西絕對是這個時代最佳的出行工具,不但沒有顛簸,還可以震懾野物。但是遇到大風的天氣就壞事了,風會把巨大的球囊吹離道路,兩匹馬的拉力絕對不可能抵抗自然的偉力。


    所以隨著時間的磨合,每次休息過後起行之前,總要由有經驗的老人來判斷天氣,並由此來判定行路的時間、裏程以及露營地。說到天氣,如今這隊伍中的所有人都慶幸這塊地方的雨水稀少,雖說靠近馬紮爾海,每年夏天並不缺少雨水,但是因為長久的幹旱,少量的雨水根本就不可能積存在地麵上。


    按照這樣的說法,七百公裏的路途也用不了將近一個月的行程吧?


    實際上,因為物資準備的充足,路上很少因為物的原因而耽誤行程,時間的消耗更多是在人的身上。


    說是人,士兵們的問題並不大,關鍵是他們各自的家眷,還有一些已經遠離了軍隊的平民們。從希爾凡平原上小城出來的第三天開始,就開始有人陰陽怪氣的在人群中說什麽後悔了,早知如此還不如撤迴去之類的話題。因為恰巧平民隊伍也被夾雜在守城衛的幾個校之間,前後唿應的流言,讓士兵也受了一些影響。


    老羅和程守如現隊伍有些不對勁的時候,已經過了十天,隊伍到了阿爾達比勒平原地帶。有三個平民分隊已經停留在加拉河畔準備返迴了,幸好中間的校尉卻是個有決斷的,直接命令把手下跟著鼓噪的一個都尉共十幾個士兵全部拿下,然後帶隊攔住了平民分隊的行動。


    接到消息老羅和程守如趕到現場,怒氣衝天的程守如直接就要下令把跟隨鼓噪的士兵斬殺,老羅對此當然是極為讚成,不是所謂冷酷無情,無論按照哪個時期軍隊的紀律,這種軍前鼓噪擾亂人心的行為都是等同於逃兵,臨戰的逃兵可不等同於和平時期的逃役。


    按說事情到這樣的地步,基本也就是定局了,但是令人噴血的事情還是生了,李家老祖李坦不知是因為誰的通知趕到了現場,期頤之年的老人在這個年代是可以百無禁忌的。


    老人覺得行路之初,用自己人的鮮血來做開端不是一個好兆頭,可是軍隊的紀律不能成為一個玩笑……


    解決這個事情總計用了一天時間,最後的結果是按照所有涉及到的人所犯的問題嚴重程度,沒收所有軍伍中配的一切,然後處以從八十到三十鞭子不等的懲罰,連同那些鼓噪後撤的平民總計三百多人一起逐出族群。


    在這之後老羅連同程守如以及杜訥一起做了一個決議,接著又是連續兩天的普遍排查:有後悔希望迴到原來那個小城的,盡管迴去,沒人會責怪誰,但是,如果途中再有類似鼓噪行為者,斬立決!


    老羅心裏很明白,不可能指望一聲令下所有人一個想法,那是後世的動畫片玩具總動員。總是有人自私的沒有底線,在麵對困難或者辛苦的時候縮手,在麵對欺壓和利誘的時候選擇屈服,然後還希望得到袍澤甚至親屬的認同並大義凜然的委其名曰:為了別人著想。


    那該是怎樣一個無恥了得!


    平民畢竟不是軍人,不可能用強製的命令來喝斥,隻能用自糾或者自選的辦法,麵對壓力又有十幾個人脫離了隊伍,究竟為什麽,沒人去關心,或許是夥同外人的奸細,或許是對去路的迷茫,甚至還可能是裴衛兩家的內應……


    在距離阿爾達比勒的河流穀地停留了三天,整肅隊伍,重新安排平民和家眷分隊的領頭人,等到再次啟程的時候,隊伍的配合與協調終於看著有了些樣子。


    如此再經過了十天的辛苦,卻走了比之前更遠的路途。或許是隊伍經曆了一次“瘦身”之後去掉了有害的雜質,正在變得精幹起來,即使在阿爾達比勒眾多的路人圍觀下,在吉蘭山脈中突厥人的騷|擾下也沒能阻擋住整個大隊的步伐。


    當然也許其中還有唐人骨子裏不服輸的精神做動力,岡薩斯帶著的遊弋騎兵最有說服力——他們滅了周圍窺伺的至少十七個盜匪隊伍,保守計算也有七八百人,騎兵中的新兵甚至不用他們的曲長(原角鬥士們)督促,皆奮勇殺敵。


    都說人類在吃苦的時候往往變得愈堅韌,在享福的時候則會變得趨向於自我毀滅,確實不乏道理。隊伍之內的配合越熟練,人們正在變得精悍起來,往日懶散的喜歡曬太陽的懶漢或許這會兒都變成了調理大車的行家,在停下來休憩的時候,牢騷滿腹的婦人們更加喜歡一邊嘮叨一邊手腳麻利的製作各種吃食——坐家煮婦們也正在向野外美食家的方向靠攏。


    沿著商路一路繞行,總算避開了吉蘭山脈的地形困阻,免不了人困馬乏,老羅決定在德黑蘭西南部這片開闊地略作修整。


    無他,老羅也再沒有緬懷曆史的想法,盡管德黑蘭附近的這片區域算是整個中亞西部最繁華的地段,隻為了補充一下沿途損失的坐騎,還要在修理調整一下所有的車具和騎具。


    大隊人馬出行,免不了會引起各種地方的群落警惕與戒備,老羅在矮坡上觀瞧的時候,岡薩斯正帶領著騎兵隊伍和本地的薩曼人軍隊對持。


    “將主,薩曼人的軍隊頭目希望可以見到您。”趕來報信的是騎兵校的傳令手,名字叫做孟伯遠,能進入騎兵校的直屬隊,都是曾經的新兵中的佼佼者。


    “知道他們的具體身份嗎?你們的校尉是怎麽和對方溝通的?”老羅並不怎麽擔心薩曼人,他們被突厥人的背叛打折了脊梁,至少眼下他們還沒有攢夠反抗的力氣,岡薩斯應對這些人並沒有什麽問題。


    “他們自稱是拉伊城的守備軍的人,為的叫做什麽薩斯丁,岡薩斯長官正在跟他談話,看情況對方並不敢和我們交手……”孟伯遠能被安排為傳令手,自然是口舌伶俐的,稱唿自己的上司叫長官,則是老羅的惡趣味使然,總不能一口一個大人或者直接稱唿上司的官職吧?軍事禮儀方麵,後世usa的estpoint做得顯然bsp; “嗯,知道了。你去告訴岡薩斯,直接向他們說明我們的目的。如果對方有誠意,直接帶他來見我。”不是老羅刻意拿捏身份,隻是這種或許牽扯到兩方軍隊的事情,往往意味著意誌的較量。


    孟伯遠領命去了,老羅身邊的努拉爾曼有些疑惑的問道:“將主,薩曼人的君王都已經沒有了,為什麽他們還有自己的軍隊啊?”


    “因為突厥人相信薩曼人即使保留軍隊也不會影響到他們的統治,更何況突厥人不可能允許薩曼人保有大量的軍隊,頂多也就是數千人的城衛隊罷了,是用來拉攏人心的旗幟。”老羅心說這就是這個時代的帶路黨而已,千年之後同樣還是如此。


    矮坡下,一座由偏廂車的巨大車體環繞組成的臨時城池正在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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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感謝書友“看死拉幾吧到”“初晨之子2oo7”“隕石坑裏的貓仔”“金風細細梧桐墜”幾位的打賞,另外也感謝很多查不到名字的朋友的大力推薦。新的章節,涉及到的是曆史迷霧最深重的地區,有些地方我隻能臆造一些東西,懇求考據黨同誌們嘴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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