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笙訕訕地收迴匕首:“不是你做的,不會早點說啊,害得我動手動腳,現在不知道如何收場。”


    “……”報告六王爺,六王妃不講理!


    蘇涼笙心裏鬆了一口氣,她選擇的是信任季青墨,幸好季青墨沒有辜負,他不是冷血惡魔,但是還是惡魔:“你的意思是……他是自覺入獄的。”九天看起來像那種會伏法的人麽!她的世界觀收到了抨擊!


    “嗯。”玉麵郎君趕緊點頭,六王妃就是聰明,都不用解釋了。


    蘇涼笙不懂九天為何這麽做,她拿起桌子上的夜光杯,風風火火地出門了:“我迴來再跟你道歉,我先去賄賂蘇寧海。”


    玉麵郎君摸了摸脖子,心有餘悸!好心疼六王爺啊。六王妃時不時給戴綠帽就算了,還暴力嗜血!


    玉麵郎君很憂傷啊,他的好心情已經碎了。


    也不知道至尊被虐成什麽樣了?估計大家都很想知道吧,哈哈哈。玉麵郎君想著,然後不知是哭還是笑。


    六王爺,別死了。


    蘇寧海向來見錢眼開,況且他的夜光杯本是完整一套,後來不知被哪來的賊人給偷了去。如今再次見到,當然欣喜不止。收人錢財,給人開後門那是常事好嗎?


    反正,也隻是蘇涼笙一人去見九天,還能出什麽事?


    況且,那武林的至尊也低下了頭顱,還能做些什麽麽?


    蘇涼笙見到九天的時候,差點就落淚了,縱然知道他會被虐,但是這也太慘了吧。


    總算切身體會什麽叫做體無完膚!


    九天早早便聽到了腳步聲,便知道她來了。


    他還是算對了。


    蘇涼笙有情有義,別人待她好,她便會記在心裏。


    也不枉費他對她好。


    旁邊的獄卒打開門,蘇涼笙就迫不及待地走了進去,她真是跟這六扇門的地牢有緣啊。這都是第三次了都。


    九天抬起頭來,他臉上的麵具依然,身上的紅衣早已經被扒下來,取而代之各種各樣的傷勢。


    然而,蘇涼笙能夠想到的酷刑都不在這兒啊。至少九天是四肢完整,耳朵眼睛鼻子都健在啊!


    “額……蘇寧海似乎不夠狠啊。”蘇涼笙壓下心底的酸澀,扯了扯穿過九天琵琶骨的鐵鏈:“讓你拆了別人的琵琶骨,一報還一報。”


    九天悶哼一聲,額頭滲出冷汗,咬牙切齒地看著蘇涼笙:“你咋比你爹還狠呢?”


    還以為她會哭,沒想到還能淡定地調侃他!


    這個人,完全沒有同理心,一定不是女的!


    這一身的傷疤果然是拜蘇寧海所賜。蘇涼笙的眼順著鐵鏈,看到末端的鉤子刺入了九天的身體,光是一看就覺得頭皮發麻,立刻轉身背對著九天,不知道為何,眼睛就紅了。


    幾乎讓她無法壓抑的難過。


    “你還好吧。”


    “暫時還行,要是蘇寧海再想出些花招就很難說了。”九天的聲音低沉,有些沙啞,看來……在這地牢,嗓子練得不錯啊。


    蘇涼笙握緊拳心:“蘇寧海對你怎麽那麽仁慈?”


    “軟硬兼施唄。你也知道我朋友多,我要是沒有全屍的話,怕是會引起不必要的仇殺。我入獄之前,身上帶了一堆東西孝敬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會進來?”聽到這語氣,蘇涼笙忍不住就生氣了。


    “嗯,掐指一算,算到了。”


    蘇涼笙轉身打了九天一下,還貧!


    地牢裏昏暗,隻能靠著火把照明。蘇涼笙又拚命低著頭,九天看不見她的表情,忍不住想要看到她的表情:“涼笙,抬頭看我。”


    蘇涼笙搖搖頭,排山倒海而來的情緒,讓自己無所適從,就連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究竟為何?


    “你不是來看我的嗎?一直低著頭怎麽看?”九天似乎真的感染到了蘇涼笙的難過,便哄著她。


    “不忍直視。”蘇涼笙擠出幾個字,壓抑了一下自己的不適,想來,說不定就是最後一次見麵了,是應該要留下美好的一麵。


    她此刻情感複雜,本就不是她這種情感白目可以掌控的,下意識的,就想裝得很輕鬆。


    不是來探監,而是來見一個好友。


    她抬起頭,認真地注視著九天,似乎要將他刻入腦海中一樣。


    九天被她鄭重而隆重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我怎麽覺得你在看棺材裏的屍體?”


    蘇涼笙聽九天語氣輕鬆,反而更難過。這一種氣度讓她更加不適,這種氣度的人,怎麽可以輕易死了呢?


    一想到,九天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人,要變成棺材裏冰冷冷的屍體,蘇涼笙不自覺地搖搖頭,她不要。


    “怎麽又是搖頭又是皺眉?”九天忍不住笑了起來,蘇涼笙的目光不加掩飾地惋惜著呢。


    是不是也覺得,他不應該死在這裏的?


    蘇涼笙有些惋惜地說:“蘇寧海什麽時候有打人不打臉的習慣了?”


    九天:“……”來人,給我把門關了!這個人我不見!


    蘇涼笙抹了一把臉,有些維持不住了,她的情緒有些靠近崩潰的邊緣,突然有一種奔跑的衝動。


    她硬生生地忍住了,她需要找點事來轉移注意力。


    她很認真地抬起頭看著九天:“我可以跟你提個要求?”


    九天見蘇涼笙如此鄭重,便隆重地迴應:“人之將死,隨便來吧。”


    “我能摘你的麵具麽?”


    “……”九天心好累啊,很想撬開蘇涼笙的大腦,裏麵裝的都是什麽東西:“給我一個理由。”


    “將來好有個念想啊。”比如給你畫個掛在牆上的照片什麽的,畢竟方便。


    九天簡直氣得咬咬牙,所以這個蘇涼笙真的以為他會死了:“你若是真想,那便摘了吧。”


    蘇涼笙伸手,有些躊躇,其實……還真怕會嚇到自己啊。她深唿吸,也不知道是為了平複心底的難過情緒,還是為了壓抑自己的期待感。


    九天此時的樣子已經經過定形針的改造,他很清楚自己此刻應該是慘不忍睹的,估計是真的能夠嚇到蘇涼笙:“你可千萬做好準備。”


    “放心,應該不會把我醜哭。”蘇涼笙一鼓作氣,猛地把麵具摘了下來。


    其實,看起來還是挺正常,隻是這比例略怪啊,好像故意扭曲了一般。蘇涼笙噎了半天:“你這長得……挺有特色啊。”


    玉麵郎君給他下的是最簡單的針,將臉部的線條進行了調整而已,這張臉……不是他的樣子啊,他有些無力悶悶地解釋:“若我說,我這不是真容,你信麽?”


    “我懂,我懂。”蘇涼笙小心翼翼地幫九天把麵具戴上,人家要帶麵具肯定有原因,自己怎麽好摘下來呢?


    看吧,多尷尬。


    “人總能千變萬化,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九天是見過自己現在的樣子的,但是完全不希望在蘇涼笙的印象中,自己的真容是這樣的。


    蘇涼笙慌慌張張地戴好麵具之後,一臉認真地安慰:“雖然比例怪了點,但是皮膚很好,扭曲了之後,反而顯得有些反差萌。”


    “……”反差萌是什麽?可以吃麽?


    “你這種身殘誌堅的行為,我真的特別欣賞。”


    “……”放開我,我讓她給我陪葬。九天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啊,他長得哪裏殘疾了?這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都說了他不長這樣,還不信!


    在九天的無言以對中,蘇涼笙也沉默了下來,她本也不是什麽多話之人。


    逗逼歡脫能量用完了。


    在彌漫的沉默中,蘇涼笙終於承認了,她的情緒很沮喪,很難過。裝不了!蘇涼笙悶悶地問:“為什麽會進來?”她簡直是想咆哮著質問他腦子是不是迷路了?不然好端端的怎麽就轉進了監獄,真當自己是來參觀的麽?


    “自己闖的禍自己收拾,百裏大人如此高尚,我怎麽好意思讓他背黑鍋呢。”九天對自己做的事情,從來都會收拾手尾,況且——蘇涼笙倒真是理直氣壯啊,明明就是她也有逼迫啊。


    “你怎麽會做這種傻事?你會死的!”


    “死就死!人都會死!”


    蘇涼笙並不希望他死,如同他這般張揚的人,一身紅衣,本是應該最張狂的模樣:“如此死了,你甘心麽?”


    “若我不入地獄,那百裏星辰可是會遭殃。”


    “他再遭殃,也不會死!”百裏星辰是六扇門的根基,他帶領的人可以鎮壓江湖。


    他忠君,隻要季青墨的人為之話情,縱然降職或辭官,但是絕不會死。


    可是,反觀九天,他太過張狂,朝廷必然殺之後快。


    “確實。”


    “你不是那麽不聰明的人物,你根本不會為了這種愚蠢的借口去死。”蘇涼笙忍不住吼了出來,誰讓他迴來送死的:“六王爺讓你迴來的?”


    “他不夠格。”九天被蘇涼笙吼得愣了一下,好生氣啊,為什麽有一種被管教的感覺。他跟季青墨隻是一飾兩角,不存在誰聽誰的。而且,現在若是把這個鍋給你季青墨,那時蘇涼笙會迴去炸毛。


    九天攬下迴來的責任,那是道義。


    季青墨扛下來,則是算計。


    “那你幹嘛迴來啊?”蘇涼笙知道九天會打太極,為什麽死活不給她一個心安理得的原因呢。


    九天不是那一種會為人犧牲的人。


    他肯定有別的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威脅過季青墨,現在居然連帶覺得,這個九天是因為自己迴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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