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大約也知道,這樣的年輕人,不會因一句話就妥協的。

    再看宋問這樣坦蕩的模樣,不知她心裏想些什麽。便不再說了。

    宋家經商,宋問時常跟著宋潛東奔西跑,不常在一個地方久呆。

    知道宋問是女人的不多,但是也不少。

    如果派的細查,是可以知道的。

    宋問都已經做好被指認的準備,隻是等了許久,什麽事情也沒有。

    好日子……還挺長的嘛!

    現在看來,宋太傅或許幫過忙也不一定。

    宋問看著他。

    她覺得如果自己都能猜到,那太傅沒理由不知道。

    不然他何必幫她呢?

    卻見宋祈起身道:“好了,沒事了。就這些,出去吧。”

    他走過宋問身側。

    宋問忍了忍,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宋太傅見多識廣,見過這個嗎?”

    宋問從懷裏掏出一枚玉佩。

    宋祈隻是掃了一眼,神色未變,冷漠道:“當年小女出嫁時候,也有兩塊相似的玉佩做陪嫁。可她離家已許久了,至今生死未卜。她當年年輕氣盛,行事衝動。可惜剛過易折。”

    宋祈拂袖道:“收起來吧。別讓我夫人看了傷心。”

    宋問刹那間,有股說不出的失落感。

    宋祈道:“走吧。你去陪夫人說說話。”

    宋問一步跟上:“敢問宋姑娘,叫什麽名字?”

    宋祈迴過身道:“宋若。”

    宋問去了客廳,宋夫人正撫著額頭,撐在桌上。

    見她出來,微笑著招了招手。

    宋祈坐旁邊看她們聊天,實在是疲憊極了,起身迴去休息。

    宋夫人道:“他年紀大了,不比從前,卻不知道休息。我說他不服老,是不是?”

    宋問低頭道:“太傅是憂心蒼生,太多放不下的東西,所以老不得。”

    “原本好好的,都已經不做官了。”宋夫人歎道,“清閑沒兩年呢,又迴去做戶部尚書。”

    宋問拍拍她的手。

    宋問不死心道:“能否冒昧問一句,令嬡的事情。方才聽您說的,她似乎已經不在這兒了。是有什麽隱情嗎?”

    宋夫人想起這個,便有些戚戚然。眉

    眼都低沉下來。

    宋問忙道:“是宋某唐突,若是不願提及,就罷了。”

    “哪有什麽隱情?所托非人而已。”宋夫人歎道,“也不算所托非人,是她自己強求太多。可世上哪有那麽多好事。你喜歡的人,就必須得喜歡你嗎?”

    “放不下,不服輸。就是和自己過不去。”宋夫人搖頭,掩著嘴道:“不說了。好多事,說不清楚。”

    對那些京城秘聞,宋問知道的不是很多。

    畢竟她先前住得離京城太遠,於官員的家室也不是很感興趣。並沒有聽過類似的傳聞。還是到了京城後,才斷斷續續知道的。

    當年許賀白是布衣出身。雖考中進士,卻因無人打點,加上口不善言,沒能過吏部的關試。

    宋祈慧眼識英才,將他提到林青山手下,還將女兒下嫁。

    林青山念在他是宋祈女婿,對他多有照拂。

    可惜宋祈與許賀白終因政見不和,徹底決裂。

    後林青山殞命,許賀白憑借戰功成為武將第一人。

    許真是他命中注定富貴,仕途無阻,一路高升。

    官至驃騎大將軍,與當年的宋祈分庭抗禮。

    宋祈看著如今的他,想來是五味雜成。

    又不是什麽蕭蕭亂世,哪有什麽不可調和的政見?

    又是什麽矛盾,讓宋祈這樣顧全大局的人,和對方老死不相往來?

    宋問出了太傅府,長長歎口氣。

    腦海中還是有些渾渾噩噩的。

    迴去路上細細一想,大約能品味到宋太傅的那種心情。

    宋問是不好認的。要認,不知道該用什麽性別認。

    她已經二十一,馬上就二十二了。

    天底下鮮有那麽大還沒嫁人的姑娘了。

    自己如果是宋太傅的外孫女,那問題是很多的。她得像個大家閨秀才行。

    該怎麽辦?嫁人麽?

    宋問是什麽性格他恐怕早有耳聞。加上親兒悲劇在前,宋問豈不是要成了第二個宋若?

    他拿什麽再去承受這樣的痛苦?

    可如果宋問是男人呢?那是欺君之罪。

    陛下可以招安,和宋問願不願意無關。

    尤其是,那樣宋問就是許賀白的嫡子,許繼行怎麽辦?

    任誰做了

    幾十年的大少爺,在繼承家業的中途,忽然蹦出一個人來,恐怕都有點接受不能的。

    就算他能接受,他母親肯定不能接受。

    宋問隻有出身沒有根基,那樣的境地實在是太危險。

    宋問捶手,將想法都甩到腦後。

    天自有命,想再多也沒用。

    她是什麽身份都沒關係,現在她是雲深書院的先生。

    起碼做這位先生,她無畏無懼,逍遙快活。很好。

    宋問迴到家中的時候,林唯衍守在院子裏等她。

    不安的躁動了一天,又爬牆又爬樹的,衝過來問道:“怎麽樣?”

    宋問裝做不解道:“什麽怎麽樣?”

    林唯衍:“你幫我拒絕了嗎?”

    宋問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疑道:“你不是說你不知道他找我什麽事嗎?怎麽現在又知道了?”

    “我如果說了你可能就不去了。”林唯衍道,“你不去了,我會很難做的。”

    宋問捏著他的臉,嗬嗬笑道:“還跟我玩兒心眼了?你小子可以啊!”

    林唯衍坐到她對麵,唿出一口氣。

    宋問:“我替你答應他了。”

    林唯衍瞪眼:“嗯?”

    “宋夫人百般懇求,我實在是難以拒絕,她真的是太寂寞了,你去陪陪她也好。”宋問望天道,“何況你既然說聽我的意思,那就是相信我會為你好。宋太傅那樣豐厚的家業,無人傳承,便宜了你小子,也算是對你父親的補償。”

    林唯衍憋了半天,憋出一個“不!”字。

    宋問哼道:“不同意,你倒是別找我呀。”

    “我是說不可能!”林唯衍也哼道,“如果我要走,你早喊小五小六出來歡唿了。”

    宋問:“……”

    宋問黑線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林唯衍要去做自己的事了。

    宋問道:“你再考慮考慮吧,這樣的機會不是誰都有。如果你不願意,也自己去和太傅說清楚。宋先生不給你做決定啊。”

    林唯衍勉為其難道:“那成吧。”

    翌日,驛站信使出了城,才有人去同張曦雲匯報。

    “送信?”張曦雲問道,“送給誰的信?”

    來人道:“送給錢塘家中的信。”

    張曦雲蹙眉道:“不對。如果隻是普通的家信,為何要去找太傅蓋印,以公文送出?他需要那麽著急嗎?”

    來人:“可上麵確實寫著宋毅。若記載無錯,那應該是他弟弟的名字。”

    宋問一定是想做什麽的。

    張曦雲想來想去,京城裏,最近扯上宋問的,大概就是溫泉館的案子了。

    當初張炳成給他進獻奇楠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奇怪。隻是沒有細想,當他是從什麽地方低價強買的。

    可後來竟然出了人命案。

    人命案也罷,他竟把太子帶去了那地方。末了他還想把那罪名推到宋問頭上去。

    宋問若是這麽好惹,自己豈會留他到今日?

    多番下來自掘墳墓,他已經預想好張炳成的結局了。

    無奈這人是他提拔上來的,又身居要職。出了什麽事,他難免受其牽連。

    張曦雲實在找不出話來罵他,問道:“還追得上嗎?”

    來人:“追不上了。而且引人懷疑。”

    張曦雲沉默片刻道:“京城裏如果來了什麽信件,是寄給宋問或宋太傅的,署名宋毅的,全都攔下來。”

    來人:“是。”

    張曦雲讓他先退下,對身旁護衛道:“你叫張炳成來見我。”

    護衛:“是。”

    宋問掐指一算,覺得最近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先拿了單據,去找李洵。想讓他跟著去衙門,趁早把戶頭給解決了。

    兩人去了兩次縣衙,接連撲空。

    一直拖了好幾天,兩人正準備著去第三次。

    宋問覺得,要是再撲空,要麽對方是故意的,要麽對方就是明目張膽的玩忽職守,可以告一告了。

    李洵見了她,急急說道:“先生,先別管這什麽商鋪了,有事發生!”

    宋問:“你說。”

    李洵道:“張縣令可能,要提早辭官還鄉了。”

    宋問笑道:“這麽年輕?他說自己是得了什麽隱疾啊?”

    李洵說:“他說家中老父身體孱弱,需人照料。他在位期間也沒什麽功績,還是讓賢,告老還鄉了。”

    “後半句話倒是說的很中肯。”宋問道,“不過我看沒那麽容易。”

    李洵艱難道:“陛下已經準了。”

    宋問還是無所謂道:“準就準了吧。罪名判下來,他逃到哪裏,都是一樣。”

    “豈會一樣。這就不好查了。”李洵道,“張炳成最大的罪責,還是貪汙受賄。現在本就不好查,他若離了京城,他私藏的贓物更是查不清了。”

    宋問一笑。

    看來李洵這些人並沒有把張炳成往兇犯的位置上想。

    宋問負手神神叨叨道:“這種時候該怎麽辦呢?”

    李洵跟上了:“怎麽辦?”

    宋問道:“自然是,在他走之前,讓他留下來嘛。”

    “來不及了!”李洵搖頭道,“過幾日,他父親六十大壽。他設宴慶賀,順便做他自己的辭行宴了。”

    “臨走還不忘撈一筆。”宋問感慨道,“這一點我不得不佩服他。一以貫之。嗯。”

    李洵:“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我你們腦補的好壯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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