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曦雲的護衛,孤煙,進了大理寺,悄悄會見大理寺少卿。

    他拿出一份一模一樣的禮單,交到他手中。

    付少卿望了眼桌案:“那另外一份……”

    孤煙幹脆道:“燒了。”

    付少卿便去旁邊點了燭火,然後拿起禮單。

    “且慢。”

    孤煙上前,走他手中拿過禮單,將扉頁帶王粲親筆的紙撕下,再放上燭火。

    親眼看著它燃燒殆盡,方將那張殘紙放入懷中。

    朝付少卿略一抱拳,轉身離去。

    原本應該是一件大事,但做完之後,宋問覺得有些空虛。

    畢竟也沒出現什麽特效,她還是她,籍籍無名的小輩。

    原本是打算去上課的,磨蹭著又猶豫了。

    之前走的匆忙,一聲招唿也沒打,不知院長和助教會作何處置。

    到了書院外,往熟悉的茶寮裏先坐下。

    搖著折扇開始哼唧。

    林唯衍目不忍視。

    這個沒出息的家夥。

    心情抑鬱,背著身不想理她。

    “林少俠,不,林大俠。不對不對,林大義!”宋問拍手道,“這次你居功至偉,我允許你點你身價以內的一餐,作為給你的犒賞!”

    林唯衍轉過來,很鄭重的與她爭辯:“我的身價,其實應該是一百一十兩。隻是我看你是個好人,所以隻收了你個零頭。”

    “我明白啊!”宋問露齒一笑道,“做得不錯!”

    林唯衍:“所以我的身價?”

    宋問堅定道:“是十兩。”

    林唯衍吸了口氣。

    貧賤不能移。

    轉過身去,決定還是和她繼續冷戰。

    “這位朋友,你不過太貪心啊。”宋問伸出手指道,“十兩,十兩已經夠小五小六吃一年的了。這間鋪子,你隨便吃,能得吃過一兩,算我輸!”

    林唯衍憂傷道:“他們賣力,我賣命。”

    宋問歎道:“選你賣命的我,還在自殘呢。”

    林唯衍看她一眼,覺得受調侃的自己,心都碎了。

    兩人說著,一輛馬車停在茶寮外麵。

    宋問端著茶杯,扭頭看去。

    “宋先

    生。”張曦雲走下來道,“為何坐在此處,不進書院呢?”

    宋問起身拜禮,笑道:“國師。”

    這次底氣足了。人形兵器在她的身後。

    張曦雲道:“宋先生前幾日去哪裏了?怎麽都未曾看見呢?”

    宋問道:“宋某即便不去哪裏,平日裏應該也見不到國師吧。”

    張曦雲道:“你今日去了大理寺,卻是知道的。”

    宋問點頭,意味不明道:“國師果然算盡天際,無所不知啊。”

    張曦雲道:“先生看起來心情不錯。”

    宋問道:“大事已了,的確如此。”

    張曦雲:“你便如此確定。”

    “確定。”宋問道,“您的反應告訴我的。人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您不是會算嗎?我也會。”

    “那你算出你將來的命數了嗎?”

    “我從不算自己的命,但我算過您的命。”

    “是什麽?”

    “天理昭昭,善惡有報。各自看人咯。”

    “天底下若真是善惡有報,緣何,還有那麽多冤假錯案?”

    “所以,看人咯。”

    “嗬嗬。”張曦雲一聲低笑,“不打擾先生雅興了。”

    宋問:“恭送。”

    張曦雲複又坐上馬車。

    兩手交握,手指敲著自己的手背。

    後麵身影漸漸遠離。

    他發現他試探不出宋問的態度來。和他想的不一樣。

    “他為何這樣肯定?”張曦雲想想,總覺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問道:“你確定,已經處置妥當了?”

    侍衛從懷中拿出半張殘紙:“親眼看著燒幹淨的。”

    張曦雲點頭道:“不錯,是王粲的字跡。”

    侍衛道:“看來他並沒有主人想的那樣聰明,您是多慮了吧?”

    “是他太自以為是了,以為能猜得到我的心思。”張曦雲仰頭笑道,“官場可比他們這些毛娃娃以為的,複雜的多了。”

    “自然是比不得的。”侍衛問道,“主人方才為何不指出來?”

    張曦雲閉目笑道:“讓他再高興一會兒,又有何妨?他如今有多得意,屆時就該有多窘迫。”

    雲深書院的學子,聽聞她的消息,紛紛衝下院來。

    在熟悉的茶寮裏,找到了宋問。

    宋問方送走張曦雲,便迎來一大波學子。

    “先生!”李洵快語問道,“您今日真去了大理寺?”

    宋問道:“如果我去的那個大理寺是真的,那應該是真去了。”

    李洵被她還是不著調的迴應給弄急了:“先生!您為何不與我商量一聲!”

    宋問嘬了口茶,點頭道:“既然我意已決,最多就是告知你一下。你看,你現在不也知道了嗎?”

    馮文述也是急道:“怎麽?你們究竟在密謀些什麽?”

    梁仲彥道:“鄭會的案子,您是怎麽牽扯上大理寺的?您還真的說了就去啊!”

    “這街頭巷裏都在傳,您到底是做了什麽?”趙恆道,“還有先生,這幾日您究竟是去哪裏了!”

    眾人:

    “先生!”

    “先生!!”

    宋問被嚷嚷的腦殼疼。

    孟為一拍桌,喊道:“先生,您這也太高調了!”

    “高調?”宋問摸著臉羞澀道,“低調是什麽?我天生不凡!”

    “誒,大家都別說這些了。”馮文述打斷眾人道,“先生,您既然來了書院,為何不上去啊?”

    “就是啊先生,我們可都在等您呢!”

    宋問試探道:“傅助教的心情好嗎?院長呢?”

    “哦,您擔心這個啊?”馮文述道,“學生已代您請假了。說是身體抱恙,要修養幾日。您再不迴來,我們也要瞞不下去了。”

    宋問感動道:“馮文述,做的好!”

    馮文述:“先生也要給我個滿分嗎?”

    “這個靠做夢。”宋問臉色一收,道:“滿分多了就沒有滿分的獨特性了。是吧孟為?”

    孟為挺胸:“不錯!”

    眾生紛紛眼紅:

    “去你的!”

    “閉嘴!”

    “得了便宜賣乖!”

    “行行行了。”宋問道,“你們現在是誰的課?”

    孟為:“就是您的課啊先生,隻是您不在,傅先生叫我們先背著詩經。”

    宋問一揮手道:“那先迴書院再說。”

    一群人便擁攘著迴去。

    林唯衍提棍跟上。

    躲在孟為的身前,借

    由身形也順利混了進去。

    久違的學堂生活。宋問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聽他們做了一番近日來的總結匯報,然後大力表揚了他們。

    再是對他們的案子做了些提點和修正,一課的時間便結束了。

    宋問找了個時機,和李洵單獨聊聊。

    她將紙張賽到李洵手中。

    李洵下意識的想打開看,宋問在旁咳了一聲。

    李洵方反應過來,匆忙塞進懷裏。

    宋問擠眉弄眼道:“你懂的~”

    “這……”李洵幾近崩潰道,“先生,能給學生說個明白嗎?學生真是糊塗了。”

    “這說來,就有點話長,我改日再跟你說。”宋問道,“你拿給大理寺卿後,記得把我的那份給毀屍滅跡了。那是我自己做的。”

    李洵道:“明白了。”

    禦史台和大理寺,如今同是反國師聯盟戰線。

    換一份證據,哪怕張曦雲會起疑,他們隻要咬死,是宋問當日呈上來的證據,他也是無計可施。

    何況他怕是要被這樣預想不到的情形給弄懵了吧。

    兩日後,大理寺著重查證禮單一事,有了些許結果。

    大理寺卿雷厲風行,手腕強硬,進展迅速。

    原本已經安心下來的付少卿,忽然發覺勢頭不對。

    接二連三,禮單上的名單竟然都是對的。

    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是無力阻止。

    隻能將傳迴消息國師府。

    告訴他真的禮單如今就在大理寺,請他盡快抉擇。

    張曦雲聽聞,搖頭道:“不可能,這決計不可能。”

    身旁侍衛聞言色變:“屬下是親眼看著它燒毀的。而且紙也是從禮單上撕下來的。真的那一份,理應不在了才對。”

    張曦雲匆忙去摸胸口。

    掏出那張滿是褶皺的紙,鋪平在桌上。

    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道:“這是王粲的字跡沒錯啊。莫非有人能臨摹到,連我也看不出來?”

    可能性是不大的。

    他還未見過誰有那樣的本事。

    本該燒掉的禮單如今在大理寺卿手上。

    那麽本該在大理寺卿手上的假禮單,如今又在哪裏了?

    答案已是唿

    之欲出了。

    侍衛試探道:“莫非……是偷梁換柱了?”

    張曦雲:“如若不然,還能如何?”

    問題便是,究竟是在何處被換了。

    張曦雲扭頭,衝迴自己的書房。

    在中間四處張望。

    一切熟悉的擺設,都沒有移動的痕跡。

    來到自己的桌案前,用手比劃了一下距離。

    也都維持著原樣。

    他不相信若是有人來府中偷,能做到這樣天¨衣無縫。

    重要的是,那封禮單,他在交給孤煙之前,是摸過的。

    上麵有他做的印記沒錯。

    誰又能這樣的心細?連幾道細小的劃痕也能記住?

    張曦雲問:“若是有人進來,你能發覺嗎?”

    “自然!”侍衛立馬道,“縱是一隻貓經過,屬下也必然能察覺的出。”

    於是張曦雲將在府中被盜的可能,從腦海中劃除。

    唯一剩下的……

    張曦雲咬牙道:“付少卿叛我!”

    侍衛在一旁低下頭。

    不對,應當是沒有機會的。

    畢竟禮單是經過他的手被燒。

    隻是他不能說。

    張曦雲此人素來多疑,他斷然不會引火上身。

    “宋問,難怪宋問當日是那樣的表情與態度。他早已猜到,所以才如此氣定神閑。”張曦雲直起身,眯著眼沉思道:“他究竟是什麽來頭,竟連我的人,也能策反?”

    侍衛沒有說話。

    張曦雲抬起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張兆旭。

    張兆旭結舌道:“父……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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