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浙江餘杭縣出了一件震動朝廷的大事,舉人楊乃武和民間女小白菜的怨案,以及造成這個怨案的浙江眾多官員的舞弊行為,被人揭發出來並寫成奏章秘報宮中。

    奏章很快送到兩宮太後手中,當時掌握實權的西宮太後慈僖看了後大為惱怒。

    那天慈僖太後一個人靜靜瞧著奏章,仔細琢磨著奏章中的字句,怔怔地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領。

    到了吃飯的時候,慈僖也不按照慣例宣旨開宴,弄得後宮的太監宮女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事,個個驚恐不安。

    還是小李子膽子大,他輕輕地走到慈僖麵前跪著說道:“太後,開宴的時辰已到,要不要宣旨?”

    慈僖搖著頭說道:“我現在哪有心思吃飯?”

    小李子懂得太後的意思,說道:“奴才尊太後娘娘的命,過會兒再開宴。”說著便彎著腰徐徐地退了下去。

    慈僖看了小李子一眼,說道:“你給我站住,有話問你。”

    小李子低著頭說道:“太後有話盡管問,奴才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慈僖想了想,說道:“小李子啊,你說掃平太平天國,誰的功勞最大?”

    小李子忙迴答道:“是太後和皇上的功勞最大。”

    慈僖又問道:“除了皇上和太後的功勞外,誰的功勞最大?”

    小李子迴答道:“應該是曾國藩的湘軍了。”

    慈僖笑了起來,點了點頭說道:“我再問你,大清朝的賦稅,又是誰的功勞最大啊?”

    小李子不知道太後問話的意思,但到了這個時候也隻有硬著頭皮盡自己所能來迴答了。於是說道:“據奴才所知,應該是兩江總督府了。”

    慈僖的眉頭突然緊鎖了起來,自言自語地說道:“其實掃平太平天國的最大功勞也應該是兩江總督府啊。你想如果沒有浙江、江蘇所交的稅銀和糧草,這個仗能打得勝嗎?這個兩江的賦稅占了我大清賦稅的三分之一以上,是我大清的銀庫和糧庫啊。”

    小李子聽了太後的話也不敢胡亂迴答,隻是低著頭連聲說道:“是,是,太後說得是。”

    慈僖又說道:“這個浙江的賦稅占了兩江賦稅的一半以上,可不能小看啊。浙江如果出了一點問題,就要動搖我大清的基礎,壞了我大清的根本呀。”

    小李子點著頭說道:“是,是,太後說得是。”

    慈僖伸出了右手掌,看著手指數了數,說道:“浙江是我大清五根手指中的一根,而且是最得力的一根,這樣有用的手指可不能讓它腐敗了。如果一根手指腐敗了,其他的手指也就要跟著腐敗,那可怎麽辦啊。”

    小李子底著頭說道:“是,是,太後問得對。”

    慈僖點著頭說道:“本來本宮對楊乃武一案不想追究,但是一想到浙江這麽多的朝廷命官竟然連手造成怨案,這不是和大清的律法對著幹嗎?更何況這次他們對付的是普通老百姓。如果讓這些官員們繼續腐敗下去,那麽下次他們就可能對付朝廷。這樣的腐敗現在不加以整治,就會很快蔓延開來。如果各地的官員都這樣幹,那就可能敗壞我大清的根基啊。”

    ……

    為了匡正朝綱,慈僖太後下令刑部徹查楊乃武小白菜的冤案,並嚴令對所有參加舞弊的浙江官員全部予以拘拿,並由刑部會同兩江總督府統一審訊和定罪。該殺的殺,該判刑的判刑,該削職的削職,該流放的流放,絕不姑息。

    此道聖喻下達後立刻引起浙江大地的震動,浙江上百名與楊乃武案有牽連的七品以上官員被輯拿入了杭州府衙門大牢。

    這時的杭州府衙門大牢門前比最繁華的街市還要熱鬧。從各地解押而來的帶罪官員絡繹不絕。這些官員原都是威鎮一方的大員,平時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現在卻淪為階下囚了,所以引來了眾多的平民百姓前堵後湧的觀看。這些平民百姓一邊觀看一邊叫好,有的還扔著爛蘋果和臭雞蛋,所以弄得整個市麵上是亂七八糟烏煙漳氣。

    百姓的舉動因為迎合聖喻,所以那些地方官兵和大牢的獄卒也不敢多管,隻好聽之任之。

    那些被拘拿的地方官員身帶著沉重的鐐銬艱難地走著,而在他們的身後卻跟著一群群哭哭啼啼的親屬朋友。有兒女送父親的,有妻妾送丈夫的,有父母送兒子的,有丈人送女婿的,有下人送主人的,有下屬送上司的。總而言之是什麽樣的人都有。

    如此一來,街市上是哭聲,笑聲,罵聲,怨聲,叫聲、歎聲連成了一片。

    令人感慨的是,凡是要進衙門大牢的都是哭哭啼啼的悲慘聲,凡是在外圍看熱鬧的都是興高采烈的歡唿聲。

    這真是奇觀啊。

    而當時w的曾祖父許彈正在杭州府衙門大牢當差,而且是大牢中的牢頭。但是這個牢頭不是官,因為清朝的官員都要通過科舉考試。通過科舉考上去的才有資格被朝廷任命為官,沒有通過科舉考試的隻有在有特殊戰功的情況下才被任命為官。許彈沒有通過科舉考試,當然就沒有資格當官。

    許彈的祖上雖然談不上書香世家,但也是殷實人家。而在那個時代,讀書和科舉是唯一能光宗耀祖的途徑。所以許彈的爹娘也有著世俗的想法,把許家發揚光大的希望寄托在許彈的身上,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對他的培養。

    許彈在爹娘的逼迫下,從小就十分用心地讀書。無耐天分有限,學業終究平平無奇。雖然讀了許多年書,但是每逢參加科舉考試卻總是名落孫山。

    做爹娘的見自己的兒子如此不爭氣,心中自然不快活了,但是不快活歸不快活,要其努力的決心卻是沒有變的。於是不惜花費重金,遍請杭州的名師教兒子讀書。

    可憐家中的銀兩漸漸地花光,這寶貝兒子還是一事無成。兒子功不成名不就,做爹娘的卻在長籲短歎中一前一後地謝世了。

    爹娘一謝世,對許彈的束搏也就自然消失了。許彈將手中的書本拋在一邊,索性到外麵去找個事情做做。一方麵是因為家中已經沒有銀子可供生活開銷,吃飯已經成了問題。另一方麵他也想換一種生活方式,出去闖闖以開開眼界,同時也增長點本事。

    事情有點湊巧。

    那天,閑逛著的許彈不知不覺來到了杭州府衙門大牢門前。

    這杭州府衙門大牢雖然地處杭州城的熱鬧區塊,但卻是高牆深院,鐵門粗鏈,陰風深深,寒氣逼人。大牢門前的那兩個用巨大石頭雕刻出的黑白無常,一個手持利刀,張著血盆大口,口中吐出了一條長長的紅紅的舌頭。一個手拿鐵鏈,蹬著巨眼黑珠,滿臉露出了奇異詭秘的怪笑。就憑這兩個黑白無常在門口一站,常使一些膽小的人不敢對大牢仰視。

    許彈無意中來到這裏,見一向是門前羅雀的杭州府衙門大牢門前正圍著許多人。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便走近瞧瞧。

    一瞧之下才知道是杭州府衙門大牢正在招募看管犯人的獄卒。

    許彈看那招募告示上寫道:凡參加招募獄卒者:品行端正,體質健壯,知書達理,任勞任怨。凡年齡在三十左右者均可報名並當即驗試。

    看完告示後,許彈本想走開。

    這時,他看見那幾張大方桌上放著文房四寶,不少前來受招募的人正坐在桌前埋頭考試。四周圍還圍著不少百姓用手指指點點,低聲地議論說笑著。

    許彈一見文房四寶,手心就有點癢癢。心想閑來無事,本就想找個事情做。既然有告示招人,何不上前一試。

    於是他走上前去,笑著向那考官問道:“晚生也想做點事情,不知能否參加考試?”

    那考官看了許彈一眼,問道:“你會寫字嗎?”

    許彈點著頭說道:“寫字,當然會了。”

    考官又問道:“你會寫文章嗎?”

    許彈迴答道:“當然,當然。不過晚生的文章寫得不好,故參加了多次鄉試都沒有考成。”

    考官聽了許彈的話後便仔細地看了他一眼,臉上路出了不信的神色。說道:“好啊,既然你有這樣的本事,就參加驗考吧。”說著從桌上拿了一張白紙扔給了許彈。

    許彈接過白紙,見上麵寫了兩個字的題目,即“論刑”。於是就找了個位置坐下,略微思考了一會兒,便拿起桌上的毛筆很快將文章寫好。

    許彈將寫好的文章交給了主考官。

    主考官接過文章放在了一邊,連看都沒看上一眼。

    許彈見主考官對自己的文章如此地輕視,心想這次考試恐怕也和鄉試一樣,不會取得成功。本想一走了之,但心中卻不甘心,於是便咬緊牙關等著看結果。

    還沒有等到所有人將文章做完,主考官就用手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宣布道:“今天驗試到此結束。凡是寫好的文章就送上來,沒寫好的就把考卷扔了算了。”

    這時,有十幾人將已寫好的文章送給了考官。考官接過文章後便讀了起來,卻是讀了一張扔了一張,片刻之間便見滿地飄落著被扔掉的文章。

    那考官越看越怒,忍不住口中大聲斥道:“大清天下,曆史悠久,文功武治,萬民開化。今天卻是從哪裏來的愚民,都是些狗屁不通之徒。”

    聽了考官的罵聲,許彈的心中頓時感到誠惶誠恐,心想這次考試肯定完了。

    誰知那考官看到許彈的文章時卻沒有再將文章扔了。他連連點頭,臉上露出了那難得的笑容。問道:“何謂許彈?何謂許撣?許彈為何人也?”

    許彈一聽在叫自己的名字,忙躬身上前,說道:“大人,小人便是許彈。”

    那考官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說道:“沒想到你這小子還真有點才學。我見你的字寫得端正,好象學過柳體。文章嗎能說點道理,也還通順。”

    許彈迴答道:“大人,小的才學疏淺。”

    考官又看了許彈一眼,說道:“你小子還很謙虛啊。”

    許彈迴答道:“小人的確才學疏淺。”

    考官向四周看了一眼,說道:“想不到就你這點才學,現在也是鳳毛麟角了。

    許彈忙笑著說道:“大人,看來小人真是那一”毛“一”角“,小人有希望被錄用了?”

    考官站起來用手拍了拍許彈的肩膀,說道:“對了,你被錄用了。不過——哎,我怎麽會選中你?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看我是瞎了眼,將就點。你是撞牆撞到了豆腐上,吃的喝的全有了。”

    許彈忙上前跪拜下,口中說道:“多謝大人抬愛,小人受之有愧。”

    主考官笑著點點頭,說道:“這一套就不必了,以後不要忘記我這個恩師就好了。現在你跟我到衙內辦手續去。”

    許彈忙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站起跟著去了。

    許彈就這樣被莫名其妙地錄用了。

    從那個時候起許彈就在杭州大牢當差。

    一幹上這個行當,許彈就喜歡上了這一行。到底為什麽喜歡,他也說不清楚。總覺得在大牢做事,要比一天到晚在家中讀書快活多。於是他一幹就是十七、八年。

    由於許彈在大牢當差工作努力肯出力氣,平時為人又精明能幹,很討上司的喜歡。所以沒多久就被當時的杭州巡撫陳魯大人看中,當上了杭州府大牢的牢頭。

    這個牢頭實際上是監獄的主管,雖然沒有品級但卻有很大的權力。正因為權力很大,甚至有的時候可以掌握犯人的生殺大權,所以地方的主要官員都要任命自己的心腹來當這個官。

    許彈是不是當時杭州巡撫的心腹,已經無法考證。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是一個忠心辦事的人。正因為他是個能辦事有忠心肯出力的人,所以才被當時的杭州巡撫陳魯大人看中,並選到如此重要崗位上的。

    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個提拔和看中許彈的陳魯大人也在楊乃武小白菜案件中出了事情。他一出事就立刻被直接解送到京,送刑部大牢審訊。

    不久,朝廷委派了一位張大人任杭州巡撫。那張大人一到杭州巡撫的任上,便開始雷厲風行地貫徹老佛爺的意旨。於是杭州府大牢的門前就出現了如此熱鬧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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