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恪簡追著一頭麋鹿進了密林,忽感有異,下意識拔劍一揮,‘叮’一聲,一枚暗箭撞在劍身上之後掉落在地。


    季恪簡神色一凝。


    不待他細想,接二連三的短箭從左邊樹梢上射出,季恪簡與兩名護衛提著劍左支右擋。其中一名護衛在百忙之中騰出手發射信號求援。


    信號剛剛發出,這名護衛胸口就中了一枚暗箭,臉色瞬間發黑,一頭栽倒在地,已是氣絕身亡。


    季恪簡大怒,帶著護衛避到大樹之後,眼神示意他繞到背後,前後夾擊,那護衛顯然不放心季恪簡在前麵吸引注意力,可還是硬著頭皮離開。


    恰在此時,一道灰影突襲而至,手中大刀寒光凜凜,來勢洶洶,刀法大開大合,季恪簡頓覺似有相識之感。


    眼見這灰衣蒙麵人刀刀狠絕,完全不防守,招招隻為攻擊,季恪簡神情凝重,全神貫注抵擋。隻看刀刃上冷光,就知上麵塗了劇毒。


    之前離開的侍衛去而複返,主仆聯手,卻因為對方手中塗了劇毒的武器,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應付,一時之間也占不到上風。


    十幾個來迴之後,那灰衣蒙麵人開始著急,再這麽拖下去,援兵就要來了,如此一想,他出招越發不要命,大有一命換一命的架勢。


    ——


    “王爺?”聽著隱隱約約的打鬥聲,關峒神色一緊看向魏闕。


    魏闕自然也留意到了,他對周圍同僚道了一聲:“各位自便,我暫且離開一下”


    話音未落,人已經拍馬而去,留在原地的人茫然一瞬,麵麵相覷。


    靠近之後,刀劍交加的聲音越來越明顯。


    那灰衣蒙麵人自然也留意到有人在靠近,餘光一掃,駭然失色。


    季恪簡抓住他這分神的空隙,一劍刺進他胳膊,再要去除他麵上黑布。


    灰衣蒙麵人已經迴過神來,狠狠看一眼季恪簡,奪路狂奔。坐騎中了之前的暗箭早已倒地身亡,季恪簡隻能徒步追擊,不一會兒就被一道身影趕超,是騎著馬的魏闕,季恪簡心神稍定,魏闕身手他也是見識過的,想來那刺客絕無


    逃跑的可能。


    變故卻就此發生,一隻灰兔從旁邊的林子裏慌不擇路的逃躥出來。緊隨其後衝出來的是騎著馬的宋嘉禾,手裏還提著箭,顯然是追著這野兔而來。


    季恪簡大驚失色。


    魏闕更是心驚肉跳,嚇得渾身血液都在這一刻凝滯,厲聲:“快走!”本是在追野兔的宋嘉禾,望著迎麵而來的蒙麵人呆住了,看清露在外麵的那雙眼之後,瞬間如墜冰窖,這雙眼睛,她記得,就是他,他提著刀衝過來,他是不是又要殺她


    ?


    宋嘉禾本能一般拉開弓弦,箭矢離弦而去,卻是射了個空。


    險險避開的灰衣蒙麵人神色一厲,衝向宋嘉禾,抓了她,也許自己還有機會逃生,固然抱著必死的決心而來,可若是可以,誰不想活。


    宋嘉禾再要搭第二支弓箭卻是來不及了,不過她的護衛也及時趕到。上輩子死於非命,這輩子宋嘉禾長了心眼,出門必然前唿後擁,護衛肯定帶夠。


    原想衝上來挾持宋嘉禾做人質的刺客一看蜂擁而來的護衛,腳尖一拐,調轉方向,可在他浪費的這點時間裏,魏闕已經帶人拍馬趕到。前有狼後有虎,灰衣蒙麵人自知插翅難逃,若是被生擒,大刑之下,隻怕自己也禁不住酷刑會和盤托出。魏闕手段,他豈能不了解。一抹決絕之色自他眼底劃過,他用力


    咬破口中毒囊,頃刻間栽倒在地,雙目怒睜,直勾勾的盯著頭頂藍天。


    魏闕翻身下馬,大步邁到宋嘉禾麵前,將人從馬背上抱下來:“有沒有嚇到?”


    宋嘉禾搖了搖頭,直直看著那具屍體:“揭開蒙麵。”一連說了兩遍。


    魏闕眸色深了深。


    護衛長謹慎的提著刀靠近,恐他詐屍,直接用刀尖挑開臉上黑布,有驚無險,看來真的死了。


    “就是他,三表哥,就是他。”宋嘉禾睜大了雙眼,就是這個人,前世就是他害的她掉下山崖:“他是誰?”他背後之後是誰。


    宋嘉禾抓緊了魏闕的手臂,是誰那麽大費周章的要殺她?那種粉身碎骨的痛苦在這一刻又清晰起來,宋嘉禾控製不住的顫抖,臉色慘白,毫無血色。


    魏闕一驚,顧不得旁人還在場,攬宋嘉禾入懷,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安慰,“莫怕,我在這兒,他已經死了,不會傷害你。”


    他一遍一遍在她耳邊安慰。


    宋嘉禾漸漸鎮定下來,臉色依舊難看,喃喃:“是誰派他來的?”


    魏闕一時之間也不知敢如何接話,這蒙麵人正是李石,他明明派了人盯著他,可他怎麽會出現在圍場,還和季恪簡打了起來。魏闕現在也是一腦門疑惑,可他不能表現出來。季恪簡身份特殊,他手下的兵卻要刺殺他,一個處理不好,可能會生出是非,他想把來龍去脈查清楚之後再向宋嘉禾解釋


    。


    稍晚一步趕到的季恪簡望著李石的屍體,臉色有些古怪,他情不自禁上前幾步,死死盯著那具屍體。


    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季恪簡劍眉緊緊皺成一團,頓時覺得有什麽在腦子裏攪拌,攪得他頭疼欲裂。


    “世子?”他的護衛忍不住喚了一聲,瞧他臉色難看,不由擔心。


    季恪簡置若罔聞,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具屍體,英俊的麵龐一片蒼白,額上滲出細細的汗水。


    宋嘉禾亦被他這奇怪的模樣吸引過來,蹙眉望著他,神情有些奇怪,難道他也記得李石?忽然手上一緊。


    魏闕握著她的手捏了捏:“事情我會查清楚,你先迴營帳休息。”


    宋嘉禾抿了抿唇,輕輕點了點頭,事已至此,水落石出是早晚的事,這人終於被揪了出來,她心中一塊大石悄然落地,隻等揪出他背後黑手。


    那廂,季恪簡揉了揉太陽穴,壓下腦中莫名而來的萬千思緒,他腦子裏一片亂糟糟的,強忍著不適對宋嘉禾道:“是我的不是,驚擾了表妹,這人本是衝著我來。”


    “你?”宋嘉禾又是一驚,他要殺的人居然變成季恪簡了。魏闕嘴角沉了沉,他不喜歡宋嘉禾這模樣,彷佛她和季恪簡之間有什麽他不知道的隱秘。就像李石,他一直都覺得宋嘉禾在李石身上藏著一個大秘密,一個不想讓他知道


    的秘密,這種感覺很不好。


    他定了定心神,沉聲吩咐人將李石屍體抬走,又對季恪簡道:“季世子且放心,此事稍後定然給你一個答複。”


    季恪簡更想自己去查,不過被魏闕遇上了,又是發生在皇家圍場,魏闕想接手也在情理之中,遂他朝魏闕拱了拱手:“如此,便有勞王爺。”


    魏闕略一頷首,這事想來皇帝那馬上就有召見,故而他命關峒護送宋嘉禾迴營帳:“迴去後別胡思亂想,好好休息。”


    宋嘉禾彎了彎嘴角:“你放心吧,你去忙正事吧,我沒事。”


    魏闕望著她的目光帶著不放心,宋嘉禾便輕輕推了推她:“我真的沒事兒。”


    魏闕隻能笑了笑,目送關峒護著她先行離開。


    望著宋嘉禾離去的背影,季恪簡低頭掐了掐眉心,忽然察覺到一道不容忽視的視線。


    抬眼便撞進魏闕黑漆漆的眼底,季恪簡心頭微微一凜,複又若無其事的笑了下。


    魏闕扯了扯嘴角。


    ——


    護送宋嘉禾迴營帳的關峒背上冒了冷汗,蓋因宋嘉禾問他:“那個刺客你們認識是不是?”


    關峒眉峰微微一跳動,瞬息之間驚訝的望著宋嘉禾:“宋姑娘何出此言?”在魏闕沒有坦白之前,他怎麽會拆自家主子的台。


    宋嘉禾注視他片刻,緩緩道:“剛才我留意到,好幾位侍衛看見那刺客的臉後,露出了震驚之色。若是一個陌生人,何必驚訝。”


    關峒一愣,頓覺棘手,眼睛怎麽這麽尖啊,這一刻他特別想把魏闕拉迴來,誰惹的麻煩誰處理。


    “姑娘想多了。”關峒硬著頭皮道。


    宋嘉禾扯了扯嘴角:“這人是什麽身份?”


    關峒沉默不語。


    舌尖轉了轉,宋嘉禾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是王爺手下的兵?”


    關峒眉頭又是一跳。三表哥都變成王爺了,可見著實生氣了。


    宋嘉禾心裏有了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關峒頭皮發麻:“這裏頭肯定有誤會,王爺待姑娘如何,姑娘難道還不清楚。”


    宋嘉禾抿了抿嘴角,魏闕待她如何,她自然知道。可就是因為他明明待她那麽好了,他卻能如此若無其事的欺騙她。


    他早就知道這個人的下落,可他竟然一直瞞著她,在她幾次三番的詢問之後,依舊瞞著她。宋嘉禾覺得自己就是個傻瓜!


    他為什麽要騙她?宋嘉禾神色一僵,其實她也騙了他。所以他們兩個人在互相欺騙?宋嘉禾咬著下唇,覺得心裏亂糟糟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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