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你們三表哥了?”宋老夫人反問了一句。


    小臉紅撲撲的宋子諺激動的點了點頭:“三表哥還說有機會教我練槍,還說,還說請我吃烤肉。”


    宋嘉禾瞧著,宋子諺都快激動壞了:“要不是我提醒,他今天能拉著三表哥不讓人走,從前都沒發現他話這麽多。”


    宋老夫人看一眼佯裝抱怨的宋嘉禾,眼底清澄坦然,輕笑:“想不到他還有此耐心。”


    “我也想不到。”宋嘉淇點頭附和。


    宋老夫人看了看歡喜之情溢於言表的孫兒們,不禁想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老夫人,”珍珠進來道,“魏三爺跟前的陳嬤嬤求見。”


    宋老夫人奇怪:“幹嘛來的?”


    珍珠道:“陳嬤嬤說是替魏三爺過來給少爺姑娘們送謝禮的。”


    宋嘉淇和宋嘉禾麵麵相覷。


    宋嘉禾百思不得其解,她們做了什麽需要魏闕特特道謝,她們謝他還差不多。


    陳嬤嬤四十來許,一張容長臉笑盈盈的,請過安後,她便道:“三爺命老奴謝過少爺姑娘的盛情款待。”


    宋嘉禾驚了下,就為一頓飯,這也太小題大做了。


    “也是為柯表少爺驚擾了六姑娘賠禮。”陳嬤嬤緊接著道。


    宋老夫人看向宋嘉禾:“這又是這麽一迴事?”


    就連捧著茶杯坐在一旁的宋銘也看了過來,臉色微沉。宋嘉禾忙道:“也沒什麽,就是在望江樓也遇到了柯家公子,他拿了些小玩意和吃食說是要送給弟弟們,我沒理他。正好三表哥來了,就打發他迴去了,不想他下樓梯的時


    候滾了下去,不過三表哥說人不要緊,就是骨折了要養上好一陣。”這下子應該能清淨一陣了,希望這位柯少爺養傷時能想明白,感情這種事吧,強求不得。


    宋銘臉色稍霽,還以為這小子欺負女兒了。


    “找機會我和王妃說一聲。”宋老夫人沉吟了下開口,繼續讓柯世勳這麽糾纏著,說出去也不好聽。


    “麻煩祖母了。”宋嘉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宋老夫人笑看她一眼:“天色不早了,去給你們娘請個安,就迴去歇著吧。”


    眾人應諾,魚貫而出。宋嘉禾和宋子諺隨著宋銘去了沉香院,宋子諺手裏拿著一杆小銀槍,是魏闕剛剛送來,他說什麽都不願意交給丫鬟保管,遂隻好由著他。席間她聽著魏闕答應了宋子諺,


    不想他還當真了。


    走著走著,宋銘拍了拍小兒子的頭頂,再一次叮囑:“不許把爹差點被砸到的事情告訴你娘,知道嗎?”


    去見宋老夫人前,宋銘就囑咐過不要告訴宋老夫人和林氏,免得他們擔心。


    宋子諺乖巧的點了點頭,邀功:“我剛剛就沒說。”


    “乖!”宋銘笑了笑。


    宋嘉禾心裏一動,看了一眼宋銘,又飛快收迴目光。


    坐了小半個月的月子,林氏依然還有些虛弱。到底年紀大了,小產所損失的元氣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緩過來的。


    見到父子三人過來,靠坐在床上的林氏喜形於色。


    宋子諺屁顛屁顛跑過去炫耀自己新得到的寶貝。


    林氏自然是附和,在聽到他說這銀槍是魏闕送給他的時候,不由心神一晃,想起了宋嘉卉。


    目前宋嘉卉還在錦繡院裏養傷,那二十板子打在一個嬌嬌弱弱的姑娘家身上,沒有一個月是決計養不好的。


    再一想待她養好了傷還要被送到別莊裏去,孤零零一個人,林氏便覺得有人往她心上紮刀子。她不是沒向宋銘求過情,打也打了,不如讓宋嘉卉在家裏禁足,好歹也是在熟悉的地方,她也能打聽下消息。可她一提及這一茬,宋銘就甩袖而出,之後就是好幾天不過


    來看她,兩次之後,林氏也不敢再說了,隻能抓心抓肝的心疼。


    興高采烈的宋子諺見林氏走神不由癟了癟嘴,不滿的叫了一聲:“娘。”


    林氏霎時迴神,摸著小兒子的頭道:“這銀槍真好看!”


    “不是好看,是威風,威風!”宋子諺糾正,小男孩的世界裏,好看,那是女人家的事兒。


    林氏失笑附和:“是的,真威風。”


    宋子諺喜笑顏開。


    說了幾句,宋銘叮囑林氏好生休息,便帶著兒女離開。


    行至岔路口,宋嘉禾與宋銘和宋子諺告辭,宋銘望著亭亭玉立的女兒,終究沒說什麽,隻讓她好好休息。


    在林氏麵前,宋嘉禾規矩沒得挑,恭敬有禮,該問候的也問候了,可那種客氣他豈會無所察覺,不像是麵對母親,更像是對待一個親戚。


    然而他又有什麽立場開口說什麽,終究是林氏錯待了宋嘉禾。便是如今,林氏對他說過對不起小女兒,要彌補。可真正麵對小女兒了,她又不自在。夫妻近二十栽,宋銘哪能不了解她。林氏以為宋嘉禾不怨她,或者該說是自欺欺人,可那一天宋嘉禾親手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林氏直麵了小女兒的怨懟,她不敢麵對宋嘉


    禾了。


    “父親也好好休息,”宋嘉禾屈膝一福,又揉了揉宋子諺的腦袋:“你今天是不是要抱著它睡了?”


    宋子諺煞有介事的想了下,高興:“床上放的下。”


    宋嘉禾莞爾,反正這銀槍沒開刃,她也懶得說他,盤算著待會兒捎句話讓丫鬟記得等他睡著後取走,免得咯到他。


    宋銘也失笑,看一眼宋嘉禾,領著宋子諺走了。


    目送兩人離開,宋嘉禾轉身前往降舒院,青畫提著燈籠走在前頭,望著燈籠上倚樹而站的美人,宋嘉禾的思緒又飛到了魏瓊華身上。


    魏瓊華那一瞬間的眼神,實在是令宋嘉禾印象深刻,至今都記憶猶新。


    一個荒誕的猜測浮現在她腦海中,又飛快被她趕走。


    宋銘自然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事業有成,還是出了名的專情,這麽些年除了林氏外再無旁人。這一點叫多少人對林氏又羨又妒。


    不過魏瓊華什麽樣的男人沒見過,怎麽會看中有夫之婦,魏瓊華因養麵首而名聲不佳,但是有一點人盡皆知,她從來都不招惹有主的男人。


    若是有主的男人想招惹她,魏瓊華保管把他修理的後悔莫及,這都是有血淋淋的例子擺在那的。


    宋嘉禾輕輕一搖頭,不再胡思亂想。


    一迴到降舒院,她就看見了擺在桌子上的禮盒,就是魏闕剛剛送來的。


    宋嘉禾心情大好,沒人會不喜歡禮物的。宋嘉禾開心的拆起禮盒來,打開第一個盒子,宋嘉禾就驚住了,四支紅寶石金釵整整齊齊的躺在盒內,色澤渾厚,流光溢彩。


    饒是青畫和青書幾個見慣了好東西也不由驚了驚,這禮好像太貴重了。


    宋嘉禾又去看第二個盒子,這裏麵是一副紅玉手鐲,玉質細膩,晶瑩剔透。


    “是不是下人拿錯了?”青畫小心翼翼道。


    宋嘉禾擰眉,拿著第三個盒子,覺得有些沉手,打開一看,不禁笑起來,這才是正確送禮方式嘛,之前那兩樣都拿的她燙手。


    納悶的青書青畫一看,隻見裏麵滿滿一匣子的粉末,可不就是烤肉的調料。


    宋嘉禾寶貝似的合上蓋子,交給青畫:“收好了,過兩天烤肉給你們吃。”


    青畫歡歡喜喜的應了。


    青書可沒她這麽心大:“不知道八姑娘和兩位少爺那是什麽?”


    宋嘉禾道:“明兒我問一下吧。”她覺得應該差不多,那麽妥帖一人怎麽可能在這種小事上厚此薄彼,不過這人也太大方了。


    “水好了嗎?我累死了,”宋嘉禾懶洋洋的伸了伸腰。


    青書忙道:“已經好了。”說著就服侍著宋嘉禾去了淨室。


    ——


    昏黃的燭火映在梁王妃臉上,顯得她整個人都格外柔和,她眉眼含笑一同天下所有的慈母。


    “你給宋家送了賠禮?”梁王妃詫異的看著魏闕,彷佛才知道這個消息一般。魏闕:“我聽望江樓的掌櫃說宋家人請柯表弟離開,可柯表弟執意不肯走,守在門口。雖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柯表弟如此著實令姑娘家難做,已經好些人在指指點點了


    。


    宋家知道了,未必不惱,隻不過看在您的麵子上不好計較,遂我自作主張先替表弟賠了禮。”


    梁王妃看著他:“你有心了。”


    魏闕笑了笑:“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梁王妃彎了彎嘴角,細細的看著魏闕不肯錯過他一絲一毫的情緒:“宋家知道了也好,之前因著你表嬸小產,我都不好開口,眼下正好借這個機會問一下。你表弟雖然做的不妥當,可也是一片拳拳赤子之心。兩家門當戶對,二人亦是郎才女貌,最難得的就是阿勳對禾丫頭的這份心意。小姑娘到底不懂事,不知道哪個才是最


    要緊的,不過宋家長輩肯定明白,嫁給阿勳,禾丫頭這輩子就錯不了,趕明兒我就去問一問,促成了這樁好事。”


    魏闕神色如常。梁王妃心下一定,但凡魏闕對禾丫頭有意思,聽到這話絕不可能無動於衷的。看來什麽魏闕和宋嘉禾在涼亭裏眉來眼去都不過是羅清涵的嫉妒之詞罷了,說不得就是她故


    意扭曲事實去刺激魏歆瑤的。可憐她的女兒輕信於人,至今還被關在家廟裏。


    梁王妃壓了壓心緒,看向魏闕:“夜色深了,你迴去歇著吧!”


    魏闕起身告退。


    梁王妃靜靜坐在椅子上,目光明明滅滅,良久不出聲。


    看一眼更漏,柯媽媽小聲提醒:“王妃,已經亥時一刻了。”


    “你說他對宋家那兩個小的這般好,是不是為了示好宋家?”梁王妃慢慢的抬起眼看著柯媽媽。


    柯媽媽愣住了。


    冷意一點一點的爬上梁王妃的眼角,魏闕若是存了這個心,哪怕對宋嘉禾沒意思,也是會想著娶宋嘉禾的,還有什麽關係比姻親更牢固。“王妃多慮了,”柯媽媽斟酌了又斟酌,“宋家兩位小少爺您也是見過的,粉雕玉琢,活潑可愛,誰見了不喜歡。”就是梁王妃也喜歡的,見到了總要抱一抱逗一逗,恨不能


    是自家親孫子。


    柯媽媽接著道:“來人也說是兩位小少爺拉著三爺不放,三爺再鐵石心腸也拒絕不了啊,何況便是看在老太妃麵上三爺也不好太冷淡的。”


    聞言梁王妃容色稍霽,可心裏還是紮了一根刺。看來還是得盡快促成了宋嘉禾與柯世勳的事,如此她才能安心。柯宋聯姻,對她也還是有益的。


    第二日請安時,梁太妃隨口問了一句柯世勳,一大早嬤嬤就告訴她柯世勳因為骨折不能來請安,故而派了個丫鬟來告假。


    梁太妃還是挺喜歡這斯斯文文的小後生,見到梁王妃,不免問了聲。


    “倒是不要緊,隻是傷筋動骨一百天,須得仔細調養。”梁王妃含笑迴話。梁太妃點頭:“切記不可馬虎了,這要是落下病根了,可是一輩子的事情。他爹娘把人留下,那是放心咱們,要是出了岔子,可怎麽過意的去。”又念了一句:“這孩子也太


    不擔心了。”


    梁王妃:“您說的是。”


    梁太妃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潤潤嗓子,見梁王妃欲言又止,便道:“你這是有什麽事要說?”


    “倒是有一樁,要請您老人家參詳參詳,”說著梁王妃看了一眼周圍。


    梁太妃便把人打發了出去,納悶的看著梁王妃,神神秘秘的:“什麽事兒,這麽小心。”


    梁王妃道:“不是什麽大事兒,隻不過這事沒成之前傳出去,就不美了。”


    梁太妃一聽就心裏有數了:“可是親事?”


    “母妃英明。”梁王妃適時奉承了一句。


    梁太妃嗔她一眼:“少給我灌迷魂湯,說吧。”她有好幾個孫兒孫女都到適婚年齡了。


    “就是世勳和禾丫頭。”梁王妃慢慢道。


    梁太妃一驚,這哪跟哪啊,滿頭霧水的反問了一句:“世勳和禾丫頭?”


    梁王妃哎了一聲,按了按嘴角緩聲道:“世勳思慕禾丫頭,這迴他受傷,也是為著禾丫頭。”


    梁太妃更驚奇了,示意梁王妃把話說清楚。


    “這世勳啊,在您的大壽上對禾丫頭一見傾心,自此便是魂牽夢縈念念不忘。說出來不怕你笑話,他留下就是為了禾丫頭。”


    梁王妃繼續道:“之後他找人打聽了禾丫頭,越打聽越愛禾丫頭性情。本來我弟妹是要去提親,不過表弟妹在做小月子,遂隻好作罷,把事情交給兒媳了。”梁太妃好笑,她老人家愛聽才子佳人的戲碼,所以對這倒不反感,少年慕艾,人之常情。她那侄孫女仙姿玉容,委實招人稀罕。性子也是好的,這姑娘長得好,不免更受


    人追捧,捧得驕縱了些,宋嘉禾就沒這毛病。


    “兒媳原想過一兩個月再說,奈何世勳昨兒出門在望江樓偶遇了禾丫頭姐弟幾個,世勳就去買了些小玩意打算哄阿諺和阿記。”


    聽到這裏,梁太妃忍俊不禁,這是要曲線救國了。梁王妃也應景的笑了笑:“可他這麽做到底有些冒失了,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禾丫頭哪好意思收他的禮。世勳這傻子難過得很,下樓的時候一個不留神踩了空,摔了下去


    。”到了梁王妃嘴裏,宋嘉禾拒絕柯世勳的禮物是因為害羞而不是因為送禮的人不對了。


    聽罷,梁太妃搖頭失笑:“這可叫人說什麽好。”“這孩子就是用情太深了才會如此失態,”梁王妃覷著老太妃的臉色:“兒媳瞧著兩人家世、年齡、品貌都登對的很,遂厚著臉求母妃幫忙牽跟紅線。說來世勳能認識禾丫頭


    ,也是托了您老人家的福呢!”


    梁太妃沉吟了下,柯世勳這孩子她瞧著也是個老實的。且這魏家將來總是要交到魏閎手裏的,孫子和娘家到底隔了一層,有這麽一層關係在對娘家也是好的。


    “園子裏的桂花開了,你下個帖子過去,請你舅母她們過來賞花。”梁王妃喜動於色,應了一聲後道:“剛好下頭送了一筐螃蟹來,舅母最愛吃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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