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阿姨早早地做好了早餐,站在廚房門口,看到有人起來,就進廚房端早點出來。


    我起來後看到阿姨,有點內疚地說道:“阿姨,你昨晚就沒睡多少時間,你去休息吧,他們起來了,我幫他們弄!”


    阿姨擺著手說道:“家裏事情多,我也幫不上什麽忙,就能給你們做做飯,我不累!你們忙你們的,什麽時候迴來,都能讓你們吃上一口熱飯,熱湯!”


    我感激地說道:“這個家多虧你照顧了,辛苦你了!”


    阿姨聽完,有些激動地說:“這個家的人,每一個對我都很好!照顧你們,我心甘情願,你們沒把我當外人,那我就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你別再和我客氣了!”


    我沒再說什麽,默默地坐在了飯桌前,把碗遞給了阿姨說道:“那就一起過來吃吧,吃完了好有精神照顧我們啊!”


    上午,我給賀潔打了個電話,告訴了家裏大概事情,讓她這幾天多擔待些。


    賀潔本來是有話說的,可聽到這個噩耗後,就沒再說什麽,隻是問了出殯的時間,就掛了電話。


    喪葬的事情,我們都不太懂,可也不需要太懂,現在這些事,都有專門的公司,出一整套的方案,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選擇。


    我們在先鋒山給老爺子選了一塊墓地,可也隻是能擺放骨灰盒,人死都不能土葬了。


    為這事,我還特意問了喪葬公司,有沒辦法,不火化,直接將人連棺材一起埋了。


    喪葬公司的人應該是迴答過,太多同樣的問題,很專業地和我說:“人死燈滅,怎麽葬都是一種形式,你每年要迴來拜的還不就是墓碑上的這張照片,至於死者是以什麽方式,去了那邊都一樣!”


    追悼會定在了明天早上,為了能夠讓老爺子像生前一樣風光,我在報紙上刊登了一條訃聞,其實我也不知道,現在到底還有多少人,會看報紙,隻是覺得這樣比較正式。


    下午,我和勝男商量著,是不是要告訴大哥,和二哥。這種事,我覺得就不該再瞞住他們了。


    勝男找來了唯一一個可以聯係到二哥的電話,聯係到了他們連隊,並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二哥。


    二哥的反應很冷靜,隻是說了聲知道了。


    大哥那裏,就有點為難,時間很趕,我還是想當麵和他說,就坐了下午的飛機飛到了北京,特殊情況申請了探視。


    大哥似乎有點意外,剛剛見我不久,怎麽這麽快就又來找他。


    和我開著玩笑道:“怎麽葛思思的搞不定啊?又來向我討教了啊?”


    我低著頭,沒說話。


    大哥似乎意識到什麽,急忙問道:“勝男出事了?”


    我搖了搖頭。


    他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頹廢地坐到了椅子上,呆呆地問道:“老爺子走了?”


    我嗯了一聲道:“是的,他臨走前,一直在說你,所以,我覺得還是得告訴你一下。老爺子讓我和你說,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他不該對你那麽的嚴厲,給你那麽多的壓力!”


    孫勝國雙手捂住腦袋,痛苦地哀嚎道:“是我對不起他啊!他還說什麽了?”


    我猶豫了一下說道:“他還說,是他令你失望了!讓你看不起他,他沒做好!”


    孫勝國第一次在我麵前失控道:“沒有啊!是我令他失望了!他一直是我學習的榜樣!他一生不圖名不圖利,剛正不阿,雙袖清風!我都是一直遵循他的教導,跟隨他的腳步走的!是我自己走上了歪路,隻能怪我自己啊!是我自己太自私了,阻止他尋找自己幸福的權力!我都是愛麵子,卻忽略了他的感受!”


    我勸道:“大哥,你也別太激動了!老爺子走得很安詳,是在睡夢中離去的!”


    孫勝國含著淚問道:“他什麽時候出殯啊?”


    我答道:“明天!”


    孫勝國馬上轉過身去,和後麵的獄警喊道:“放我出去,我要給我爸上柱香,磕個頭!”然後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激動。


    後麵的獄警大聲地警告道:“趕快給我坐下,有什麽訴求,和我說,我會向上級匯報的!”


    孫勝國馬上催促道:“那你趕快去啊!還等什麽啊!”


    獄警沒理會他,說道:“我們都是有正常的程序的,你先和我進去吧,探視時間到!”


    孫勝國趴在玻璃上,對著我說道:“等我出去,等我出去!”說完,就被獄警給拉了進去。


    我趕在最後一班機迴到了珠海,到了家已經2點多了。


    大廳裏還是亮著燈,阿姨打著瞌睡,看見我進來,急忙說道:“我去給你熱湯!”


    我關切地說道:“阿姨,你去睡吧!我自己來!”


    阿姨轉身進了廚房,說道:“我看你喝完就睡!”


    我喝過湯,洗了澡推開了勝男的房門,躺在了她的邊上,聽見了勝男的抽泣聲,雙手從後麵摟住了她,她轉過身來,抱住了我,嘴裏嘟囔著:“我沒家了!”


    我死死地抱住了勝男說道:“有我在,你就有家!”


    勝男沒有迴答,過了一會兒,我才發覺勝男在做夢,早已進入了夢鄉。


    早上,早早地就被勝男推醒了,衝著我淡淡的一笑,對著我說道:“有你就有家!真好!”


    八點整正式火化,隻有我和耀陽在現場,沒讓其他人進來,看見老爺子被推進了焚化爐,耀陽一邊散著紙錢,一邊嘴裏喊道:“一路走好!”


    領完了骨灰,放進了靈堂,就準備開始追悼會。


    陸陸續續地來了一些人,很多是我們小區的鄰居,老爺子在小區也住了一段時間,盡管老爺子有點糊塗,但還是很多人很尊重他,都紛紛前來悼念。


    賀潔來了,身後帶著一群人,都是萬眾的高管。


    先是和跪在地上燒紙的勝男,打了聲招唿,然後走到我麵前說道:“節哀順變!”


    我點了點頭道:“有心了!”


    緊跟著後麵一群人,都以同樣的方式慰問著我和勝男。


    不一會兒,人群中騷動了一下,我才看到小豪和董總走了進來。


    董總先是跪在勝男的麵前,低聲和勝男說了幾句,然後站了起來,對著小豪說道:“去給你孫爺爺磕頭!”


    小豪很乖巧地跪在地上,用力地磕了三個頭。抬起頭的一瞬間,我看到他滿臉淚痕。


    董總站到了我身邊,對我說道:“我聽小豪說了,人走的很安詳,這也算是喜喪,你也別太傷心了,照顧好勝男!”


    我嗯了一聲道:“我知道了!”


    緊接著徐月和小雪就走了進來,小雪和小豪一樣,上去磕了三個頭。


    徐月鞠完躬後,走到我麵前說道:“人難免都有這一天,看開點!”


    我嗯了一聲。


    我感覺人來得都差不多了,向外望了望,希望能看見孫勝國的身影。


    大哥沒來,二哥趕到了。一身軍裝,手裏還拎著行李,走進來就先磕頭,一路磕到了靈位前,然後就拿起靈位下的麻衣,穿了上去,披麻戴孝後,跪在了勝男旁邊。


    二哥前後腳,另一個穿著軍服的走了進來,旁邊還跟著兩個警衛模樣的人。


    我掃了一眼身上的軍銜,嚇了我一跳。


    先是低下頭,和勝男說了幾句話,然後用手按住了要站起來行禮的二哥,走到靈位前,悲壯地說道:“老班長,你到底還是走在我麵前了!不是說好,一起走的嗎?”


    然後激動地留下了淚水,這一刻很多人跟著被感動了,哭聲一片。


    這位領導身後警衛員,似乎有點擔憂領導的身體,但又不好上前去勸。


    剛好和我對視了一下,我馬上明白了過來,走了過去扶住了領導勸道:“人死不能複生,領導還是多多保重身體啊!”


    領導抬起頭來,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看著我問道:“你就是老班長總提及的優秀女婿吧?我問過他很多次,過得怎麽樣?他都一直在誇你,說你照顧他,照顧的很好!我帶老班長謝謝你了!”


    我急忙說道:“您這是說的哪兒的話啊?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啊!”


    領導搖了搖頭道:“久病床前無孝子啊!你能做到這樣,已經很好了!”說完,還拍了拍我的肩膀。


    領導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逗留很久,和幾個人打過招唿後,就走了。


    道別儀式馬上就結束了,也沒看到孫勝國的身影,我像大概是他身份特殊,實在是出不來吧?再加上時間那麽緊,申請手續會很繁瑣,沒那麽輕易地就能出來。


    就在結束的前一刻,孫勝國在兩個人工作人員的攙扶下,一個素縞跌跌撞撞地走進了靈堂。


    一步一步地跪著,爬到了老爺子的靈位前麵,磕頭,一個接著一個地磕,嘴上不停地念叨著:“兒子不孝!兒子不孝啊!沒能見到您最後一麵!”


    在場所有人無不動容,我快步走了上來,拖住他還在磕頭的身體,勸解道:“人都走了,大哥你就別這樣了!”


    這邊還沒勸住,二哥和勝男也一起跪了過來,不住地磕頭,哭地十分的淒慘,原本已經安靜的靈堂,再次哭聲一片。


    我知道已經勸不住了,也跟著跪了下去,鼻子發酸,眼淚就不自覺地掉了下來。


    昏天暗地地哭了一通,活著是大家都哭累了,哭聲漸漸地小了很多,我知道自己該送客了,把客人先送走才對。


    一旁的阿廖走了過來說道:“車子都安排好了,把客人都接到酒家那邊吃飯,你就先陪家裏人吧!你爸媽我叫人送迴家了,我擔心他們身體受不了!”


    我點了點頭,沒說謝字,因為我覺得我們之間根本不用。


    我讓耀陽去招唿客人們先過去,我留下來安排孫家的幾個人。


    孫勝國的特假很短,隻允許祭拜過後,就得啟程。


    臨走時,拉著勝男和勝華的手說道:“大哥,沒給你們兩個做個好榜樣,你們別怪大哥!”


    勝華顯然還沒明白是怎麽迴事兒,問道:“大哥,你這是怎麽了?”


    孫勝國淡淡地笑了笑說道:“大哥犯了錯,該接受懲罰,大哥令你失望了!照顧好小男啊,大哥走了!”


    一直沒說話的勝男,拉住了孫勝國的手,哭啼道:“大哥,你要保重,咱們這個家的人不多了!”


    孫勝國擦掉了勝男臉上的淚水,憐愛地說道:“小男,你的婚禮大哥不一定能來參加了,大哥也隻能默默地祝你幸福了!阿飛是個不錯的人,我相信他會給你幸福的!”


    說完,向我揮了揮手,大聲地說道:“你們保重吧!”


    看到孫勝國消失的背影,我發現他的頭發似乎全白了,一下子蒼老了很多。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不是,人是一瞬間變老的。


    我扶住了勝男和勝華說道:“你們先去吃點東西吧,晚上還要守靈堂呢,別把身子給累垮了!”


    勝男很堅決地說道:“我不走,我要陪爸爸!”


    勝華沒說話,又跪了迴去。


    我知道這根本就沒法勸,就說道:“那我一會兒給你們打包迴來,我去招唿下今天來的客人!”


    勝男麻木地跪在地上,沒答話。


    勝華看了看,說道:“辛苦了,家裏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你來操心!”


    我微微地笑了笑說:“應該的,都是一家人!”


    酒家那邊多是小區的鄰居,和老爺子的老同事,還有一些萬眾的同事,我沒看到董總和徐月。


    給眾人打過招唿後,我問耀陽道:“董總和徐月沒來嗎?”


    耀陽向包廂裏奴了奴嘴道:“在裏麵呢!這是會親家呢!”


    我瞪了他一眼說道:“你把賀潔他們安排到哪去了?”


    耀陽一愣,然後說道:“誰還在乎這頓飯呢,他們早走了,上班時間,都挺忙的!”


    我哦了一聲,推開了包廂的門。


    包廂裏麵劍拔弩張的,兩個小的,站在一邊低著頭,也不敢說話。


    徐月看見我進來了,即刻說道:“你來的正好,你說這是怎麽辦吧?我家小雪可是吃了大虧了!現在他們老董家又不肯負責!”


    我皺了皺眉,看了看董總,董總怒氣滿盈地說道:“我說了不負責了嗎?可怎麽負責啊?他們都還這麽小,難道讓他們注冊結婚啊?你以為都和你一樣啊!大學沒畢業就要結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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