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一介布衣,不知有何本事,有何顏麵立於朝堂之上,恬為國尉?”


    渭陽君率先出列喝問,不留顏麵。


    顯然胸中鬱氣並未因為嬴政一席話那般容易消散,隻不過礙於王威不得不從,如今嬴政既給他們爭論機會,渭陽君自然不會錯過。


    若能當場將之辯倒,對方恐也無顏留在朝堂之上。


    雖然這樣做可能會掃了嬴政的顏麵,但他認為為了秦國是值得的,終究嬴政在他眼中終究還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嬴政隻是掃了一眼渭陽君,並沒有開口。


    雖然渭陽君顯得很不給他的麵子,但這是他需要的,不然豈會展現出尉繚的本事,讓眾人心服口服?


    國尉一職,執掌軍政大事,決定戰爭成敗,甚至決定一國走向,若無真本事讓百官信服,屆時難免有人陰奉陽違,延誤戰機。


    尉繚也不怒,微微一笑,平靜道:“太公望年七十,屠牛朝歌,賣食盟津,過七年餘而主不聽,人人謂之狂夫也。及遇文王,則提三萬之眾,一戰而天下定。非武議,安得此合也。故曰:良馬有策,遠道可致;賢士有合,大道可明。”


    “我看先生之狂更勝太公矣!”


    渭陽君冷哼一聲,“看來先生自認為比肩太公啊!”


    “比肩太公不敢當。”


    尉繚立即搖頭,對著嬴政以及百官作揖,“秦國有大王這樣的賢明之主,有諸位能力強絕的大人,有作戰勇猛的將士,有勤勞耕種的民眾,集此四者,何愁大業不成!”


    “繚不過是因為有大王,有諸位大人與用命的將士,方能效仿太公。”


    尉繚一番話,可謂將所有人都捧了一遍,不少人神情緩和。


    “先生說的好,說的妙!”


    這時,呂不韋突然鼓掌,大聲說道,“先生既為國尉,執掌軍政大事,不知先生準備如何輔佐大王以並天下?不妨說給諸位臣工一聽。”


    尉繚轉身看向呂不韋,微微拱手,朗聲說道:“不暴甲而勝者,主勝也。陳而勝者,將勝也。兵起,非可以忿也。見勝則興,不見勝則止。患在百裏之內,不起一日之師;患在千裏之內,不起一月之師;患在四海之內,不起一歲之師。”


    “大王既要四海歸一,那麽此戰便非是一年乃至數年之功,而是要做好十年之功。”


    “那麽十年又該怎樣做?做什麽?”


    羋啟也開口問道。


    “凡治人者何?曰:非五穀無以充腹,非絲麻無以蓋形。故充腹有粒,蓋形有縷。夫在芸耨,妻在機杼,民無二事,則有積蓄。”


    尉繚捋了捋頜下胡須,積蓄說道:“既要進行持久戰,當先富民,囤積糧草、兵械,同時用兵擾敵,使敵不得發展,民生凋敝,君民離心;而我軍更能以戰練兵,待積蓄足夠,如山洪傾瀉,勢不可擋,我軍無敵矣!”


    百官聽的紛紛點頭,對方幾言,言之有物,分析的頭頭是道,讓大家都明白這是有才學之士,怪不得大王如此看重。


    “如若五國合縱,又該如何?”


    這時,姚賈也出列問道。


    “今國被患者,以重寶出聘,以愛子出質,以地界出割,得天下助卒。然敵既可使重金,我亦可使重金,甚至於其十倍之重金,潰其盟,分擊之。”


    尉繚自信說道,“而若要戰勝,則不能盲目出兵,當提前排布好戰略戰術,凡兵,有以道勝,有以威勝,有以力勝。”


    “哦?那何為道勝,又何為威勝,何為力勝?”


    “講武料敵,使敵之氣失而師散,雖形全而不為之用,此道勝也。審法製,明賞罰,便器用,使民有必戰之心,此威勝也。破軍殺將,乘闉發機,潰眾奪地,成功乃返,此力勝也。王侯如此,以三勝者畢矣。”


    尉繚子說完,麵對嬴政拜下,“大王,臣有一書,曆十歲而編,今獻於大王!”


    尉繚子麵對嬴政,雙手作揖,大聲說道。


    “請上來。”


    嬴政直接說道,很快一箱竹簡被抬了上來。


    嬴政則看向其他人,環視一周,沉聲問道:“眾卿心中可還有疑惑?”


    “臣等再無疑惑,恭喜大王喜獲良才,為大王賀,為大秦賀!”


    嘩啦啦,所有人都拜倒下來,大聲說道。


    尉繚子一番辯駁,展現出了自己的能力,至少讓所有人都明白,他不是幸寵之人,而是如同商君、張子一般有能力的人。


    至於未來如何,那就要在戰爭之中來展現了。


    ……


    下朝之後。


    呂不韋走在前麵,一旁羋啟跟了上來,突然笑說道:“相邦,大王獲此良才,看來距離一統天下之日不遠矣!”


    呂不韋轉頭看了眼羋啟,臉上同樣露出‘真誠’笑容,“大王慧眼如炬,乃天命之子,自非凡人,不過本相卻是很為內史憂慮啊!”


    呂不韋說著,抬手捋了捋胡須。


    羋啟目光一閃,隨口問道:“哦?這就奇怪了,不知相邦為何為我憂慮啊?”


    “唉!”


    呂不韋輕歎一聲,“老夫已經年邁,或許幹不了幾年就要迴家養老,屆時相邦之位非公子莫屬,不過而今大王如此倚重尉繚,恐怕……”


    呂不韋搖著頭,嘖嘖幾聲,雖然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羋啟勉強一笑,“相邦說笑了,相邦正是鼎盛之時,秦國以及大王還需仰賴相邦輔佐。”


    “嗬嗬……”


    呂不韋輕笑兩聲,沒有再說什麽,大步離開。


    羋啟待在原地愣了一下,隨後也若無其事地離開。


    ……


    鹹陽宮寢宮。


    嬴政翻閱著尉繚獻上自己編撰的書冊,頻頻點頭。


    “此人果然有大才,不止擅謀略,更懂治國,深刻解釋了兵、民、官之間的關係,對吳子兵法與商君之法都有深入研究。”


    放下手中竹簡,嬴政幽幽感歎。


    這幾卷書,讓他頗有感悟。


    “可惜不知現在韓非在何地?”


    嬴政微微眯眼,喃喃低語。


    “韓非?”


    這時,紫女推開殿門走了進來,訝異問道:“大王難道對此人的評價,比尉繚還高嗎?”


    今日殿上所發生之事,紫女自然也一清二楚,對於尉繚表現出的學識與能力,深表認同。


    認為其是當今世上少有的人才。


    其在謀略、治軍以及民政之上,都有非凡才華。


    見到紫女來到,嬴政伸出手,紫女走了過來,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遞到了嬴政手中。


    嬴政輕輕握住紫女柔軟玉手,將人拉到身邊坐下,“法家一脈,分為法、術、勢,其中勢治隻是一種概念,並無人執行,也沒有哪個國家有能力執行,而術治代表則是昔日韓國的的申不害,術治玩弄權謀,能改變一時,卻終究登不得大雅之堂,而法治之中最成功的無疑便是商鞅。”


    “韓非此人,將所有法家經典歸攏,將法、術、勢三者合一,是真正的帝王之學,可奠定未來兩千年的法治根基。”


    “未來兩千年?”


    紫女泛紫的美目睜大。一臉訝異,“大王竟多他有如此之高的評價?”


    “此人擔得起這樣的評價,可惜……”


    “可惜什麽?”


    紫女轉過身疑惑道。


    嬴政微微搖頭,“沒什麽,韓國已滅,他已無選擇。”


    “既然如此,那我不妨讓百花之人去多加探聽此人下落,如此大才若是為他人所用,必成禍患。”


    紫女神情一肅,鄭重說道。


    嬴政卻是輕笑一聲,輕輕攬住紫女的腰身,“不用擔心,現今天下局勢,已非一人能夠改變,即便是韓非,在我秦國鐵騎之下,也唯有被碾成泯粉,更何況,他的親人就在鹹陽,寡人等他來。”


    嬴政一臉自信。


    紫女看著嬴政自信模樣,目光微閃,沒有再多言。


    片刻過後,紫女覺得身子有些燥熱,整個人已經依偎在嬴政地懷中。


    “紫女?”


    “嗯?”


    紫女疑惑迴應。


    “算算日子,應該已經過去了。”


    嬴政輕聲在紫女耳邊說道。


    紫女瞬間便明白了什麽,身體微微緊繃。


    “放心,寡人很溫柔的。”


    嬴政緩緩將紫女推倒,鄭重盯著紫女的雙目,輕聲說道。


    他的手,緩緩落在紫女纖細的腰身。


    柔韌的腰身,宛若蛇一般。


    修長的雙腿,緊緊夾著嬴政。


    ……


    邯鄲。


    秦國驛館。


    “李斯兄弟,事情已經查清楚了吧?這件事真的與我趙國無關啊!”


    郭開坐在李斯的對麵,真誠說道。


    “郭相,具體是否真的與趙國無關,還是要以證據說話,我秦國以證論罪,如今根據查驗,好像事情並不是如郭相邦所言啊!”


    李斯一副語重心長地模樣。


    嬴政讓他出使趙國,他就要領會嬴政的意思。


    或許再法之一道上,他相比師弟韓非差了少許,但是再揣摩人心思上,卻要強過韓非一些。


    聽得李斯這番話,郭開眸子閃了閃,隨即大笑一聲,“言重了,李使者言重了,不管從動機還是從處境上而言,我趙國都不可能做這種事啊!”


    “如今我趙國與秦國現在相處的還不錯,使者若是非要將此事歸咎在我趙國頭上,恐怕會對兩國關係造成影響,一旦雙方不睦,開啟戰爭,這遭殃的都是百姓啊!”


    郭開說著,拍了拍手,立即有人抬著好幾個箱子走了上來,郭開一臉微笑地說道:“不如這樣,使者迴去請在秦王麵前美言幾句,隻要不開戰,這對兩國百姓皆是好事啊!”


    李斯掃了一眼箱子,隨即似笑非笑地看向郭開,“郭相,你這是在向我行賄啊!”


    “這怎麽能是行賄呢?這隻是我趙國的土特產。”


    郭開立即搖頭。


    “好了郭相,具體如何,斯一介臣子,無法做出決定,斯隻能如實迴稟大王,由大王做出決斷。”


    李斯衝著西方拱了拱手,朗聲說道。


    郭開無奈起身。


    就在郭開即將踏出大殿的時候,李斯突然開口,“東西留下。”


    郭開立即轉過身,臉上露出微笑,“這就對了,今晚本相在翠微樓宴請先生,先生不妨前來一敘。”


    “好說。”


    李斯不動聲色地道。


    而在郭開離開之後,李斯神情卻恢複淡漠,揮袖說道:“將這些東西收好,等將來姚上卿出使趙國的時候,一定用的上。”


    對於財物,李斯顯然看的很淡,因為他的目標是權而非財,隻所以答應下來,不過是為了暫時麻痹郭開,麻痹趙國。


    半個月後,李斯迴到了秦國。


    將在趙國的事情都迴稟給了嬴政。


    很快,由尉繚統籌,開始做出作戰計劃,如何與趙開戰。


    秦國需要時間積蓄一鼓作氣掃蕩山東的力量,但在此之前,也不會讓山東五國恢複實力,反而要不停騷擾,擾亂其修養,逐步蠶食其力量與國土。


    而李斯迴來之後,得知在他離開這段時間,秦國朝堂竟有如此大的變化,一時心情複雜。


    國尉一職,可是秦國實權高官,讓人羨慕。


    不過李斯倒是從未覬覦此位,因為李斯清楚自己的能力不在這一方麵,他出些計謀,搞搞後勤,出謀劃策,製定國策都可以,但是統兵作戰,自認為沒那個本事。


    隻不過他一直以為這個位置嬴政或許不會安排人,即便安排也可能是蒙驁或者王齕這樣昔日跟隨武安君南征百戰、經驗豐富的老將。


    沒想到,嬴政竟然將如此重要的位置給了一個剛從魏國來到秦國的人。


    不過這也倒讓李斯更加堅定起來,信心充足,這說明,隻要有本事,嬴政一定會提拔重用。


    而李斯很相信自己的能力,一定是嬴政所需要的人才。


    秦國的未來,必將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哪怕真的有一日,自己的師弟韓非也來秦國,他也有自信讓秦王重用自己的。


    因為他很了解韓非的性格,不懂得奉上的人,必然沒有好結果。


    【感謝:清歡憶暖北風吹的500點打賞;很少用這個的200點打賞;祝雲台對‘趙姬’的233點打賞;exdevil對‘趙姬’的100點打賞;葉藏、土狗本土的各100點書幣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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