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滅韓之後,讓寡人認識到我秦國官員儲備嚴重不足,一個韓國倒也罷了,國土有限,自能消化,但若是我秦國將來吞並六國,也必將暴露這重隱患,眾卿以為該如何解決?”


    嬴政雙手放在膝上,平靜問道。


    之前都是朝內權利、利益的劃分,是當下之則責,現在則是關乎未來之事。


    大家都在思考年少的秦王問出這個問題是想要做什麽。


    要知道,這個問題並非表麵這麽簡單,牽扯到的可不止一點。


    首先,秦王發出了一個訊號,那就是秦國需要更多官員,其次,這些官員怎麽來,出自哪國,還是出自哪個人的府中門下客卿,是屬於誰的官員。


    最後就是秦王明確的告訴所有人,他要吞並其他五國,接下來的秦國就要以此為目標做出詳細規劃。


    而這,可不是一個還未親政的秦王可以決定的。


    一些人的目光已經落在了趙姬與呂不韋的身上。


    趙姬是監國太後,掌握著秦國屬於秦王才擁有的軍政大權,其次是呂不韋,呂不韋雖然名義上沒有趙姬權柄重,但是他是輔王之臣,而且在朝中經營三年,功績不少,其能力得到了很多官員的認可與信服。


    若非現任秦王太過強勢,功勞太大,名望太高,手段運用的也極為嫻熟,崛起的速度也太快,讓人無法壓製,說不定未來十年是呂不韋的天下。


    如果說趙姬是名義上的秦國第一人,那麽呂不韋則是擁有軍政實權的,隻不過軍權以前是秦王手中的虎符,現在在太後手中的虎符,加上秦王、太後印才能夠調動。


    “臣以為如今吞並韓國,我秦國當休養生息,而這段時間,可以再次招攬六國英才入秦!”


    呂不韋緩緩步出,沉聲說道。


    這是中肯之言。


    秦國也一直都是這麽做的。


    從昔日孝公發招賢令,引來商鞅變法之後,秦國開始強盛,便一直都在吸納六國的精英,比如出自魏國,佩五國相印,縱橫一脈的犀首、張儀,後來的範睢、蒙驁以及他呂不韋都是如此。


    “相邦所言有理!”


    “接連大戰,國庫糧草、箭簇耗損大半,已經不足以支撐大戰,當休養生息!”


    立即有人站出附和。


    其他人也大多如此,即便是楚係也是一樣,因為他們也屬於外臣。


    宗室雖然不讚同,想提出不一樣的建議,但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畢竟秦國的人才確實匱乏,遠不如吸納六國人才來的輕鬆,隻能閉口不言。


    嬴政麵上神情不變,但心中卻是暗自搖頭。


    呂不韋等人其實沒有錯,也是秦國這六代以來一直有的操作,甚至是整個春秋戰國的操作。


    畢竟七國間還經常互換質子,或者派出自己國家的臣子去其他國家擔任重臣乃至相國等位置。


    昔年的犀首公孫衍便佩五國相印,他本是魏國人,乃縱橫一脈合縱代表人物,曾在秦參軍,為秦奪取河西之地,憑借軍功獲得當時秦國爵位級別最高的大良造,要知道昔日商鞅也是這個官階,在當時的秦國臣屬之中,位於相邦、庶長之後的左庶長,是秦國第三的高官,下一任相邦的熱門人選。


    後來因為張儀成為了秦相,公孫衍迴到魏國,又開始他的合縱抗秦。


    甚至首次提出合縱的便是公孫衍,至於蘇秦那個時候不過是一個還未嶄露頭角的青少年。


    而主張連橫的張儀主要對手便是公孫衍。


    在惠文王去世之後,公孫衍又曾入秦,被秦武王拜為相邦。


    所以,這種已經養成了數百年的習慣,早已根深蒂固,一時無法改變,即便是呂不韋也是認同的,沒有想過其他辦法。


    但是,也正因為如此,即便統一,那這個國家也是一個拚湊起來的國家,表麵如一,內中卻是暗隙頻生。


    如果有一個主心骨,那麽自然可以將這些人連接在一起,但如果失去了那個支撐,則很容易土崩瓦解。


    而未來的嬴政,就是這根擎天支柱,支撐著龐大的帝國。


    但最強的一點,同樣也是帝國最弱的一點。


    他不會再讓曆史重演。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推舉門客為臣,那他究竟是王的臣,還是臣的臣呢?


    這些門客出生的臣子,他們首先要效忠的是自己的母國還是舉薦自己的人,疑惑是他這個秦王呢?


    他有能力讓所有人都是他的臣,但然後呢……


    “政……大王是有什麽意見不如說於百官聽聽!”


    這時,趙姬看著沉默的嬴政,心有靈犀地開口。


    母子兩人十幾年來,幾乎天天見麵,這些年,在嬴政最重要的成長日子中,嬴政也幾乎每天與趙姬膩在一起,因此趙姬與嬴政建立了一種特殊的默契,雙方親密的關係,使得母子連心,心心相印。


    其實本來她是想叫‘政兒’的,但想到現在是上朝,她想讓嬴政說的話更加讓人信服,就不能讓別人覺得嬴政隻是一個孩子,所以趙姬連忙改了稱唿。


    以示莊重以及對嬴政的信賴與肯定。


    讓百官明白,這不止是她的政兒,不是一個懵懂少年,更是大秦的王,她這個太後信賴的王。


    “請大王示下!”


    趙姬一表態,一些想要投靠趙姬的人立即附和。


    畢竟呂不韋手下人太多了,他們想要出頭,自然要選一個新山頭,無疑新冒頭的趙姬便最合適。


    現在趙姬是監國太後,掌握著秦國軍政大權,而且出身平凡,沒有勢力,手下空空如也,正是需要人才效力的時候。


    想當初宣太後便憑此聚攏了一幫屬下,各個高官厚祿。


    而看太後與大王母子感情深厚,投靠太後,說不定也是投靠大王。


    因此投靠了趙姬,簡直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未來也能有更好的晉升之資。


    “不知大王有何想法?”


    呂不韋也抬起頭,好奇嬴政有什麽辦法。


    雖然他認可了嬴政的能力,但是對於此事,他卻不相信嬴政有好的辦法,畢竟連他都沒頭緒。


    嬴政環顧一周,不再遮掩,直接說道:“先王在世時,相邦便提議不準殺戮俘虜,可見相邦也明白人口是重中之重。”


    “不錯。”


    “而且秦國想要吞並六國,殺戮隻會讓雙方仇恨加劇,重演當年昭襄王兵圍邯鄲之敗,讓其他幾國的百姓更加仇恨我秦國,讓我秦國在統一的道路上遇到更多阻難,於我秦國不利。”


    呂不韋讚同點頭,嬴政對於自己政策的肯定,這讓呂不韋感覺自己的能力,嬴政也是明白的。


    這對他而言,是一個好消息。


    畢竟時代不同了。


    昭襄王與白起有著屬於他們的使命,那就是徹底打垮了六國的脊椎,消耗他們的人口、戰力;如今即將到了豐收的時候,單純的殺戮自然不可取。


    這時就聽嬴政繼續說道:“而秦要吞並六國,人口同樣是重中之重,若是不然,究竟是六國吞並了秦國,還是秦國吞並了六國呢?”


    嬴政朗聲說道,麵容雖然還有幾分稚嫩,但卻極具威嚴,“兼顧而來的人口,終究需要時間消化,需要官吏治理,我秦國需要培養自己的官員也要擁有足夠多的人口,所以寡人決定鼓勵大秦的子民多多生育。”


    “這……”


    “可是我秦國一直鼓勵生育啊!”


    有人不解。


    人口一直都是重中之重,沒有一個國家不在鼓勵生育,不希望自己的子民多,因為子民多,就代表著國力強,國家富,韓國隻所以弱小,就是因為他的麵積小,人口少。


    楚國哪怕如今不顯山不漏水,但龐大的地盤,以及龐大的人口讓他依舊是秦國最不可疏忽的敵人,所以在藍天才有一支精銳大軍一直停留,便是為了防備楚國。


    “但是人口漲幅如何?”


    嬴政直接問道,這些數據,他之前看過。


    此言一出,開口之人喃喃不語。


    因為與過去相比,並無多少增加。


    呂不韋這時也眼睛眯起,看向嬴政,他知道,接下來,嬴政一定會有驚人之語,不然嬴政不會今日提及此事。


    因此呂不韋麵色也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眾卿可知我百姓為何不願多生嗎?或者更準確的說是為何沒有多生的欲望?”


    嬴政環顧一周,冷冷問道。


    不等有人迴答,嬴政便道:“賦稅!”


    賦稅,稅代表的是田稅、商稅、關稅等,而賦代表的則是算賦、口稅,也就是人頭稅。


    秦國十五歲以上為成年,凡是成年男女都要繳納算賦。


    對於七歲以上十四歲以下為未成年男女所繳的人口稅,稱為“口錢”,也是未成年人繳稅的專稱。


    這也代表著,秦國的家庭每生育一人,養到七歲便要繳納口錢。


    而口錢、算賦加上田稅等加起來,一個家庭一年收入的其中一半都要上繳,這還不算徭役。


    嬴政夢中記得,在他之後的二世竟然將賦稅加到了泰半,一個家庭一年收入的三分之二都要上繳,也導致秦朝加速了崩塌。


    不過這些還為時尚早,他自然會改變一些策略。


    現在的秦國需要賦稅來維持軍隊以及精良的裝備,所以他不準備在統一之前大動,但是一些小的、有利於秦國的,則可以改變。


    比如徭役,現在秦國的徭役是從十七歲開始到五十六歲為止。


    “為鼓勵生育,寡人決定免去口錢,年過五十者免其算賦與徭役,眾卿以為如何?”


    此話一出,頓時滿堂嘩然。


    “大王,我秦國賦稅,從商君變法之後,便未有變動,如今豈可輕動啊!”


    治粟內史立即說道。


    他是九卿之一,掌諸穀物、金玉之貯,相當於國庫司庫。


    動賦稅,自然就是動到了他的頭上。


    “爾既提及商君,那可知商君曾言:聖人不法古,不修今,法古則後於時,修今則塞於世。”


    “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


    “世事境遷,為了我秦國更好,有些規則當變則變,而隻有免去口錢,我秦國子民才能減少子嗣孩童期繳納的錢財,這筆錢就能養育孩子,這樣就會有生育欲望。”


    嬴政聲音雖顯稚嫩,但卻鏗鏘有力。


    身後趙姬也忘記了疲憊,雙眼望著侃侃而談的愛子,目中露出興奮與驕傲。


    “大王所言有禮,大王剛剛登基,也當施善於民!”


    趙姬立即開口表示支持。


    她不知道這代表的是什麽,不知道秦國要為此少去一筆錢糧,但她隻要支持兒子就對了,兒子說的有禮就對了。


    而趙姬一開口,便表明了態度,擁有監國之權的太後表明支持,朝堂上那些本就準備投靠太後的官員便立即表示支持。


    見此,楚係自然當仁不讓表明態度。


    雖然說口錢在秦國不少,但也隻是一個小頭,以如今秦國改造後的農犁,使得人們種植的麵積更多,自然繳納的田稅也更多,倒也可以彌補這點損失。


    至於年過五十免其徭役算賦倒也沒啥,畢竟也不過是提前六年下崗而已,隻要人口提升了,這也不算什麽。


    呂不韋仔細想了想後,便也表示同意。


    “大王仁善,臣以為可行!”


    呂不韋一表態,朝內幾乎也就無人反對。


    畢竟嬴政也沒有削減賦稅,隻是把口錢砍了而已。


    “寡人之前曾與醫家掌門秉燭夜談,知曉女子生育若是太早,嬰兒夭折率也高,為了避免嬰兒早夭,寡人建議女子十六及?之後方能嫁人生育,其生育當年與之後兩年,免其算賦,其夫免去生育當年與之後一年徭役。”


    “嗯?”


    “那如果連續生育,其夫豈不一直免除徭役?”


    有人忍不住說道。


    “簡單,免除徭役之後,必須間隔兩年方能再生育免徭,具體細則,由相邦負責仔細擬定。”


    百官一時間相互討論。


    半晌之後,大家實在餓的不行,肚子咕咕直叫,但看嬴政依舊沒有下朝的意思,也不給他們下去吃飯商討的時間,隻能同意。


    反正連口錢都免了,而且目前看來,嬴政做的也僅僅隻是為了提高秦國的生育率,增強秦國的人口,這並無壞處。


    如果此舉真的能夠讓秦國人口大增,再過十五年第一批孩子長大成人,自然可以彌補這些年的損失。


    如此往複,人口越來越多,好處無數。


    他們不過損失一部分暫時的利益而已,更何況因為增產的原因,其實幾乎沒多少變化。


    而且細則可以慢慢擬定,不至於讓人鑽了空子。


    “相邦,後麵這一條擬定之後,以太後名義發出,通告全國,務必傳至每家每戶!”


    見到眾人都沒有異議,嬴政臉上這才露出笑容,隨即微微俯身,對著呂不韋道。


    呂不韋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不得不讚嬴政手段老辣,即便與太後感情如此好,還不忘為太後豎立一個好名聲,連忙施禮說道:“大王仁孝!”


    “大王仁孝!”


    “大王仁孝!”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連忙恭賀。


    反而趙姬有些蒙,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不過總之,政兒說的一切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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