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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小桐有曾經跟我提過,她有輕微的暈機,我挨著她坐,遞給她兩塊薄荷糖。張小桐含了一塊,跟我一起眺望窗外。


    由於是早晨的航班,很容易看到厚厚積雲被太陽照得金光四射的景象。張小桐看著窗外遠處仿佛從中央噴薄出金色光芒的巨大雲朵,臉上滿是興奮神情。我在她旁邊舉目眺望,順著滾滾雲海看過去,一如當年在cg電影裏所見的那些氣勢磅礴的場麵,卻又比那更真實美麗。


    張小桐看看窗外,又看看我,整個人看上去神采飛揚,仿佛她和這客機一起飛起來一般。


    坐在另一邊的魯薇在低頭看一本哲學類的書,這是我給她的建議。在這之前,魯薇已經從我這裏借走了心理學、商業心理學和世界經典情書摘抄等書籍,我讓她看的每一套書都不是沒有道理的,魯薇每次看完書都與之前所學的東西和個人經驗對比,也每次都能得到欣喜的發現,譬如情書摘抄讓她知道了許多商業經典創意的來曆,看的書愈多,她愈信任我。


    魯倩顯然不是第一次坐飛機,拿起隨身攜帶的電子寵物地頭自顧玩起來,我冷眼看了一下,是舊版的。在張小桐包裏有一個新版,依然我送給她的,《withyou》第二代全世界第一台成品,貼了標簽的。當然,這種禮物也就是個意思,我和張小桐經常在這種小細節上互相表示著自己的心意,就像一個從小玩到大的遊戲,永不疲倦。當然,沒過多久,空中小姐過來要求魯倩關掉遊戲機。


    張小桐看了一會窗外美景,就把頭靠在我肩上昏昏欲睡,顯是薄荷糖也不能抵擋暈機的驃悍實力。我沒法跟她聊天,隻能在下邊偷偷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本《圍城》,不知道第多少遍地翻看。


    盡管我因為記憶力變得超乎現象能完全背下《圍城》,還是喜歡閑暇時翻開看看,錢鍾書所用的那些精妙比喻在中文使用者們看來就是一種無比的享受。以前看過什麽雜誌評價日本某作家比喻生動而奇妙,但我就不能明白“宛如掏空了內髒的動物”這種比喻哪裏生動奇妙了。當然,對待不同類型的小說應該有不一樣的標準,不過我覺得既然人都是挑剔的,他們看過好的之後肯定會自動放棄差的,因為不自覺間標準已經被提高了。


    翻完《圍城》,翻完揚楊絳寫的後記,我覺得自己也有了一絲倦意,靠著張小桐的頭慢慢睡著。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降落,白雲機場在望。


    說實話,我不是很喜歡白雲機場,因為這裏也曾經承載了我不少歡笑和悲傷。在這裏曾經跟一些人匯聚、分別。95年的時候它看起來還不像我印象中那麽老,大廳裏賣的水果和特產也還都不是很貴,來來往往的人看起來也少一些。


    從國內通道出來,12月底廣州依然讓北方人覺得揮汗如雨的天氣告訴我,我又來到這個記憶中的城市了。


    來接機的人是太陽電子廣州分公司的經理,魯薇從理論上來說跟劉明耀是齊名的,這邊自然不敢怠慢。這位經理從外貌來看一點特色也沒有,西裝領帶短平頭金絲眼鏡,仿佛100家貿易公司裏的第1001個員工,隻有目光裏透著精明。


    跟在我們後麵一起走出國際通道的一個胖子看見那位經理向我們打招唿,哈哈大笑露出一嘴金牙:“魯小姐原來是太陽電子的人,咱們還真是有緣啊哈哈……”


    我皺眉:“我操,還真是滿嘴金牙――什麽來頭?”


    魯倩低下頭小聲道:“飛機上跟我姐套近乎的傻冒,你睡著了不知道。”


    我倒吸一口冷氣:“真不容易,有錢鑲一嘴金牙不知道魯姐是誰,不是做生意的吧?”


    那邊魯薇卻很禮貌地對一嘴金牙道:“莊先生似乎對太陽電子很了解呢。”


    金牙莊咧開嘴,閃閃發光:“哈哈,自然,太陽電子的總經理劉明耀先生我是很熟的嘛……”


    廣州分公司經理陳澤同在旁邊笑道:“莊先生,您大概不知道,魯小姐是太陽電子的副總。”


    莊先生的滿嘴金牙因為錯愕暴露在陽光中,魯薇朝他淡淡一笑:“莊先生,有機會再見。”


    我們幾個看起來完全沒有什麽行禮的外地人匆匆而去,迴頭看了一眼,那口金牙還愣在原地。


    車子從機場路過三元裏,出廣園,轉道天河北。


    車上,陳澤同給我們介紹了一下太陽電子在廣州的情況。現在廣州的電腦零售還集中在科貿附近,太平洋電腦城工程一期剛運作一年多,還處在爬坡階段。南方天氣的好處就是一年四季都可以蓋樓,難怪南方房地產商看起來都比北方的胖一點……之前我曾經跟魯薇提到過沿海地區的房地產投資計劃,所以太平洋的一期工程實際上已經有了我們的投資。隻是目前來看門市租售很不理想,除了第一層之外還都空著,電子市場上麵開了舞廳、歌廳和飯店,看起來就隻有那麽可笑了。


    我對太平洋電腦城的曆史不是很了解,不過天河北電腦一條街的盛況卻是知道的,這可是華南地區最大的電腦零售、批發、二手集散地。這樣的好地段,好投資項目,我們當然要攏在手裏。


    96年初廣州房地產經典項目碧桂園啟動,衛視中文台重組,劉長樂入主鳳凰衛視,默多克手上價值上億美元的51%鳳凰股份轉移到這個書生手上,在這簡單交易的背後,是香港97迴歸的大時代背景。這種板上釘釘的事兒既然就要發生。對於香港地區的媒體資源,中宣部肯定不會放過,劉長樂說白了當然是來完成香港主流媒體控製的一個收購員。


    我對這個事記憶比較深刻,默多克敢於把自己的股份讓給劉長樂很有一番深謀遠慮,畢竟他手上的其他資源譬如國家地理頻道之類在鳳凰衛視上馬之後可以落地,對他個人好處不少,而且這個電視台如果真的繼續虧下去,他還可以低價收購迴來。


    衛視中文台最初的二手交易還有一個名人,那就是後來在中國搞起網絡神話的李澤楷,我想想這些“名人”就頭大――最初來廣州的時候是考慮要接觸一下這幫人,看看能不能弄個百19.9%的鳳凰衛視股份,後來仔細一想,還是算了,我怕麻煩。


    隻是有點不甘心,要知道這才是主流媒體啊,極想得到的最佳媒體資源。


    慎重考慮了一下,我決定還是朝另外的方向走,現在搶鳳凰股份不是跟國家做對麽?大家都知道我這人其實還是挺愛國的……


    等明年遊戲審查之後再說吧,文化部和中宣部都免不了要繼續打交道。


    飛機是11點多到的廣州,吃了飯參觀了太陽電子分公司,又去看了一下現在還不是很牛x的太平洋電腦城,已經下午3點多了,陳澤同安排我們入住花園酒店。在花園酒店對麵,可以看見國際酒店門口的大使館旗幟飄揚。


    花園酒店門口差不多是廣州最可笑的地段之一,曾經有一個編輯朋友以前住在這附近,晚上下班迴家被七個人分別攔住。當然,這七個人都是女的,而且穿著很有特點,濃妝豔抹,口氣曖mei。我從酒店走廊的窗戶望下去,旁邊的越南菜館還沒出現。對麵的麥當勞、街景、行人和往事曆曆在目。


    張小桐看見我在發愣,拍了我一下:“想什麽呢?”


    我迴過神來:“沒什麽,隻是在深深的憂慮。”


    可愛的表姐笑眯眯看著我:“憂慮什麽?”


    “廣州12月底也會有蚊子……真是可怕呀……”


    我體質比張小桐稍招蚊子一些,她笑嘻嘻摟著我的肩膀:“沒關係,有人肉蚊香。”


    我嚇了一跳,小聲說:“不是分開睡嗎?”


    “傻弟弟,我不會半夜溜過去嗎?”


    “這個……不太好吧?”


    “你還裝,都看見你流口水了。”


    “……也是,我現在笑得是不是非常賤?”


    “不是非常――是極其。”


    “……”


    我們的對話到此為止,魯薇站在自己房間門口招唿我們過去,張小姐和我一前一後仿佛被人撞破的二奶或者婚外戀患者一樣,故作輕鬆地過去了。


    進了魯薇房間,我看見魯倩正把細細的兩條腿搭在一張椅子上,一隻腳穿淡青色純棉短襪,一隻腳光著,晃著小腳丫,手裏拿著遙控器挨個換台看電視。這姿勢神態很有一點納博科夫所描寫的lolita的意思,就是對我不具什麽誘惑力。


    被她占了兩把椅子,剩下兩把隻好分配給魯薇一把,我坐張小桐腿上,開始交待要做的事。


    94―95年香港雄起了無數可笑的純文學雜誌,無一例外都以死翹翹收場,所以作家們都發了財,文學卻死了。對於必死的文學,它又不是我親人,當然不用去挽救。譬如劉以鬯這種嗜好純文學的強者我隻有在心裏默默崇拜他,給他出書就算了,誰讓他和王家衛是一家的呢?我覺得你要表達自己心裏的那點東西絕對沒錯,錯就錯在你他媽幾十年如一日幾十部作品如一轍地表達,你自己不煩我還煩呢。以前我還不理解為什麽要批小資,覺得人家正常過自己日子念自己的法語電影台詞關別人什麽事?後來終於明白了,小資的可惡之處不在於他們表達的東西不好,在於他們隻懂得表達那麽一丁點東西。這個世界被小資們弄得簡單到可笑,群眾們不爽也是正常的。


    我來廣州的第一個目的是希望能在廣州或者香港開一個《緋紅少年》的姊妹刊,針對南方市場和海外華人市場,大意也就是說打算跟《yes!》正麵搞一下來看看,看誰能把誰壓到身子底下。


    這也是我為什麽非要張小桐陪我一起來的次要原因――主要原因就不用說了,大家都明白。


    做雜誌這種事兒,我還是喜歡當跑腿的,投資商存在感太薄弱,簡直就是一個模糊的存在。


    我對廣州和香港兩地之間的資訊交流渠道比較熟悉,也記得一些全國各地一批二批書商名單。一渠道的新華書店類和二渠道的零售類都有過一些了解,當年是因為自己太小,而且國內很多雜誌和圖書行業還沒規範起來,才讓董慶華去跑發行。現在轉頭迴來,我自己打算開始出頭了,一些我所知道的書商們也都慢慢浮出水麵,當然還是要自己來做。


    南方孩子們關心的東西和北方差距比較大,這邊的孩子們對美食、星座、消費流行資訊的需求相對較大,不像北方孩子們介紹一些他們不知道的東西就能糊弄過去。簡而言之就是說,如果想在這邊建立起像樣的吃喝玩樂雜誌品牌,需要付出的努力肯定要大得多。


    不過這邊環境也相對寬鬆一些,如果是國際刊號的話,內容上相的可對選擇餘地也大一些,畢竟內地的那種調調對資訊和消費理念完全不同的沿海城市和散居世界各地的華人青少年來說,完全沒有吸引力。


    我跟魯薇說的第一個事就是這個,95年亞洲傳媒集團還很菜,可以完全不放在眼裏,南方青少年雜誌也就一個《中外少年》稍微能行點,內容上也一般般――忽略他們,隻有一個《yes!》牛得無以複加。


    事實上連《yes!》我都打算忽略,不跟他們玩正麵的,搞左右包抄。


    中國青少年雜誌空白區其實是在大學生上,中學生雜誌小學生雜誌多如花園酒店門口的雞,大學生好像社會棄兒一樣,一旦離開義務教育就沒人關注了。當然這也跟大學生對雜誌的消費衝動已經被劃入到成年人範圍有一些關係。


    事實上,大學生需要什麽?


    不是《青年文摘》那些勵誌小故事,是實用的應試技巧,是關於愛情的風花雪月,是對於自己生活的實實在在的重塑,是最頂尖的流行資訊,是能讓他們在短時間內擁有大量談資的各種八卦。


    我覺得以前之所以沒有人搞大學生雜誌,隻是因為他們太看得起大學生了。就好像90年代末的某個李姓男子搞的某種什麽什麽功,最開始我也認為沒什麽人能信這種傻玩意,結果,我發現我太看得起那些大學教授和大學生了。


    所以我對新刊的辦刊方針提出了五個字。


    傻,好玩,實用。


    魯薇強忍著笑把這五個字記下來,字跡秀麗,端端正正寫在記事本上。


    然後就是招募團隊,我順便問了一句:“劉明耀那挨踢件雜誌現在怎麽樣了?我是說在華南地區有人看麽?”


    “賣得很好。”魯薇說,“現在幾乎是全國最大的了。”


    “幾乎,就是說還不是了?”我說,“這樣吧,純女性向時尚雜誌我們也可以搞一搞。”


    張小桐笑著打了我一下:“你還真貪心,一下就想辦兩本雜誌,哪找那麽多人去?”


    我看了一眼低頭沉思的魯薇,說:“倒不是貪心,有市場的東西就可以做,有了先機一切都好說。以前咱們是拿少年向雜誌從北向南推,現在該是用女性向雜誌從南向北推的時候了。”


    張小桐白我一眼:“人怎麽辦?”


    “招啊,”我對魯薇微笑,“魯姐你還記著咱們第一次見麵時的事兒麽?”


    魯薇勉強笑了一下:“記得。”


    我看出來魯薇情緒有點不對,輕輕碰了一下張小桐。張女士心領神會,使勁推了我一把:“死小子天天談工作,放鬆一天不成麽?”


    我立刻被屈打成招:“我,我錯了……姐姐們,今兒大家還是早安歇吧,小文子這就告退了……”


    魯薇看著我,疲憊一笑:“對不起行文,可能真的有點累。”


    我點點頭,和張小桐一起站起來:“那成,先休息,把魯姐這種人才累壞了,我可擔當不起。”


    張小桐先迴自己房間洗澡去了,我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看天花板發愣,魯薇那樣總讓人覺得有點不對勁,又想不出來是哪不對。


    躺了不到五分鍾,床頭電話鈴響,我拿起來,是魯薇的聲音:“行文,有空麽?”


    我嗯了一聲:“啊,魯姐什麽事?”


    “你這個孩子,沒有好奇心嗎?”魯薇在電話那邊聲音低沉,“我在衛生間,小倩聽不見。”


    我歎了口氣:“姐姐啊……城市和迴憶,這些事,還用問麽?”


    魯薇也歎了口氣:“出來陪我說說好好麽?”


    我跳下床:“沒問題,我到樓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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