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奸商


    一入縣城,除了燒屍體的臭味,耳畔便傳來無數呻吟聲。走在路上的人一個個麵帶病色形同僵屍,空氣中都漂浮著一股難聞的腐臭味。


    縣城裏留下的有窮的也有富的,有的是老弱婦孺沒有力氣逃難的,有的是已經染上了瘟疫在家裏哼哼唧唧等死的,還有的是舍不得自己的家業知道城門關了也走不掉的,更還有倒黴的過路客商羈留在陳縣客棧裏進退不得的。


    公孫曜預先準備了白色的口罩,讓海棠和阿七冬梅都戴上。


    “我在陳縣有個開醫鋪的朋友,咱們先去他的醫鋪落腳。”公孫曜駕著馬車,憑著記憶尋找那位朋友的醫鋪,一路經過的客棧裏很多人都病倒了,眼瞧著客棧的大堂裏病病歪歪的一片,他們便慶幸沒有投宿客棧,不然恐怕一來便給染上了瘟疫。


    一座偌大的醫鋪子,掛著“興隆和”的牌子,可是卻一個人影子都沒有。


    公孫曜停了馬車,下車敲門,略一用力,那鋪麵上的門板子就倒了。


    阿七瞪圓了眼睛,叫道:“公子,恐怕他們都跑了吧!”


    公孫曜點點頭,拆開了兩塊門板進了鋪子,隻見格子櫃裏的藥材都還是滿的,他往後去看,後頭還有藥材倉庫,門鎖著,他從門裏看進去,裏頭也囤著不少藥材呢。


    “公子,現在咱們怎麽辦?難道去投宿客棧?”阿七一想起那客棧可怕的情形,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冷顫。


    海棠下了馬車,搖搖頭,對公孫曜說:“不如咱們就在這藥鋪住下來,一來方便診治,二來這裏還有現成的藥材補充。我想,你的那位朋友應該不介意的吧。”


    公孫曜一笑,點了點頭:“你倒是會撿便宜。不過我也是這個意思。”


    一聽說不用去住那可怕的客棧,冬梅和阿七兩個都高興起來,趕緊的將馬車上的東西一起往客棧裏抬。


    這藥鋪裏有兩三個小耳房,床鋪什麽的居然都俱全,雖然是被人住過的,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也講究不了那麽多了。


    入住的第一件事,便是將所住的地方到處灑上白醋,桌子椅子全部都用白醋水擦了一遍。


    公孫曜又用藥爐子熬了一種預防瘟疫的湯藥,給幾個人都喝了,每人喝一碗,這才稍微放心下來。


    公孫曜叮囑阿七和冬梅兩個:“現在這藥鋪算是一個暫時比較安全的地方,你們兩個好好的待著,我和海棠兩個到處看看。”


    看他們兩個老老實實答應了,公孫曜和海棠這才出去到處看看情況。


    一路的行人,衣衫破舊的大多露出饑饉之色,有的臉色紅紅,走到半路上倒下的都有。


    “爺爺!爺爺!”


    兩個人正走著,突然前麵不遠處傳來一陣孩子的哭喊聲。


    海棠抬眼看去,隻見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蓬頭垢麵,穿著破舊的衣裳,臉上的汙垢順著淚水流下來,一道一道的,哭的如同花貓一般,他拉扯著地上躺著的老人的胳膊,可是不管他怎麽拉扯,那老人動都沒動一下。


    “爺爺……”孩子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爺爺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要是連爺爺也死了,叫他可怎麽活?


    驀地,兩個人影籠罩在頭頂上,孩子抬起頭,淚眼朦朧的望著眼前的兩個人,這兩個人都穿著綾羅綢緞,是有錢人。


    哼!有錢人?有錢人從來都隻會看他們窮人的笑話,誰會管他們的死活?他沒有理會這兩個人,繼續無助的搖撼地上的老人。


    公孫曜彎腰探了探老者的鼻息,搖了搖頭:“已經過世了。”


    孩子聽了他的話,立即悲傷而憤怒起來:“你胡說!我爺爺沒死!他剛才還好好的呢!爺爺,你快點起來!咱們還要逃出去這鬼地方!”


    海棠瞧著一陣心酸,看到這孩子,她仿佛看到了以前南山村裏的吉利,當初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那時她剛跳了清水河,當她從清水河被人救起來時,就是這樣抓著她的袖子哭泣的。


    “孩子……”


    孩子的肩頭被拉了拉,他轉頭,便看到一張親切而溫和的臉,雖然她也穿著綢緞,可是莫名的,對於這樣溫柔的臉,他卻平生了好感。


    “人死不能複生的,你爺爺真的不在了,不如我們幫你為他安排後事好不好?”她的語調是和氣的,孩子的眼裏露出驚惶而無助的表情。


    “這不可能,你說我爺爺死了?這不可能……”說罷,孩子雙唇顫抖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他哭著哭著,卻感覺到眼前一黑,“咚”的一下栽倒在地上。


    海棠大吃一驚:“公孫,他是怎麽了?你快點來看看。”


    公孫曜探了探這孩子的脈搏,神色漸漸凝重起來,他又摸了摸他的額頭,蹙眉道:“他發燒了,恐怕……他染上了瘟疫……”


    旁邊路過的人一聽到這話,一下子跳開了,大聲的指著那地上的老人和孩子惡狠狠的說:“快點將這兩個人就地燒了!快呀!”


    話音落下,就有兩個人將稻草紛紛揚揚的扔在了那老人和孩子的身上,還有人去拿火把了。


    海棠登時怒了,指著那人道:“你做什麽?你若是說燒了這位過世的老人也就罷了,你為什麽要燒這個孩子?他隻是發燒了,他明明沒有死!”


    那去拿火把的人是個中年的胖子,穿著黑色的錦緞袍子,大夥都是饑饉之色,他倒是保養的很好。他氣哼哼的說:“你這個女人,怎麽這麽不曉事!這裏可是我的米店門口,要是傳染到我家,你負的起責任嗎?快點,給我讓開!”


    那隻胖手說著就向海棠伸過來,可是他的手還沒到女人的肩膀上,就被一隻有力的手攥住了手腕。


    “啊喲……疼……”


    公孫曜陰沉沉的望著他:“你也知道疼?我且問你,現在你米店的米賣多少錢一斤?”


    那米店的老板莫名奇妙,殺豬似的叫道:“關你什麽事?!放開我!”


    可是那隻手卻攥得越發的緊了如同一個鐵鉗子痛的他嗷嗷直叫,他無奈的說:“我也沒掙多少!現在外頭的米不能運進來,整個縣城也就我這裏有米了!我這米,也才……也才一兩銀子一斤而已!”


    海棠倒吸一口涼氣:“也才?一兩銀子一斤!隔壁縣城大米才四五文錢一斤,你賣一兩銀子一斤?!”


    公孫曜惱怒斥道:“怪不得我們來到這縣衙就發現一片饑饉之色!這孩子的爺爺不僅是病死的,也是餓死的!這孩子現在暈倒,對於疾病沒有一點抵抗力,也是饑餓所致!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這陳縣裏頭還有你這種沒有良心的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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