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盧顏他們去找人,常青公園的大門前入口處,已經沒有了司徒苗的身影。


    臨近日落變得安靜的公園,越發將盧顏心中的不安擴大,這才十分鍾而已,司徒苗會去哪,他仔細圍繞門前找了一周,無果。


    說不清是自責或是擔憂,盧顏的情緒開始焦躁,額頭上黑氣濃鬱,見狀的李蜀安撫他,“你別急,我找學校的人詢問一下司徒苗的電話號碼。”


    學生會會長的人脈到底是神通廣大,不出幾分鍾,李蜀便打聽到電話,一邊記在手機上,一邊看著盧顏說,“要不你打過去,你和她熟一點。”


    “你打!”盧顏做出一副淡然的語氣。


    李蜀悶笑,丫的還挺能裝。


    不久電話撥通,李蜀問,“是司徒苗嗎,你現在在哪?“


    “李會長?我在等公交呢。”沒想到對方會打電話過來,司徒苗十分驚訝。


    聽見手機裏傳來車笛嘈雜的背景聲,李蜀大概知道她是在什麽地方了,趕緊囑咐道:“你站原地不動,我們去找你。”


    掛完,李蜀聳肩,“早該猜到,在百十米開外的公交車牌前。”


    得知地理位置,黑色的輝騰再次滑進川流不息的公路上,盧顏忍不住為剛才急得團團轉的自己覺得好笑,真的是遇到司徒苗,不僅影響他心情,還拉低他智商!


    穿半濕的衣服迎風趕路,司徒苗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她站到公交車站牌旁,緊了緊身上的外套,然後掏出手機看時間,下午五點了,難怪越來越冷。


    她摩擦手臂取暖時,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她麵前,一張英俊的側顏隨著車窗落下而映入她眼簾,簡直攝人心神。


    “上車。”帶著一絲絲不耐煩的命令。


    為什麽他會來,不是生我的氣麽,不是很討厭我麽,司徒苗不知道是出乎意料導致心情起伏不定還是其他原因,她看著盧顏,愣了片刻,隨即說,“沒事的,你不用管我。”


    “我說上車,你沒聽見嗎?”盧顏更加沒了耐心,察覺出自己的失態,他語速稍微緩和,“晚上溫差大,上來吧。”


    自己再不順著台階往下似乎有點不識好歹,加上在冷風中還得等一個多小時公交,司徒苗果斷地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把空調溫度調高點。”瞥了一眼身邊哆嗦的人兒,盧顏開口對李蜀說道。


    空間內溫度上升,司徒苗感覺好受了些,但總有種尷尬的氣氛揮之不去,她感覺到李蜀透過後視鏡打量過來的視線,讓她一時如坐針毯。


    窗外華燈初上,眼瞧車和大巴來時相反的方向在開,司徒苗坐不住了,禮貌地問,“李會長,這是去往學校的路嗎?”


    “你衣服沒幹,盧少讓你先去他家,他家就在這附近,很近。”李蜀意味深長地看了司徒苗一眼,說老實話,盧顏要他這麽做的時候,他也頗為意外。


    就算盧顏再怎麽體貼,再如何紳士,主動邀請女生去家裏,這倒真是頭一次。


    司徒苗困惑了,她弄不懂盧顏到底在想什麽,她不敢把目光望向身邊,便一直盯著車外看,深色的車窗上映出盧顏立體的側臉,有些人也許生來就如同陽光一般的存在,即便此刻是垂頭沉默,可並不讓人覺得有心理壓力,而是說不出的溫暖以及——親切。


    親切?為什麽對他自己會聯想到這個詞?司徒苗一陣心驚。


    “還是送我迴學校吧。”她主動要求。


    “既然上車就聽我安排。”盧顏說完,身子貼向她,她又聞到那股薄荷味的清香,在對方的俊顏漸漸在眼前放大之際,她下意識的全身緊繃,盧顏卻不過是將她忘記係上的安全帶給她扣上,“以後坐車別忘記這個。”


    她的心跳突兀地加速。


    慶幸真如李蜀所說,盧顏的家離這確實很近,不過十來分鍾的路程,下車後,司徒苗終於能夠逃離那縈繞的薄荷清香。


    第一眼瞧見麵前的高檔小區,司徒苗感慨不愧是有錢人住的公寓,她找不到話形容,總之是低調奢華有檔次,路燈明亮,她跟著盧顏乘坐電梯上樓,兩人一旦單獨相處,很容易陷入短暫的沉默。


    司徒苗找個話題閑聊,“我以為你家在郊區會是幾百米平方的大別墅,像電視劇裏那樣帶單獨的豪華遊泳池,出門進門有一大票女仆站兩邊恭候,你每天早上開著直升機去買豆漿。”


    “怎麽,我家這麽貧寒,讓你失望了?“聽到她充滿孩子氣的話,盧顏挑眉一笑。


    “你這是花式炫富?”司徒苗美目一瞪。


    視線碰撞上,兩個人不明所以地,都噗哧笑出聲,中間橫亙的不快霎那間消散大半,彼此想想自己今天各種幼稚的行為,也是感覺怪丟人。


    站到家門口,看盧顏掏出鑰匙,司徒苗急速地拉住他的衣袖,“我……我們,可不可以等李會長上來了一起進去?“


    “誰告訴你說李蜀要來我家?”


    “啊?”難道李蜀等他們下來後開車離開,不是去停車場,而是直接迴去?怪自己蠢,隻顧下車了趕緊走,都沒注意這些。司徒苗慌張了,母親對她家教嚴厲,她從不單獨去男生的家中,緊張不說,眼下兩手空空地上門,她哪好意思。


    “放鬆點,別拘束。”門擰開,盧顏迴過身拉她進屋。


    一位穿著樸素,打扮整潔的阿姨聽見動靜,腳步匆匆地跑來,第一時間把鞋架上的拖鞋擺放在玄關處,“迴來得比想象中早,快洗手吃……哎,今天有客人。”


    她瞧見司徒苗,趕緊地又擺上一雙鞋子,笑眯眯地說,“快進來,快進來,真是難得盧少爺有客人。”


    “不……不用麻煩,我自己來。”阿姨越是熱情,司徒苗越是手足無措。


    客廳那裏接著傳來一道詢問,聲音很脆,和盧顏偶爾帶著慵懶的發音類似,光聽這聲音即讓人產生如沐春風感,“陳姨,是盧顏迴來了嗎?”女人說著,幹脆地來往這邊,簡單的一身淺藍色的家居服,女人卻穿出一番隨性的優雅。


    司徒苗壓低聲音問盧顏:“這位是你姐姐?”


    哪知她話落,盧顏眼睛笑成月牙,直接迎上去搭住女人的肩,“媽,她說你是我姐姐。”


    媽?這保養得會不會太好了一點,感覺三十歲不到啊,司徒苗腦子雖然有時候轉得慢,但嘴上反應快,當即喊了聲伯母好。


    也許是把伯母誤認為成姐姐的緣故,盧媽很是高興,連笑好幾聲,“想不到今天有客人,來得正巧,飯剛熟。”


    還真是盧顏親媽,兩人笑起來,如出一轍的爽朗。


    司徒苗正要被盧媽拉到飯桌前,盧顏開口阻止,“她衣服還是濕的,讓她先去洗澡。”


    盧顏不說,司徒苗差點忘記身上衣服的事,可是這樣太打擾了,難道要大家等著她開飯嗎,她委婉地拒絕:“不需要麻煩,隨便用吹風機吹幹……”


    “快去!難道你想感冒?!別把病菌落在我家!”盧顏額頭青筋一跳。


    跟著青筋一跳的還有盧媽,她還沒見過自家兒子對女生語氣如此生硬過,而且是出於關心。


    最終司徒苗隻有服從盧顏的命令,乖乖地拿著盧媽的衣服去沐浴,洗漱完發現盧媽的衣服壓根不適合自己,不僅是自己骨架小撐不住,更重要的是胸前富餘的布料太多,她不用躬身,領口已然低得發指。


    想來想去,她隻好把頭伸出浴室門,喊盧顏前來。


    “嗯?有事找我媽就行。”盧顏打著哈欠,但看不出半點睡意,相反視線飄忽不定。


    她和盧媽不熟啊,司徒苗可憐兮兮地盯著盧顏。


    “你說吧,什麽事?”


    “衣服……衣服不合適。”


    “我去找我媽重新給你選套衣服。”


    “謝謝。”司徒苗滿臉真誠,盧顏單手遮住眼睛,神色古怪,“那我去了。”


    等他一走,司徒苗恍惚間明白點什麽,低頭一瞧自己,丫的,依盧顏的身高,門哪怕隻開一條縫,他也能從上方一覽無餘啊!


    司徒苗頓感小臉一熱。


    解決完衣服的事,她總算順利坐到餐桌邊,盧媽表現得好客,直喚她為苗苗,這餐飯比想象中吃得輕鬆,倒是對麵的盧顏看了她好幾次。


    知子莫如母,盧媽一眼看出盧顏在想什麽,笑著解釋:“我的上衣苗苗都穿不了,隻能拿你領口有扣子的襯衫,放心,我拿的是你沒穿過的。”


    “你拿的哪個櫃子裏的衣服?“盧顏擺明不放心。


    盧媽眼神不屑於地一撇,“你的衣服媽媽我了如指掌,不就是你房間左邊的櫃子。”


    咳咳——盧顏被湯嗆住,勺子失手砸進湯碗裏,他媽媽記性也真是好,左右混淆,恰巧司徒苗無辜地望過來,他看她穿著他穿過的襯衫,在對麵正坐,甚至因為衣服太長,她把上衣紮進短裙裏,想到那層沾有他氣息的薄薄布料在摩擦她的肌膚,盧顏咳得更加劇烈。


    “叫你吃飯少分心,怎麽嗆成這樣子!”盧媽埋怨地給他遞餐巾紙。


    以為事不關己的司徒苗垂下頭繼續吃飯,隻不過看見一邊陳姨準備說什麽時被盧顏用一個眼神示意住,她也沒多想,倒感歎了一把盧顏的皮薄,吃飯全程都是紅著臉。


    飯吃完,司徒苗該迴學校了,她一提出這個事,盧媽堅決反對,說這麽晚了又難得有客人,必須在這住一宿。


    甚至握著司徒苗的小手語重心長的勸,強硬牌出完接著是感情牌,“盧顏他爸工作忙,一個星期難見幾次麵,伯母我也需要人多陪我聊聊天,盧顏那小子大了嫌棄我囉嗦……”


    “媽,我可是沒說過嫌棄你!”窩沙發上在用ipod打遊戲的盧顏在一旁插話,盧媽直接用抱枕丟他,“去,沒你的事!”


    輕鬆地躲開攻擊,盧顏關掉遊戲站起身,雖是麵對盧媽,但話是對司徒苗說的,“不管你們怎麽商量,我可沒答應大晚上送別人迴學校,今天燒烤聚餐,我累死了。”


    無所謂地伸個懶腰,盧顏笑笑,懶散地走進自己的房間。


    司徒苗隻覺丹田有股悶氣,憋得內傷。


    晚上睡前盧媽慫恿司徒苗和她一起看了會電視劇,加上給大家在削水果進行裝盤的陳姨,三個女人聊得有說有笑,倒也十分熱鬧。


    盧媽的性格比司徒苗想象中更隨和,年輕人的網絡流行段子信手拈來,毫無代溝和壓力,與其說是長輩,不如說更像是貼心的姐姐。


    玩到十一點,考慮明天司徒苗還要早點迴學校,盧媽這才依依不舍地放行,她對司徒苗這樣懂禮大方的女生自然是喜歡的,當然更多因為這是自家兒子帶迴來的新朋友。


    司徒苗單獨睡一間客房,房間寬敞,床墊比學校的軟,薄毛毯香噴噴的,心靜下來能聽見從很遠很遠傳來的車笛聲,和盧媽聊天後,她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突然對家十分思念。


    暑假在學校附近兼職,算起來她已經大半年沒迴過家一次了,母親對她管教嚴厲,高三結束後她迫不及待地報一個與家相隔幾座城市的大學,來迴總是時間匆匆,今晚和盧媽閑聊完,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好久沒和母親坐著一起看過電視。


    到後半夜她口渴,索性起床去客廳找飲用水,正遇上從浴室出來準備迴房的盧顏,對方穿著一件鬆垮的深色浴袍,胸前袒露的肌膚結實而白皙,單手隨意地在用幹毛巾擦拭濕漉漉的短發,見到她,不免問道:“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


    “口渴,我找水喝。”不得不說盧顏穿浴袍的模樣太性感,司徒苗把目光從他身上挪開。


    “我比你熟悉冰箱在哪裏,我替你拿吧。”


    司徒苗點頭,說了聲謝謝。


    盧顏拿給她的卻是一杯常溫的牛奶,見她詫異,他解釋,“安神用。”


    倒是意外的細心,司徒苗彎唇笑笑,“你怎麽現在才洗澡?”


    “剛打完競技遊戲。”


    “可要記得早些睡。”再如何出色,說到底也是有普通男孩子的一些興趣,感覺兩人的距離拉近,司徒苗第一次用這般親和的語調叮囑。


    柔柔的,這話像夾帶櫻花花瓣的微風佛過盧顏的心窩,眼前司徒苗一雙如同三月春江的眼睛裏波光無限,他體內升起一股奇怪的燥熱,唿吸也變得細微粗濁。


    “喝完了,洗幹淨杯子該睡覺啦。”司徒苗歪頭揚揚空掉的杯子,


    盧顏跟著又是一怔。


    司徒苗和他道了聲晚安,他轉身要進房間時,聽到司徒苗叫自己名字,“盧顏,好羨慕你和盧媽的相處模式。”


    那一刻,他從她語中聽出濃鬱的憂鬱,還有著難以言喻的無可奈何,帶著她席卷而來的某種沉甸甸的向往。


    “嗯。”他感覺自己隻能迴答這樣一個單薄的音節。


    司徒苗望望周圍,如果是白天,這客廳裏一定會有大片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滿室都會是溫暖的氣息,想象出在這樣環境下長大的盧顏,本該就是眼前這般總是笑容純粹的大男孩,和她,何止是相反。


    “你現在困嗎?”盧顏問她。


    “還好。”她睡眠一向淺,加上今晚心思重,怕是很難入眠了。


    卻沒料到盧顏會帶她來琴房,室內沒有開燈,皎潔的月光從窗外照亮鋼琴上的黑白鍵,盧顏穿著簡單的浴袍,就這樣在微微的昏暗中,寂靜的夜晚裏,為她彈奏一首輕快的《藍色狂想曲》,她知道這個曲子,在無數次的歐美電影裏耳聞過,竟從不知現實中聽起來,會是這般令人心情暢快。


    初次見麵,他在台上的聚光燈下,俊美如神,高不可攀,然而此時此刻他卸下所有光環,化身為夜間盛放的向日葵,一縷縷把光色印進她的心坎。


    包括他欣長的手指、認真時的側臉,一首耳邊迴蕩的鋼琴樂。


    “盧顏,我是我媽媽一個人帶大的,她從來對我非常嚴厲,似乎隻有我的優秀能足夠證明她當初為了我和爸爸離婚是對的,以前我被逼得沒法了,跑到離家千裏的a大來讀書,可我現在真心好想她。”


    一曲完畢,盧顏便聽見司徒苗坐在地毯上,在絮絮叨叨在和他說話。


    也許是今晚夜色太美,也許是傷感太容易讓人脆弱,司徒苗竟對盧顏說起很多她從未對別人提起過的事。


    她講起她小時候,數學沒考到滿分,大冬天裏被母親趕到樓下進行“批鬥”,她身子弱,經不起冷風吹,“批鬥”完人隨即發燒,母親又哭著背她去診所,一邊罵著,一邊著急的哽咽。


    她卻不肯原諒母親,兩天裏不吃母親做的任何東西。


    她說起樓下的一顆棗樹,初秋會結出紅彤彤的果實,總會有很多人爬到樹上去摘,她從小看到別人爬到大,小學時是看身邊的同學們爬,後來是左右鄰舍的孩子們,再然後,小區要進行拆建,那顆陪伴她整個童年的棗樹,遭遇連根拔起。


    她說她忘記父親的樣子了,十幾年不見,她隻記得一些五顏六色的糖果紙,她年幼時愛收集這個,父親就給她買很多很多彩色紙包裝的糖果,用盒子把她收集的彩紙小心裝起來。


    但後來盒子不見了,她也漸漸留不住腦海中對父親的印象。


    迴憶苦甜參半,沒多麽特別,說不上為什麽,她隻想一吐為快,不管是好的,還是不開心的,統統說出來,希望能狠狠的填住心裏的一片殘缺。


    ……


    到後麵,她感覺自己被人輕輕抱住,溫暖的大手在笨拙地撫摸她的長發,她全身的躁動停止,霎那間心如止水,隨著那手的節奏,她唿吸慢慢平穩,眼皮越來越沉,最終昏昏地睡去。


    盧顏低頭凝視倒在他懷裏熟睡的女生,他替她把散在額前一指長發拾到耳旁,今晚的司徒苗對他來說是陌生的,他也覺得自己陌生,會這般對一個女生溫柔以待,不是出於紳士,更不是由於家教和內心的憐憫。


    到底是什麽?他暫時還說不上,看見司徒苗平靜後的睡容,他隻覺安心,不經意地勾唇微笑,“麻煩精。”


    他說著,語氣是自己都感到驚訝的寵溺。


    ……


    第二天和盧媽告別,又是李蜀開車在小區門口來接。


    對此盧顏解釋,李蜀家和他一個小區,迴學校順路,李蜀不甘地坐前座反駁,“分明是舍不得車油錢,不愧未來的大boss,剝削主義學得好。”


    “精打細算嘛。”盧顏說得滿臉坦然。


    李蜀笑呸,“越發無恥。”


    司徒苗也跟著笑,她一個人坐在後麵,早上醒來想到昨晚有些說不出的尷尬,好在盧顏和她心照不宣,絕口不提昨晚鋼琴房的事,隻要視線不相對,兩人表麵上一切如常。


    迴了a大,天空下起雨來,隱約有暴雨的趨勢,李蜀把備用箱裏的折疊傘遞給她,叫她免得淋雨。她輕易不喜欠人人情,再者車都送她到宿舍樓下了,哪好再麻煩,於是婉言拒絕。


    “你拿著吧,客氣啥。”李蜀把傘硬塞迴她手上。


    看出她還想推辭,盧顏發話,“你不要就直接給丟了。”


    “你小子,這是我傘!”橫眉一豎,李蜀隻差抽盧顏一頓,這傘還是他女友白莉娜給他準備的,要不是看在司徒苗性格可人的份上,他怎麽舍得拿出來。


    直到見司徒苗接過傘下車,盧顏才一本正經地給李蜀說道,司徒苗那人有時候性格太綿,不得勁,非得讓人逼她一把。


    這話委實是一語道透,李蜀看著車窗外司徒苗撐傘離開的背影,想起她那張清秀的臉龐,他平時對詩詞不敢興趣,倒也應景地想出一句“請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形容,當然最牽腸掛肚的還是盧顏什麽時候和司徒苗關係改善了。


    頂著一把帶有白蕾絲花邊的太陽傘,司徒苗覺得心理壓力頗大,這明顯應該是李會長女朋友的所有物,她拿來借用會不會讓人家女朋友不快。


    不過她這個顧慮在踏進宿舍後立即變成浮雲!


    還是一樣的擺設,還是一樣的門牌,她位置上的鳴人海報依舊在,但氣氛冷得不止一點點,連她一夜未歸,“八卦協會”的成員袁圓都毫無反應,挺屍一般賴在床上。


    一記悶雷乍響,烏雲駭人,正午的天色已然如同晚上了,司徒苗驚得把門關上,靜默的宿舍裏,終於有一道女聲迴應她,“迴來了?”


    “恩呢,你們吃午飯了嗎?”見室內昏暗,司徒苗一邊迴答,一邊開燈,


    光線瞬間明亮,她這才發現迴複自己的,是坐在她對鋪的——邱敏,“咦,你怎麽在?”


    而邱敏坐的地方,這個一向用來放雜物的空床,鋪上了嶄新的棉被和床單,收拾的整齊幹淨,剛開學時期,這間四人宿舍隻有三人住,司徒苗還感到詫異,a大女生床鋪較為緊張,不可能多出一個空位,果然邱敏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本書,波瀾不驚的迴話,“嗯,我臨時搬迴了宿舍。”


    原來這個擱置了一年的床位,真是有人訂下了。


    這時袁圓已經動作大幅度地下床,開始穿鞋子,故意弄得哐當作響。


    看寢室裏這不和諧的氣流,袁圓對邱敏搬進宿舍的事肯定是不高興,司徒苗正不知道該不該對新室友說聲歡迎,陳衫兒恰好從衛生間出來,照舊明媚動人,絲毫沒受“氣流”影響,見到她,邀功似地說,“苗苗,昨晚是我幫你應付查寢的值日生。”


    “謝謝小美人,”司徒苗剛說完,袁圓發泄般地把腳一跺,近乎咬牙切齒,“媽的,鞋子真硬,苗苗,陪我出去吃飯。”


    “正好,我也去。”陳衫兒說著穿上外套。


    司徒苗看了一眼邱敏,獨獨留她一個人在宿舍不太好吧。


    “走啊,你還磨蹭什麽!”袁圓站門口督促。


    對於宿舍的動靜,邱敏仿若置身事外,視線落在書上始終不曾上抬一分,她今天穿了一件背後鏤空的黑色開衫,一朵暗紅色的玫瑰花胸針別在胸前,隱隱的流光四溢,襯得人多一分高雅。


    外麵大雨不停,走前陳衫兒一眼看見放在角落的太陽傘,話題一轉,忙說,“這傘我喜歡,我用這把。”


    “等等,”別人的東西在自己這怕出萬一,司徒苗趕上去阻止,“這是李蜀,李會長借給我的傘。”


    陳衫兒一臉吃蒼蠅的表情。


    畢竟誰能hold住一個淨身高一米八五長相夠man的男人玩蕾絲花邊小清新,當然還是有人除外的,比如相當重口的袁圓,這個前一秒還處於情緒暴走狀態的腐女,接下來直接在旁輕飄飄地丟來一句:“反差萌啊!”


    來不及解釋的司徒苗,在心底默默地為李會長的清白點上一根蠟燭,阿門。


    這個時間點大雨不歇,基本上沒吃午飯的同學早已投入叫外賣的大營,空蕩的食堂冷冷清清,難得一見白瓷磚鋪就的地麵光鑒可人,同時省去排隊麻煩,窗口的大廚師傅見人少,還給司徒苗她們一人多加一個雞蛋。


    心情滿足,入座,把餐盤放下,司徒苗直奔主題,“這麽大雨喊我出來吃飯,肯定有話說吧。”


    袁圓自然不是扭捏的人,直截了當的說出想法,“我不喜歡邱敏。”


    這個司徒苗看出來了,可邱敏搬進宿舍已成事實,不出意外大家以後要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三年,有什麽矛盾趁早化解,“總得給我個你不喜歡的理由。“


    “司徒苗,”坐對麵的陳衫兒把剛戴上的耳機摘下,她本不打算插入談話,可實在是無語了,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別告訴我班上的閑言碎語你不知道?”


    “什麽閑言碎語?”


    “邱敏在班上的名聲,你竟沒耳聞?!“


    陳衫兒越說,司徒苗越糊塗,袁圓用筷子剁碗,響聲清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好了,我來說。”


    然後袁圓那直勾勾的視線和司徒苗對上,“邱敏是小三,包養的那種,懂了嗎?”


    整個食堂在這句話落下後靜得詭異,司徒苗心下一沉,如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逆鱗,能撼動一向無堅不摧、心胸大度的袁圓,就隻有“小三”這個詞了。


    她始終印象深刻的是,袁圓無意間提起她的高三最後半年,父親外遇,家庭被毀,高三升學壓力,母親躲在房裏偷偷的抽噎聲,這些都讓這個笑起來一切無所謂的女生一度要靠醫生開的安眠藥入睡。


    偶爾恨烏及烏,那麽討厭邱敏,情有可原。


    可是一想到那天在車上,邱敏那努力挺直的背脊,司徒苗按耐不住地說,“也許隻是造謠……”


    “先不說好多同學親眼看見每天有個老男人開車接送,單說今天早上她的行李,就是那老男人親自替她搬到我們寢室,我袁圓可不喜歡隨便誣賴一個人人。”許是觸碰了曾經不愉快的迴憶,袁圓聲音抑製不住的激動。


    悶雷滾滾,好半天司徒苗才頗感無力地迴複,“我明白了。”


    這事找出緣由,卻比不知情更難受,司徒苗迴到宿舍以後,每每麵對淡定如斯的邱敏,她竟找不出該用什麽樣的態度對待,既做不到像陳衫兒一樣置之如空氣,繼續關注時尚八卦,分毫不受影響,又做不到袁圓敢愛敢恨,不喜歡就懶得理的行為,倒把自己為難得不行。


    幸而邱敏話少,存在感低,寢室表麵上維持了一段風平浪靜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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