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苗做了一個夢,空中有菠蘿甜膩的水果香,她又重新坐迴高三的教室,穿著寬鬆的藍色校服,喜歡倔強地直挺起背,雙眼卻不敢看往老師在的方向。


    她害怕老師發現她的課本沒有翻開,如果提問她為什麽這麽做,班上知情的女生肯定又會一陣嘲笑,自從寧多多的男朋友何晨對她表白後,她的每本書,包括課桌,都被人故意留下“狐狸精”等字眼。


    天氣越發炎熱,高考倒計時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人人變得神經脆弱,忌憚寧多多勢力的同學沒有誰敢和她搭話,她住在學校集體的女生宿舍,竟仿佛像是一個透明人,獨來獨往,有時在晚上偷偷流淚,想到以往種種不免難過,她最看中的友誼絲毫比不上寧多多未滿一個月的戀情。


    “如果下次見麵,我會毫不猶豫地整死你。”高考完最後一節班會結束,班主任要同學們互相擁抱道別,這是寧多多附在她耳邊說的唯一的畢業“祝福”。


    她要去解釋,曾經對她關照有加的班長趙靜攔住她,一個白眼上翻,露出真正涼薄的本性,不屑地道,“司徒苗,寧多多以前對你好,不過是看你可憐施舍的罷了,別再自找沒趣。”


    那一刹那真好像時間放慢,趙靜的說的每一個字如鼓一下一下地敲在心裏。


    “你瞎說!”


    一聲怒吼,司徒苗從夢中猛然驚醒。


    燈光刺得她眼睛一痛,她用手想去擋光,觸摸到額頭上溫熱的毛巾,而頭頂的天花板上有自己貼的漩渦鳴人海報,她這是在宿舍?


    “現在幾點了?”她嗓子幹澀地發問。


    咚——咚——兩聲跳下床鋪的震響,眨眼的功夫,陳衫兒和袁圓衝到她床邊,兩人都是睡衣不整的樣子。


    “太嚇人了,苗苗啊,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我和袁圓守了你一晚上,現在淩晨四點,天快亮了,你身體有沒有舒服些?“擔心歸擔心,陳衫兒還是麻利地給司徒苗頭上的毛巾換水。


    袁圓手上抓著把瓜子,圓眼衝司徒苗一瞪,“看什麽看,瞌睡來得慌,不吃點東西早睡過去了,老娘要是體重增加,保管打不死你。“


    “苗苗身體虛,你能不能溫柔點說話。”陳衫兒不滿了。


    袁圓大喝,“打是情,罵是愛。”


    “你個死變態!”陳衫兒幹脆掐上袁圓嬰兒肥的臉。


    看兩位小打小鬧,司徒苗笑著搖頭,心底暖流陣陣,她以為自己注定是中二小說裏麵天煞孤星的角色,自己這時而溫吞的個性,倒頭來竟然會結交到這些善良開朗的朋友,何其三生有幸。


    “明天你們兩人的午餐,我包了。“大手一揮,司徒苗豪爽地發話,結果一激動,宿醉後的頭疼出現了,令她倒吸口涼氣。


    司徒苗齜牙的俏皮模樣,讓另外二位忍俊不禁。


    “離上課還有幾個小時,”再讓室友們累著,司徒苗要心疼了,她故作嚴肅地板起小臉,連忙督促地說,“大家快點去睡覺,去睡,去睡。”


    看司徒苗並無大礙,陳衫兒和袁圓確實感到很困,也沒有客氣,熄完燈,爽快地就寢。


    休養幾天後,綠意文學社召開這學期第二次例行會議,之前因為當軍訓助理,司徒苗作為社團裏的一名前輩,錯過了社團招新和第一次會議,這次她是無論如何要出麵參加了。


    她來的時候,用來開會的教室還沒開門,掏出手機看時間,結果是自己早到了半個小時。


    算了,用筆記本墊地上坐會吧,司徒苗正打算實施這個行為,社長左華來了,徑直地用鑰匙把門打開。


    “你來得真及時,”司徒苗殷勤地點讚,今天左華穿了一件純白的襯衫,她一直覺得穿白襯衫的男生特別悶騷,可左華穿起來卻讓人覺得一本正經,這大概就像是情趣製服和真正製服的區別吧。


    忽視掉司徒苗直勾勾的目光,左華看似隨意地迴話,“你習慣性地喜歡提前到,我自然要早些來。”


    不等司徒苗細細品味這句話的含義,他接著問,“上次讓你準備的ppt弄好沒有?”


    “弄好了,在u盤裏。”社團開會,學長學姐們都必須坐第一排,司徒苗這下犯難了,現在隻有她和社長兩個人,她假如要坐,肯定要坐社長旁邊,不然故意分開坐兩邊,社長還會以為故意躲著他。


    可是坐一起,她心髒有點小發慌。


    左華已經選好第一排中間的位置,見司徒苗遲遲不動,便開口說道,“坐過來吧,有事和你商量。”


    司徒苗磨磨蹭蹭地挪了過去。


    “事件在微信上我大致和你說了,我們的辦公地點從綠意文學社創始起,一直是學校‘在水一方’的竹樓,已經有幾十年的曆史,但這次新辦兩年不到的‘漢服社’有意和我們搶奪竹樓的使用權,學生會那邊同意了他們的競爭申請,明天中午我們雙方會舉辦一次演講,最終由學生會骨幹成員定奪勝負。”左華一邊說著,一邊拿過司徒苗的筆記本隨手翻看。


    “那想好演講的人選沒?“司徒苗問。


    “ppt是你做的,你覺得呢?“


    “不是吧,我……我特容易緊張,我一緊張就會結巴。“


    左華把翻完的筆記本合上,“沒事,會議結束後,我單獨訓練你。“


    笑得真像隻狐狸,司徒苗恨得牙癢癢,又抓狂不能,可憐她的休息時間就這樣被剝奪了。


    “還有……”左華加上一句,“你的字不錯。”


    誰要你的誇獎啊,司徒苗一把搶迴筆記本,才不要搭理奴役下級階層的大boss。她翻開筆記本檢查,第一頁寫上自己名字的下方突然多出“左華”二字。


    “你什麽時候寫的?我完全沒發現。”她一臉的驚訝。


    少年氣定神遊,不見半點尷尬的情緒,“看你字漂亮,忍不住比試一番,你比我寫的好,今天黑板上第二次例會的主題交給你寫了。“


    自己還能比鋼筆字得過獎的社長寫得好?仔細對照筆記本上的兩種字體,司徒苗怎麽看都覺得社長的字更飄逸大氣,不過她還是樂得屁顛屁顛地寫了主題。


    傻得可愛。左華單手扶在額前,低頭忍笑。


    社團的人陸續到齊,有和司徒苗認識的成員入座前紛紛和她打招唿,她一麵寫字,一麵點頭迴應,在黑板上寫字時整體會容易傾斜,一群人站在下麵對她喊著左邊一點、右邊一點,一個個積極地指導,這幕小插曲意外地給大會帶來預熱作用。


    隨後文學社秘書部的主持人上台,把這期大會主要內容簡單地說明了一遍,然後便是文學社編輯部以及其他各個部部長講話。


    司徒苗認真地在紙上把大家說的問題做筆記,說來慚愧,高考燃燒完她體內的激情之魂,上大學之後徹底解放了天性,整天最愛不學無術,文學社混了一年多,以前同屆的友人各個當上部長,偏她還是社員,而且還被社長調來成為一名專職助理。


    她壓根沒聽說社團裏麵還有社長助理這個職位,正打算退社逍遙自在去,可社長說有,自然沒人找茬地反對。


    筆記記到一半,中途進來一個女生,一米七五的大個子,開口的聲音頗為雄厚,聽不出任何的靦腆,“不好意思,遲到了。“


    然後嘩的一下,竄到司徒苗後麵一個空座位上。


    像發現新大陸,她用手指戳了戳司徒苗的後背,小聲地獻媚說道:“學姐,你原來是綠意文學社的啊。“


    得,半個月不見,別來無恙啊蔡雅,當初你的一束玫瑰花可是讓我丟臉丟到極致,丫的竟還躲起來不再聯係,司徒苗心裏麵吐槽得厲害,但表麵上正正經經地,頭也不轉,說,“是啊,如果招新時候我是麵試官,你可能就進不來了。”


    早了解司徒苗是個心軟的貨,蔡雅對她帶殺氣的話語不以為然,繼續賠笑,“還在生氣呢,我不是沒臉見你嗎,苗苗學姐,我知錯啦,跪求原諒。“


    “我看你臉皮挺厚的,什麽時候沒臉過,“司徒苗把蔡雅攀上肩膀的爪子打開,好笑道,“別搖了,我沒生氣。”


    “好感動,麽麽噠,”蔡雅作嬌羞狀,又好奇地把教室環視了一下,看坐了滿滿當當的人,她再次小聲地說,“學姐,我發現綠意文學社人好多誒。”


    “那是,”司徒苗驕傲無比,“a大本身是文科偏重的學校,加上綠意文學社創建時間悠久,自然而然發展成為全校最大的社團。”


    “高大上!”豎起拇指,蔡雅由衷地感歎,“真擔心就我是文學社的一顆老鼠屎。”


    哪見過有人這麽自貶的,司徒苗差點笑出來,在說話的主持人橫眼掃來,提示道,“請台下保持安靜,後來的新人要注意秩序。”


    司徒苗和蔡雅的交談不由因此中斷。


    會議到尾聲部分,輪到社長左華進行總結發言,翩翩俊公子的形象亮眼,普通話發音如他外表一般清朗,把新來的小學妹們迷得七葷八素。


    司徒苗記錄完左華發言裏的重要內容,會議宣布散會,蔡雅迫不及待地拉住她,問中午有沒有空。


    “不行,我要訓練演講呢。”司徒苗一口迴絕。


    蔡雅展開碎碎念模式,苦苦哀求,司徒苗奇怪了,什麽事這麽重要。


    “明天中午不是有和漢服社的演講賽嗎,盧顏他肯定會出席做評委……“


    “所以呢?“司徒苗還是不解。


    “我昨天晚上在文學社的聊天群裏報名去做旁聽,要見到我男神,我肯定需要好好打扮,買點衣服鞋子啊什麽的,可我今天下午有課,明天全天課,隻有今天中午有空,我是外地人,又是新生,對a大附近人生地不熟,需要學姐帶路啊。”蔡雅說得可憐兮兮,就差要給司徒苗作揖了。


    少女的心思她懂,司徒苗望向身側的左華:社長,你怎麽看?


    “陪她去吧,畢竟新人需要照顧。”左華笑得一臉溫柔,可莫名的司徒苗和蔡雅一同打了個哆嗦,冷得發慌。


    爭取到竹樓的繼續使用權是大事,她的ppt可是熬了兩個通宵做的,司徒苗不敢掉以輕心,“社長,下午我沒課,你如果有空,可以麻煩你培訓我嗎?”


    “好,記得電話保持暢通,到時我去接你。”


    “謝謝社長,社長再見。”司徒苗笑著揮揮手,謝天謝地,周圍的冷空氣總算消失了,她趕緊地拉著蔡雅撤出教室。


    a大校內自帶商場,不過衣服鞋子價格比外麵貴上許多,加上a大離市中心不過幾站路,於是司徒苗幹脆帶蔡雅搭公交直接去那。


    兩人一個小時逛下來,蔡雅出手神速,眼光又準又好,在她把挑好的拿去試衣間期間,司徒苗逛逛擺放裙子的區域,上次她為了不輸氣勢找陳衫兒借來一條裹胸裙,結果弄髒了,雖然陳衫兒說過不用計較,可她心裏難免過意不去,打算重新買一件送給陳衫兒。


    挑得正投入,試完衣服的蔡雅伸過來一隻胳膊,把司徒苗麵前一件紅色的及腳踝的背帶裙挑出,“學姐,你穿這個保管一秒變女神。”


    平時司徒苗的打扮總喜歡t恤加簡單的牛仔短褲,這種帶小文藝和小風情的款式她真沒嚐試,有點好奇,她猶猶豫豫地接過,蔡雅再挑了一件純白的上衣作搭配,催促她道,“快去試吧,我眼光好著呢。”


    還真不用說,蔡雅選得很對,穿上這身的司徒苗著實令人驚豔,她膚色本就白皙,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加上身高中等偏上,比例也好,鎮得住清純的文藝氣質,駕馭的了熟女風情。


    一向主張勤儉的司徒苗,鬼使神差地,把這套和連同帶給陳衫兒的裙子一並結賬了!


    臨近下午三點太陽西斜,校園裏充斥一種午後的慵懶感,校道上的樹蔭遮天蔽日,路過熱鬧的商業街,茶吧裏有飄出的奶茶香,有流浪貓在花壇上半眯起眼淺睡。


    和蔡雅告別後,司徒苗和左華並肩去往培訓的教室,兩人都不善主動聊起話題,一時保持沉默。


    良久,路走到盡頭,要上去教學樓前,左華終於開口道,“明天別擔心,一切有我。”


    在發愣的司徒苗恍然迴過神,一臉茫然,“你說了什麽?”


    一隻大手覆上她的頭頂,左華靜笑,“剛才走神了是吧,沒關係,我再說一次,明天隻許贏不許敗,否則後果……”


    嚇得司徒苗整個下午認認真真地投入進演講裏,絲毫不敢開小差。比高考前的拚勁更猛。


    她最怕的隻有兩樣,一個是窮,另一個自然是社長!


    第二天,司徒苗出宿舍門前自我鼓勵一番了,換上新買的白上衣和背帶紅長裙,烏雲般的秀發披肩,不再是高高束起,看著鏡中映出一位漂亮佳人,她極為滿意地打個響指。


    文學社今天出席演講的人一共有四位,除去左華和蔡雅,還有一位司徒苗並不認識的男生,對方戴著黑色的粗框眼鏡,相貌和身高平平,但全身有種學霸的氣場,讓司徒苗想起以前班上總坐在前排埋頭苦讀的尖子生。


    “學霸“一見到司徒苗,上前握手,麵上的笑容不是那種應付的客套,而是相當地誠懇,“你好,司徒同誌,真是久仰大名。”


    “噗——“一邊的蔡雅不地道地笑場。


    “學霸“臉紅了,訥訥地收迴手,又繼續說,“我聽左華提起過你,文章寫得好,還曾拜讀過你的詩,很有靈氣。”


    突如其來地被陌生人誇讚,司徒苗有點羞澀,連說幾聲謝謝。


    “哦,對了,”學霸想起什麽,又說道,“昨天左華把下午的課翹了也是因為你吧,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啊,左華可是從不缺席係裏任何課。”


    司徒苗張張唇,倒是沒多想“學霸”話中的意思,她膽大地拍了下左華的胳膊,“你有課為什麽不早說,如果影響你拿獎學金和入黨怎麽辦?”


    “人總會偶爾任性一迴,對我來說社團的利益最大。”左華說得風輕雲淡。


    司徒苗感覺肩上的擔子更重了,為不辜負大家的期待,看來自己今天是非贏不可了。


    要開始演講比賽前,司徒苗緊張地趕去洗手間,把昨天理順的演講內容在心底默念上一遍,這才有勇氣打開單格間的門。


    和趙靜卻在洗手台的地方不期而遇。


    將水龍頭關上,趙靜對著鏡子整理直發,“竹樓的使用權,該我們漢服社收走了。”


    原來趙靜加入的是漢服社,司徒苗用烘幹機吹幹完雙手,絲毫不願示弱,“竹樓的使用權,比賽還未開始,怎麽知道誰是贏家。”


    趙靜頗為勝券在握,不再進行這個話題,踩著七分的高跟鞋走遠,這無疑給司徒苗,又增添了一些壓力。


    演講比賽定在一間多媒體會議室,座位擺列呈u字型,學生會入座的席位正對著投影的大屏幕,而分坐兩邊是分別是漢服社和綠意文學社的代表。


    司徒苗坐在位置上等了五分鍾,學生會的骨幹人物才相繼進來,分別是在籃球場上有過一麵之緣的李蜀,還有她的冤家盧顏,以及另外四位不認識的男生。


    蔡雅激動得直搖晃司徒苗的胳膊,“學姐你看,我家盧顏一如既往的男神。”


    司徒苗往學生會席位看了一眼,盧顏仍舊一如既往的休閑打扮,和平常沒有多大變化,但那張俊美的臉龐和身上爽朗明媚的氣質,無論多少次都使人驚歎,恰巧此時司徒苗和盧顏的目光相對,她慌得低頭,皇城ktv的事她雖然喝斷片了,可有些記憶卻還朦朦朧朧的記得,總之是非常可恥非常打破她下限的記憶,她多麽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室友們殘酷地告訴她真相,她就是被盧顏一路送迴來的!


    啊啊啊!她竟然讓討厭的人看見自己酒後失態,真是羞恥得可以,司徒苗的心情極為崩潰。


    所幸演講要開始了,她暫時不用去想醉酒的事,競爭申請書是漢服社主動提交,於是先上場的是漢服社的代表。


    司徒苗掃了掃對麵的三男一女,最後走出來的果然是那唯一的女生——趙靜。


    拿出u盤插在講台上的機器裏,投影的屏幕上開始顯示ppt資料,有人拉合會議室的窗簾,光線變得幽暗,唯一的亮光來源於大屏幕,司徒苗看著台上胸有成竹的趙靜,即便她不喜歡她,但她不得不承認對方如果走出大學,一定會成為職場上的“白骨精“,畢竟有那個手段和實力。


    演講的內容與圖片、背景樂配合得十分精彩,趙靜自信而落落大方,聲音清亮,她繼續講道,“漢服作為中國漢族文化曆史的一個象征,理應得到傳揚和發展,我們可以稍微幻想一下,有一天大家能夠穿著美麗的漢服出門,不再是被人圍觀的存在,更不會有人認錯這是韓服,就如同和服在日本街道上一樣常見,那會是多麽具有魅力的場麵,這才有中國的味道,作為當代大學生,我們有義務傳承中國傳統文化,作為漢服愛好者的一份子,我必須勇敢地站出來。謝謝大家。”


    她微微鞠躬,眼中有淚光閃爍,煽情渲染得到位,可要說趙靜真是漢服愛好者,司徒苗就不太相信了,趙靜從來便覺得愛好是浪費時間的一種事,她的人生有她的計劃,不需要愛好這種多餘的東西。


    趙靜走下台,司徒苗收到她丟來的一個挑釁的眼神,司徒苗隻當做沒看見,保持心平氣和,她努力準備資料和練習了那麽久,一定不會輸。


    但她手還是抖得厲害,隨即右手被一隻溫暖的大掌包裹住,左華輕聲言語,“有我在。“


    對視間,司徒苗迴複一個微笑,堅定地點頭。


    她要演講的內容也是從傳承出發,現代人們生活節奏加快,靜下心閱讀的人群不斷減少,更何況是寫作的人,真正的文學同樣需要保護,而“在水一方”的竹樓早已成為綠意文學社的一種象征。


    ppt播放到最後是曆來各屆綠意文學社的社員在竹樓前的合影,時光流逝,那些情懷卻永恆不變。


    “對於別人來說,竹樓可能隻是一個辦公地點,但對綠意文學社而言,它象征前輩們為文學夢想拚搏的努力,象征我們社員每一個人熱愛文學的赤子之心,今天如果我們失去竹樓,明天我們失去的就是追夢的激情!”司徒苗作出總結陳詞,她總算完整地說完這些話,一開始她確實是在背,到後麵她真的不自覺地發自了肺腑,加入綠意文學社隻有短短的一年,可這一年的迴憶樁樁件件都讓她對竹樓割舍不了。


    一道突兀的哭聲響起,司徒苗困惑地望向聲源,蔡雅正用紙巾做抹淚狀,“太感人了,說的太好了。”


    那個……蔡同學,能拜托你演技別這麽浮誇嗎,半點眼淚都沒看到好不好!你把煽情的氣氛弄沒了,大家都在偷笑好不好!司徒苗要吐槽的話憋得內傷。


    “等一下!”


    她下台的腳步被喊住,左華拿出一個u盤,“還有一段。”


    “嗯?”司徒苗弄不清什麽情況,她沒聽說過有準備另外的u盤,不過身體的反應快過大腦,她已經接過左華親自遞來的u盤,左華特地說明,“你直接播放,不用說什麽。”


    然後她按照左華說的照辦。


    這段ppt比她做的更為精致,細節處理簡直完美無缺,而ppt的內容隻是講訴了兩組數據,沒錯,竹樓經曆風風雨雨這麽多年,學校派人修補的情況屈指可數,而那些修補費全部由社員自費承擔,包括桌椅購置費。


    而另一組數據,則是綠意文學社成員曆年來在省會甚至全國獲的獎項多少,每位學院上台領獎前,穿的都是印有綠意文學社的社服,正麵為竹樓的水墨畫和a大的英文全稱,背麵則是綠意文學社的字樣。


    播放最後,隻有兩行字,一行是綠意文學社這幾十年來的修補經費數額,另一行則是學員宣傳學校應該付多少廣告費。


    “如果漢服社執意要競爭竹樓,我們不介意讓出來,畢竟校友間還是要以和為貴,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們為竹樓付出這麽多,修補的經費你們漢服社不介意出吧,而廣告費,相信學生會會和學校領導反映,是不是?”左華不緊不慢地開口,會議室內一時靜得出奇,唯有ppt的背影樂在循環播放。


    司徒苗對社長大為佩服,如果不是站在台上,真想衝下去給他一個擁抱。


    而補刀還未結束,左華微笑且“好心”地提示,“之前聽漢服社代表發言說的十分精彩,我大為感動,不過有一點我不明白,你們也沒有說到,宣傳漢服和竹樓到底有什麽關係?!”


    刹那間,漢服社的四位代表們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趙靜心有不甘地從坐位上站起來,不顧身邊有人拽她的衣袖,直言道,“不就是錢嗎,我們……”


    “請問‘在水一方’的竹樓是怎麽迴事?”


    ppt竟然還沒結束,大屏幕上,一個記者在對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提問,男人笑得如一尊彌勒佛,嗬嗬笑地迴答:


    “此次我校左謙獲得全國代表性文學獎,引起文學界的關注,作為董事長我感到特別光榮,而左謙領獎時候衣服上的竹樓圖案,是我們學校的一個特色建築,專屬於綠意文學社……“


    畫麵戛然而止,這顯然截取的是新聞采訪的一個片段,是二十前年董事長對竹樓做出的解釋。


    播放的時間掐得準確,正好是在對方要站起來反抗的時候使勁打臉,司徒苗不免為趙靜捏一把同情的汗,社長真的是太可怕了。


    學生會席位的總算有人發話,李蜀先是按流程把這次會議舉辦的意義說了一下,然後宣布,“經學生會一致考慮,綠意文學社事後必須提交竹樓繼續使用的申請書,竹樓使用權方可奏效!”


    按照董事長提倡a大學生自主自強的尿性,即便沒有二十年前對竹樓的定義,李蜀也會猜到如果有學生提出要收廣告宣傳費,董事長肯定二話不說把錢給齊,還會誇讚對方有膽有謀,到頭來隻會是克扣學生會的資金,今天綠意文學社算是把學生會給一起威脅了。


    所以本可直接宣布竹樓使用權歸綠意文學社,但他偏偏多走個流程,寫申請書累死他們。


    如果司徒苗知道李蜀此時的心裏活動,定會笑說一句“幼稚!”


    打了個大勝仗,司徒苗樂不開支,趕緊地下台誇讚左華,左華卻指著身側的學霸說道,“這個ppt是他做的。”


    “不,不,”學霸慌亂地搖頭,不敢居功,“主意是左華想的!我照做而已。”


    “好啦,別謙虛了,兩位都是我社團的大人才。”司徒苗對著二位故作花癡的樣子。


    左華笑著摸司徒苗的頭頂,但眼神飄至她的後方,“要打竹樓的心思,通過這次該長長記性了。”


    司徒苗朝後方扭頭,漢服社的人明顯聽出左華的嘲諷,一個個嫌丟人趁早離開了會議室,連趙靜也不例外。


    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司徒苗自告奮勇地對左華說,“社長,申請書交給我寫吧。”


    “我來之前寫好了,在剛才我給你的u盤裏。”


    司徒苗徹底地目瞪口呆,社長太料事如神了吧。


    事件解決,該打道迴府,她發現三人裏麵,蔡雅不見了,“咦,小學妹去哪了?“


    演講比賽結束,盧顏把鋼筆插進藍格上衣的兜裏,合上筆記本,他往司徒苗所在方向看了眼,女生今天的穿著風格讓他眼前一新,因為獲得勝利,一張小臉上正巧笑如花。


    李蜀單隻胳膊勾上他的肩膀,對他說,“想不到那丫頭表現挺不俗。”


    指的自然是司徒苗,盧顏頗為讚同,司徒苗站在台上侃侃而談的過程,有那麽一瞬間,他都差點被她的演講打動,如果他忘記了她那一巴掌的話。


    “怎麽,看上人家了?小心白莉娜削你。“盧顏一邊往會議室門外走,一邊和李蜀打趣。


    李蜀驚恐萬分,“你這家夥可別亂說話。”


    “抱歉抱歉,忘記你怕老婆。”


    “你這個單身屌絲懂什麽。”


    兩個人在走廊上勾肩搭背地嘻嘻鬧鬧,身後有女生喊出盧顏的名字,引得他們同時迴頭。


    感覺是位個高豪氣的女生,穿著時下最流行的純色的名媛風淑女裙,有精心打扮過的痕跡,而此刻女生的臉頰上有兩抹顯眼的紅暈。


    這個時間點走廊上十分空曠,說話會帶有低低的迴響,盧顏不解地對女生問道,“你找我有事?”


    “那個……我是蔡雅,“蔡雅心加速地跳動,幹脆一鼓作氣地說完,“我是這屆大一的新生,軍訓時候你還記不記得有個女生因為中暑被人送到醫務室,你給過她一瓶冷飲。”


    軍訓期間,自己作為學生會積極分子,參加輔導員助理,幫助的女生好像不少,實在對細節沒有印象,盧顏摸摸鼻子,對蔡雅的話不知道如何迴應。


    “那你還記不記得迎新晚會上你上台表演時候收到的一束玫瑰花,”蔡雅豁出去了,“那花是我讓學姐送你的,盧顏學長,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就實話實說了吧,我喜……”


    “等等,”盧顏眉頭一蹙,“你說花是你讓司徒苗送的?”


    蔡雅連續點頭,“是啊,是我讓她送的。”


    “喂喂,人家女生是要和你表白呢,你話題跑偏了。”小聲地提醒給盧顏,李蜀笑得一臉曖昧。


    可盧顏好像不是很開心,對兄弟的玩笑也跟著無動於衷,他對蔡雅微微彎腰,“抱歉,我有點急事,先走了。”


    不顧女生和李蜀的追喊,他大步走下樓梯。


    在得知玫瑰花並非司徒苗送得那一刻,他心底的失落一閃而過,緊接著是自我感覺良好被戳穿後的尷尬與難堪,就像他誤會別人喜歡自己,而事實上並非如此,偏偏他還因為這個誤會沾沾自喜過,那現在,無疑燙了臉皮。


    這個情緒,一直影響到下午和司徒苗見麵的時候。


    “請問,哪一個是學會會會長的辦公桌?”


    熟悉的聲音,在桌上玩筆記本電腦的盧顏抬頭,他的背後是幾扇大窗,幾步遠的少女迎光地走過來,墨發紅裙,揚起的笑容清麗。他一時愣住了片刻。


    又不是沒見過美女,迴過神的盧顏懊惱不已,連帶對少女都沒好臉色,“會長現在陪女朋友吃飯去了,你找他有什麽事?“


    這個小巧的辦公隔間是會長和副會長專屬辦公的地方,難道盧顏是副會長?手裏拿著打印好的申請書,司徒苗心有忐忑,看盧顏對她的態度就知道彼此互看不爽,萬一申請書他做手腳,鐵定過不了關。


    “盧……盧顏,你是副會長嗎?“她要確定一次。


    對方勉為其難地發出一個單音節,“嗯。”


    那咋辦啊,司徒苗把手中薄薄的兩張紙捏緊,賣命地笑,“上次ktv的事,還沒跟你說聲謝謝呢,其實我覺得吧,你是一個特好的人。“


    說著說著,她坐到盧顏身側的一個椅子上,“你看,你長得又帥,又熱心幫助同學,以前呢我對你確實有成見,可上次你幫我之後,立馬你這個人在我心中就不可恨了,隻有討厭……不,是討喜,你形象高大……“


    “行了,別來這虛偽的一套,你直說要幹什……“停下打字的盧顏無語地打斷她的話,一下子轉頭正對司徒苗的臉龐,刹那間,而兩人相隔僅僅不過一寸的距離,還能感受到對方拂來的溫熱唿吸。


    學生會整個樓層好像遙遠地離去,風卷起窗簾發出的“颯颯“聲清晰入耳,時間靜默了五秒鍾,兩人氣氛微妙地撇開頭,椅子各自往旁邊挪動。


    “你剛才到底是要說什麽?“鎮定下來的盧顏繼續問。


    司徒苗幹咳了幾下,平複完臉上驟起的熱度,態度真摯地說,“我是想來和你交朋友的,順便留下申請書。“


    一眼瞧見司徒苗手中的東西,盧顏從椅子上站直,雙手插進褲兜中,嘴角上彎出一個嘲諷的笑意,“是擔心我耍什麽小動作影響申請書的通過吧,司徒苗,你未免把我想得太難堪了。“


    司徒苗低下頭咬唇,前有盧顏利用職務之便大貼警示單的事,她才會起防備之心,但真正在盧顏揭穿的瞬間,她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


    看司徒苗垂頭不語的模樣,盧顏便知自己猜對,他一陣氣悶,一掌把桌上的筆記本推開,用腳踢飛塑料椅子,徑直地甩臉走了。


    盧少大動肝火,司徒苗離開學生會時眾人不免好奇地打量,自己兩次來都弄出動靜,司徒苗麵對探尋的視線,羞得一手擋麵,火速地下樓。


    走在路上,司徒苗收到左華的微信消息,問她申請書有沒有送到,她迴複放在桌子上了,多餘發生的事件,一字未提。


    糟了,她這次真把盧顏給得罪了,都怪瞎想亂說,司徒苗也弄不懂是內疚還是擔心申請的事,情緒好不低落。


    迴到宿舍,聽到室友陳衫兒和袁圓說的消息,她的心情才稍稍好轉。


    今天陳衫兒身上穿的正是司徒苗送的裙子,束腰長裙恰到好處地凸顯她的s形曲線,知道司徒苗迴來了,她難掩喜色地轉圈。


    看這陣勢,袁圓坐凳子上啃著蘋果解說,“某人穿了新衣服,開心啊,忍不住去校園逛逛啊,結果不得了,遇上學校一年舉辦一次的歌手大賽現場報名,宣傳板上寫了這次決賽有明星助陣!”


    司徒苗驚唿:“學校下血本啊這是!”


    “啦啦啦~本姑娘天生麗質,歌喉動人,要不是去年無意間錯過,冠軍早是我的!”陳衫兒對唱歌情有獨鍾,說到興奮處,跳起一段不倫不類的新疆舞自嗨。


    袁圓丟掉蘋果核,立馬加入舞蹈行列,隻不過表演的是能閃瞎眼的猩猩捶胸。


    一瘋一傻,兩個女蛇精病,司徒苗雙手捂眼。


    “還有苗苗,看班級群沒有,”陳衫兒眨眼一笑。


    司徒苗搖頭,“沒有。”


    “明天班裏有聚餐,去常青公園燒烤!”


    哇塞!早聽說常青公園是才市第一大公園啊,據說有廣袤的騎馬場,因為門票貴得咂舌,司徒苗沒有舍得花錢去。不過地點是在新農村的開放區,離學校很遠,畢竟市中心誰敢用那麽一大塊地做公園啊,司徒苗思索了幾秒,撓頭問,“那我們是不是明天要起來很早集合啊?”


    “對啊,七點校門口集合,乘坐輔導員定好的大巴過去,至於所有費用,班費全包啦!”


    聽完陳衫兒這句話,司徒苗脫了鞋子,直接加入歡唿的隊伍,太期待啦,煩惱什麽的統統不管了,明天就好好地玩一場吧!


    晚上,難得在班級群冒泡的司徒苗,忍不住和大家一起在群裏聊明天遊玩的事宜,甚至希望一夜眨眼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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