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胡曉的談話持續的時間並不長。


    鬱占是固執的人,胡曉顯然也是。


    於是各有決定,不再更改。


    鬱占往自己的辦公室走。


    秘書周安還等在外間的工位上。


    鬱占說:“你先下班吧,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周安說:“我還是等您吧。”


    鬱占笑笑:“沒事,你早點迴去休息,明天還有得忙。”


    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周安想了想:“您要加班的話,我給您叫份外賣吧。”


    鬱占毫無胃口,卻仍微笑著點了一下頭:“好,那就麻煩你。”


    鬱占獨自走進辦公室,關上門,坐到桌前去。


    筆記本電腦放在桌麵上。


    胡曉的辭職已經勢在必行。


    鬱占的心情非常複雜,卻沒有時間傷感。


    她有很多工作要做。


    鬱占又重新迴顧了胡曉的團隊情況,看看隨著胡曉的辭職,有多少人會跟著走。有哪些人留不住,有哪些人可以爭取。


    而後又與負責人力資源工作的劉楓臨通話,安排工作。


    忙完一切,已經是晚上九點半。


    她忘記跟桑書南發微信聯係,而他也沒有發來消息。


    鬱占將手機扔到書桌一側,倚靠在皮質的沙發上,閉上眼睛。


    胡曉還是當初夏永言初創公司時親自招來的技術員工,當時胡曉年紀輕輕,對夏永言非常崇拜,工作熱情很高,也頗得夏永言的賞識。


    夏永言去世後,胡曉作為技術骨幹,在群龍無首之際,日日加班加點地工作,為公司度過難關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而今,他先是主張賣掉“花濺淚”。主張不能實現,便提出請辭。


    理性地講,道不同不相為謀,胡曉的行為談不上惡劣。


    情感上說,鬱占覺得意外、失望、憤怒、難過。


    最終歸結為巨大的疲憊與茫然。


    連桑書南這半個局外人都在反對。


    她的堅持真的錯了嗎?


    鬱占睜開眼,起身。


    茶幾上放著的外賣早已涼透,她提在手裏,準備迴家了放微波爐裏熱熱再吃。


    公司的人都走光了,隻剩她一人乘電梯下樓。


    透過電梯的玻璃牆,她看見夜色中燈火璀璨的臨江市,微笑了一下。


    而後走進這片煙火裏。


    穿過大廳,走出大樓。


    鬱占往停車場方向走,從行道樹下閃出一個人來,擋住她的去路。


    她抬起眼,看清他的臉孔。


    桑書南穿著純黑色的t恤和長褲,站在夜色當中,眉眼之間,有淡淡倦色。


    他臉上的笑容,是溫和平靜的。


    是鬱占熟悉的那種。


    鬱占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桑書南低聲地開口:“你今天下班好晚。”


    她無話可說,隻能點了點頭。


    他問:“你吃過飯了嗎?”


    鬱占又搖搖頭。


    她想了想,終於找到一句能說的話:“周安給我買了外賣,我帶迴去熱熱就能吃。”


    桑書南沉默一瞬,輕輕蹙了蹙眉頭。


    他說:“我也還沒吃飯。你陪我一起去,好嗎?”


    鬱占怔了怔,問:“你在這等了很久?”


    桑書南望著她,微笑:“也不算很久。”


    他來之前,並沒有聯絡她。


    很容易推測,桑書南一定是在她下班之前就等在這裏了,否則勢必會錯過她。


    鬱占想了想,說:“道歉。”


    桑書南愣了一下,臉上閃過迷茫,一時間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鬱占看著他,並沒有解釋的意思,神色鎮定。


    桑書南剛想問,忽然明白過來。


    他苦笑,開始道歉:“對不起,那天我不該說那樣的話。”


    他腦子裏尚在組織說辭,預備長篇大論地陳述一番,卻聽見鬱占說:“ok,可以了。”


    桑書南怔住。


    鬱占的臉色看不出變化,又說:“你開車。”


    她低頭從包裏找出車鑰匙,遞給他。


    桑書南下意識地接過,她便往停車場方向走。


    他趕緊跟上去。


    桑書南啟動車子,問鬱占:“你想吃什麽?”


    鬱占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缺乏表情的臉孔上忽然浮現一絲飄忽笑意。


    鬱占說:“‘竹中家’牛肉蓋飯。”


    桑書南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下意識地用上了一點力氣,指節微微發白。


    桑書南對這個連鎖品牌實在是太熟悉了。


    他努力笑了笑:“好。”


    桑書南把車開到離公寓最近的一家門店。


    他們在角落的卡座裏相對而坐。


    鬱占很沉默。


    是那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沉默。


    桑書南幾度想同她講話,卻在她冷暴力的抵抗下望而卻步。


    最終,兩人隻是埋頭吃飯。


    鬱占平時飯量不大,吃飯的時候儀態優雅。


    但今天也許是餓得久了,她拿著筷子大口大口地把牛肉和米飯往嘴裏送,近乎狼吞虎咽。


    桑書南沒什麽胃口,低頭吃一口,見她吃得急,便從一側拿了水壺,把她的空杯子倒滿大麥茶。


    鬱占放下筷子,從他手裏接過水杯,將水喝完。


    她擦了一下嘴,然後就坐在那看桑書南。


    桑書南垂著眼吃飯,聽見鬱占說:“胡曉要辭職,可能會帶走一批技術員工。最近公司可能會有比較大的人事變動。”


    桑書南拿著筷子的手僵了一下。


    他抬起頭看了看鬱占,想說什麽,卻隻能沉默。


    鬱占問:“你知道我為什麽要你道歉嗎?”


    桑書南怔在那裏,不知道該接什麽話。


    她笑了笑。


    “桑書南,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永言對我的意義。就算我不能與死別抗衡,但我至少想要留住他的東西。我跟他認識,就是因為他喜歡‘花濺淚’的故事。如果說‘火吻’是他未完成的心願,那麽‘花濺淚’就是他留下來的最後一件作品,是見證我們那些事情的東西。”


    桑書南心頭巨震,口中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鬱占又笑了笑,看著他,淡淡地說:“桑書南,別人都可以要我對‘花濺淚’放手,但是你不可以。”


    你明明都知道。


    你明明是我最信任的人。


    又怎麽可以這樣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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