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舞替身崴到腳了,腳背高高地腫起,坐倒在地上哭得很是傷心。林瀟的臉色瞬間就黑了,但是麵色再難看,她也不得不先叫人來將替身送到醫院去。


    劇組裏有人忍不住小聲議論了起來,“說起來,劇組從開拍開始,就一直不太順利啊……”


    “是啊是啊,簡直是黴運連連。這在娛樂圈裏也算是難得一見了,不知道還會不會出事……”


    “好了,都閉嘴。”林瀟臭著臉迴頭製止了他們的議論。


    大家立刻閉口不言。


    牧希無奈地輕歎了一口氣,她的第一部戲的確是麻煩多多啊。現在那個女孩子腳崴了,要馬上再去找一個合適的芭蕾舞演員來做替身的也不容易,而腳傷少則半月,多則兩月才能好。劇組被劉湘折騰過後,實在是拖不起了。


    看來是上天注定,她不需要什麽替身了。


    牧希主動走到了林瀟的跟前,“林導,您要是放心的話,這個角色就不找替身了,我自己來演。”


    林瀟抬頭看了她一眼,驚奇道:“你會跳芭蕾?”


    牧希搖頭,“沒學過,不過我有古典舞的基礎。”


    林瀟無奈道:“芭蕾舞和古典舞是有差別的,很多都是從小練起才能像模像樣的。”


    牧希並不氣餒,她定定地看著林瀟,“林導,您信我嗎?”


    林瀟對上她烏黑的眼眸,被其中的堅定和自信所打動,忍不住放軟了語氣,“我當然信你,但是……”


    “那林導就讓我試試吧,給我一周的時間,一周之後我再來試這一段戲。”牧希目光灼灼地看著林瀟,“好嗎?”她輕聲問。牧希的眼有著一種魔力。從前的牧希性格內向,甚至有些陰鬱,她的眼都是黯淡無光的,從那雙眼裏投出的目光也會讓人覺得難受。但從她的靈魂在這具軀殼裏複活以後,這雙眼就變了,變得靈動起來。她目光灼灼的時候,會讓人有一種,你被寄予了極高信任的感覺,這種感覺往往讓人無法抵擋。


    這一刻林瀟就有了這樣的感覺。


    “……那,那就一周吧。”反正就算再找替身,也要找上一段時間。如果一周後找不到替身,那就再用牧希吧。林瀟心裏已經暗暗有了決定。


    因為出了剛才的事故,這一段戲隻得刪去,轉而直接開拍男女主角雙人舞的畫麵。


    邢曉曉接到通知的時候愣了愣,隨即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實在是老天都在幫她。沒想到牧希竟然會這麽倒黴……從前劉湘雖然惹人厭煩,但她的確會點兒芭蕾,如果是她的話,根本就不用請什麽替身。邢曉曉步履輕快地踩著高跟鞋走到靳鋒的麵前去,心中想道,喏,好運氣都用光了,牧希,這下看林導還會那麽喜歡你嗎?


    有句話是這麽說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邢曉曉心情愉悅,難免臉上就帶出了幾分眉飛色舞的味道。


    剛才才出了事故,邢曉曉就能笑得這麽開心,靳鋒看在眼中,嘴上雖然不說什麽,但心底卻有些不大高興。以前也沒看出來邢曉曉是這樣的人啊……


    男女主角投入拍攝之中,牧希就拉過椅子在旁邊看了起來。偶爾看一看別人的表演,也能學到不同的東西。


    馮右海走到了她的身邊坐下,“心情難受?”


    牧希有些驚訝。馮右海這是來安慰自己?


    她搖了搖頭,“不難受,沒必要難受。”


    馮右海看了一眼邢曉曉的方向,然後目光再落迴到牧希的身上,“芭蕾舞這一段,導演怎麽說?”


    “我跟林導申請自己來試試了。”牧希很大方地說了出來,“我以前學過一點古典舞,現在就試試看芭蕾舞,唔,也算是個不錯的體驗了。”


    馮右海見她姿態坦蕩,哪怕是看著男女主角的方向,也沒有半分失落,這才確定,她是真的不難受。


    馮右海不由得挑了挑眉,問道:“對台詞?”


    “好啊,對台詞!”牧希抓起了台詞本。


    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不由得往牧希的方向多看了兩眼,暗暗感歎,“人家這才是有手腕的女人呢……”


    為了跳今天的雙人舞,邢曉曉和靳鋒都是專門請老師來教了的,所以今天這場戲很輕鬆地就駕馭了,隻是林瀟看著他們跳舞的時候,總覺得還缺了些什麽。


    大概是男女主之間互相愛慕的味道還不夠濃吧。


    林瀟皺了皺眉,準備拍下一個鏡頭。


    和馮右海對完了台詞的牧希再度上場了。


    場務喊下了“開始”。


    這一幕裏,連婉真看著林雨和寧世川共舞,忍不住轉頭去找寧皓。


    “老師,我們也去跳舞吧。”牧希踩著高跟鞋走到馮右海的麵前,微笑著說道。她的眼眸中盛放著光彩。那是隻有在看見喜歡的人的時候,才會有的表現。


    ……


    林瀟坐在監視器後,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想道,這看起來才他媽像一對兒啊!邢曉曉和靳鋒也不知道怎麽搞的,看起來半點眼神交流也沒有,哪裏像互相戀慕的男女?


    ……


    “……你自己去吧。”馮右海皺了皺眉,按照劇本裏寧皓的口吻,說出了這樣一句台詞。他的目光不斷往邢曉曉的方向看去,神色有些煩躁。


    牧希的眸光動了動,她伸出了手去拉馮右海的袖子,“老師我們不是說好……”


    另一頭邢曉曉和靳鋒要閃身走開了,馮右海麵上的煩躁更甚,他揮開了牧希的手,“你自己去吧!”然後就快步朝著邢曉曉的方向去了。他去邀請邢曉曉了。


    牧希皺起眉頭,麵上的難過之色一閃而過,在看見邢曉曉的身影之後,她就立即抬了抬下巴,變得高傲了起來,隻有那雙眼裏還點綴著些微的失落色彩。


    林瀟在監視器後看著牧希的表演,忍不住叫好。


    拉袖子的動作是劇本裏有的,但是被男二號揮開手之後,連婉真忍不住朝著他的背影再度伸了伸手,最後又破受打擊地垂下,這是劇本裏沒有的部分,這個細節純粹是牧希自己加進去的。表現連婉真對寧皓的真心放不下,和在看見女主角林雨之後,自尊受挫,不得不放下了手,眼睜睜地看著寧皓朝林雨走去的過程。


    明明隻是個簡單的動作,但是在牧希做來,就好像被賦予了另外的含義。


    牧希在演戲時的每一個表現,都讓林瀟移不開眼。


    這一段戲並不長。


    牧希演得極有個人特色,甚至可以說是出彩的,馮右海是老演員了,自然也演得讓林瀟說不出一句不好來。相比之下,邢曉曉和靳鋒的對手戲就顯得有些乏善可陳了。林瀟歎氣不已,明明從前也是這樣,但從前怎麽就不覺得呢?果然是得對比才能看出高低優劣嗎?


    林瀟喊了“卡”。


    牧希適時地收住了,她臉上的表情陡然一變,頓時從那個因失戀而神情黯淡的角色裏脫離了出來。


    馮右海走到她的身邊來,忍不住打趣道:“本來看見你剛才的表情,還覺得有些不忍心,現在你的表情一變……”


    牧希配合地哼了一聲,開起玩笑道:“馮哥眼裏隻有女主角,當然不會對我不忍心了。”


    本來這句話也真的隻是牧希和馮右海開玩笑說的一句話,男二號寧皓的眼中也的確隻有女主角林雨。


    但是恰好這個時候邢曉曉和靳鋒一起從旁邊經過,靳鋒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對,但邢曉曉的麵色就不大好看了。她甚至覺得牧希這話就是在諷刺她。馮右海眼裏有誰?馮右海眼裏不是隻有她這個女三號嗎?幹嗎非得往自己身上扯?邢曉曉心裏頓時更為不痛快,看著牧希的目光隱隱帶了刺。


    牧希被邢曉曉那一眼看得一頭霧水。


    她哪裏又招惹到邢曉曉了?


    對麵的馮右海注意到了牧希臉上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在娛樂圈裏很常見的,並不是每個人都心胸寬闊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馮右海都這麽說了,牧希當然也就順著他的話,把這事兒給忘腦後去了。


    他們一起慢步走到了林瀟的身邊去,聽林瀟說剛才那一場戲。


    “都演得不錯。”林瀟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所有人都一起誇了。林瀟眼睛利,腦子聰明,哪會看不出從牧希到了劇組以後,邢曉曉大受影響呢?不管怎麽說,邢曉曉都是自己親手挑的女演員,她要是一味誇牧希,就算邢曉曉心理素質再好那也受不了。


    牧希跟著其他人一起齊聲說:“謝謝導演。”


    接下來的幾場戲,牧希表演都相當不錯,包括是跟她對戲的人,都覺得很容易就能被她帶進情景裏去。跟牧希演戲,很輕鬆。


    但邢曉曉心裏一直老惦記著事兒,演戲的時候難免有些放不開,她的狀態不好,拍出來的部分就顯得差強人意。說拍得不好也不是,但說拍得好更不是。


    牧希看在眼裏。


    她知道邢曉曉是被自己影響了,本來牧希也不想去搭理邢曉曉,自己心胸狹隘,難道還要怪她?她做什麽在邢曉曉眼裏都是錯的。但是邢曉曉狀態不好,拖累的是林瀟,是整個劇組。牧希雖然自詡情操並不高尚,但在這樣的時候,她能做點兒什麽,就還是會做點兒什麽。


    趁著中場休息的時候,牧希就主動走到了邢曉曉那邊去。


    有人注意到這一幕,身體立刻就緊繃了起來。


    牧希和邢曉曉之間氣場不合在劇組裏,隻要稍微有眼力見的人都能感受到一點。平時牧希也從不主動和邢曉曉打交道,邢曉曉更是高傲得不會去搭理牧希了。而今天牧希主動找上門去……那會有什麽事發生啊?所有人都免不了八卦一下。


    林瀟注意到之後,心髒也跟著緊了緊。


    馮右海和靳鋒更是不動聲色地走近了一點,生怕兩個女孩子真鬧出點兒什麽矛盾。


    馮右海看著牧希的方向皺了皺眉。這女孩兒不會也跟著心胸狹隘,沉不住氣要去找邢曉曉麻煩吧?


    就在眾人心思各異的時候,牧希指了指邢曉曉旁邊的位置,“曉曉姐,我能坐嗎?”娛樂圈裏,叫“哥”和“姐”不會讓人覺得你是在諷刺他(她)年紀大,相反的,這隻會讓人感覺到被尊敬的飄飄然。


    見牧希開口語氣軟和,也沒有什麽不尊敬自己的地方,邢曉曉這才麵色和緩地點點頭,“坐吧。”


    牧希坐下來後,立刻就露出了笑容,“曉曉姐今天狀態不太好啊?”


    邢曉曉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


    牧希這是專門來諷刺她了?


    牧希也不管她這個時候怎麽想的。你生氣就生氣唄,隻要你別這麽光顧著瞎置氣,你哪怕是一氣之下非要跟我爭個高低也好啊!起碼你得花功夫更努力演戲對吧?就現在邢曉曉這樣兒,牧希都不屑去嬴她。


    “曉曉姐狀態不好是因為我嗎?”見邢曉曉憋著氣不說話,牧希又問了一句。


    馮右海聽見了這麽兩句話,眉頭皺得更緊了。


    牧希她想幹什麽?


    倒是靳鋒覺得自己已經窺見了牧希的目的,因而一直沒有出聲。


    邢曉曉憋不住了,厭煩地看著她,“牧希,你別太看得起自己了,我狀態不好怎麽可能是因為你!你放心,明天我的狀態會比誰都好。”


    “哦,那我就等明天曉曉姐來好好指導我了。”


    有一個詞叫做先入為主。


    邢曉曉原本就對牧希極為不滿,現在聽見她開口說話,也會不吝嗇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牧希。她覺得牧希就是在嘲諷自己。


    她也配?邢曉曉心中氣極,咬牙道:“那你明天就看著啊!”如果是以前,邢曉曉根本不會這樣沉不住氣,說出這樣幼稚的話來,但是麵對牧希那張臉,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牧希輕輕一點頭,說:“好啊,我看著。”


    見牧希還答應得這麽認真,邢曉曉頓時覺得自己心裏頭的那口氣更不暢了。


    這個時候馮右海也終於反應過來……


    牧希這是故意刺激邢曉曉,好讓她別走神,多下功夫拍戲壓過自己呢。馮右海頓時知道自己剛才誤會了牧希的意思。馮右海心下尷尬不已,隻覺得自己將人家小姑娘想得太壞了。之後在劇組之中對牧希更是免不了多有照拂,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此刻,馮右海、靳鋒,甚至包括林瀟在內,都覺得牧希實在厲害,三言兩語把邢曉曉的火氣給挑起來,然後又給熄下去,她激起來的已經不是邢曉曉的怒火了,而是邢曉曉的好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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