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話沒說完,我已經明白了啥意思,沉著臉不吭聲。


    因為我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景況,九死一生逃出來,他們正在張開天羅地網抓我呢,我若再在這兒惹出事來,不是自動找死嗎?


    不行,這事我絕不能幹,哪怕被他嫌棄趕走,也不能做那送死的買賣。


    狗娃見我這樣,急了,好話說盡,又要給我磕頭,又要從兜裏掏錢,那賴皮勁真是無以複加。


    小子,不是老子不幫你,是不能拿自己的命去給你換媳婦呀。當然這話我是絕對不敢說明的。


    隻一個勁地勸他別為了個女的跟人拚命,沒意思,若把人打死,咱還的賠命,他若打死咱,更不會有好,所以還是算了吧。


    狗娃不依呀,鼻子一把淚一把地說,這輩子就相上燕子了,沒她,我也不會活了,說著就作勢要往樹幹上撞。


    你娘,這點小伎倆來忽悠我?我是誰呀,一把拉住他,厲聲道:“別跟我耍賴,實話告訴你,知道哥我為啥來這兒嗎?是因為我媳婦跟人跑了,我要去把她找迴來,所以才誤闖到了你手上……”


    “啥?”狗娃一愣,驚訝地瞪大了眼,“哥,你媳婦跟哪個崽子跑的?走,兄弟我和你一塊去抓住那個雜種,弄死他!”


    他這是在投資感情和義氣呢,我歎了口氣,搖搖頭道:“算了吧,我也想開了,女人的心思若不在你身上,硬拽迴來也是白搭,就像你,若那個啥燕子真的喜歡你,誰能攔得住?分明她是……”


    “不是的!”狗娃大吼一聲,猛一跺腳,急辯道,“她真的愛我,要不也不會和我親嘴,還讓我摸過她的奶,白白的,跟個饅頭似的……那,那個姓萬的小子揍我,她不知道,我也不願跟她說,因為太丟份……”


    我暈,連那種舉動都說出來了,這小子不是個可靠的主啊,那個燕子若跟了他,真是會後悔一輩子的。


    但我任憑他怎麽磨嘰,怎麽撒賴耍潑,始終不應承去打人的事。


    這樣鬧了大半天,狗娃見我心如磐石,也泄氣了,隻好拉著我迴家,說咱哥倆再好好談談。


    就在這時,忽見林子東麵竄起一支肥大的野兔,蹦跳著往小道另一邊跑去。


    我一個激愣,忙彎腰撿起一塊石頭,揚手就擲了出去,飛石唿嘯著一個落點,“啪”地準確地擊中了那兔子的後腿,野兔被打的連翻了幾個滾,癱在道邊不動了。


    狗娃一下子愣住了,看看那野兔,又看看我,道一聲:“你,你……”


    猛一伸大拇指,顛顛地奔過去提溜起了那隻野兔,連連讚歎著和我迴了家。


    中午狗娃爹是不迴來的,通常是采滿了竹簍子藥草才能迴返。


    狗娃麻利地扒了兔皮,讓他娘炒了,連肉帶蘿卜片盛了滿滿一泥盆。


    我掛記著老頭,讓老太掰出碗肉菜留給他,狗娃大咧咧地擺手道:“留啥,咱可勁吃,反正你有這絕活,吃了飯再出去打就是了,我們這山裏野物多著呢。”


    他說的也對,我們娘仨就乒乓大吃起來。


    狗娃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壞毛病,但好處是不喝酒,據他說一喝就臉紅,跟猴子屁股似的,特難看,所以為了保持小白臉的形象,跟酒絕了緣。


    吃完飯,我們稍一歇息,狗娃便領著我出了門,往南麵山穀裏走去。


    這片山雖不雄偉險峻,但也怪石嶙峋,各種林木覆蓋了90%以上的山巒,雖然是在初春,很多樹木剛剛發芽,但依舊顯得是林隱蔽日的,空氣好,鳥類也多,各種鳥叫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在這個萬物複蘇的季節,野物也分外多,我們邊走邊打,走了不到二裏地,狗娃肩上就背了十幾隻鳥和一隻野兔,連嚷這迴要享大福了,等迴家讓老娘做熟,給燕子送去些,讓她也解解饞。


    這小子,對那個燕子比對他娘還要孝順呢。


    當然,他這話隻是個引子,在我們坐在草地上休息的時候,他衝我壞壞地笑道:“哥,你不要你那媳婦了是吧?”


    我一愣,蹙了下眉,歎道:“想要,可特娘的人家跟著那小白臉跑了,我能咋辦?”


    “那……你就不想再討個媳婦?”他眯眼緊問道。


    我聳了下肩:“那個還養不住呢,誰還再能跟我?要啥沒啥,房無一間,地無一壟的,跟著我挨餓呀?”


    狗娃一撇嘴,並不認同我的說法,道:“哥,憑你的本事,不說去別的地方,單就是在這片大山裏,也活的滋滋潤潤了,你若想在這兒長久住下去的話,我幫你搭兩間房子,再幫你討個媳婦。”


    啥?我以為耳朵聽錯了,驚愕地望著他:“你……說啥?”


    “咋了哥,你不願意留在這兒?反正老家也沒媳婦了,迴去也會被人恥笑的,還不如咱兄弟倆在這兒做個鄰居,有吃有喝的,不比你迴村出苦力強?我娘,跟你說,我最頭痛的是夏天割麥子,那年在我姐家幫著幹,窩在地裏,頭上盯著毒日頭,跟個蒸籠似的,那滋味,特麽就是死了也再不去遭那狗罪了……”狗娃皺著眉頭咧著嘴,滿臉苦相,看來他是真怵了那活了。


    我不在意他苦著割麥子,而是在意他那句“幫你討個媳婦”的話,心一動,又一琢磨,不對,他自己都討不著個媳婦,給我討?應該是隨口忽悠。


    我便不再接茬,歎道:“混一天是一天吧,誰知道以後會咋樣。”


    狗娃以為我要離開這兒,那樣就沒人替他出頭了,急了,道:“哥,我真心問你,你想不想在這兒娶個媳婦安家落戶?咱這兒不比你們那窮地方強百倍?不用太出力,有吃有喝的,比城裏人還享受,還滋潤……”


    咦,這小子口口聲聲說給我討個媳婦,難道他真能給我辦成?那樣的話,我巴不得在這大山裏住一輩子呢,也不用膽戰心驚地四處流竄了。


    我看著他,正色問道:“你可別瞎忽悠,自己都沒討上媳婦,還給我找?忽悠傻子行,忽悠我?嗬嗬……”


    我自負地笑了一聲,仰身躺在了草地上,天空湛藍,萬裏無雲,和曦的微風輕輕吹來,鬆濤陣陣。我又想起了三山媳婦和秀兒,不知她倆現在咋樣了,或許正在看守所裏受審吧,唉……


    狗娃見我不信,嘿嘿笑了兩聲,也仰躺下來,低聲對我道:“哥,真不是忽悠,管忽悠誰,我敢忽悠你嗎?真的,你若幫我出了這口惡氣,打服了那個姓萬的小子,我真給你說個媳婦,那女的跟你差不多歲數,大高個,身板也好,臉盤也俊,也白……對,跟我,不,比我還白呢,包你一眼就看上。”


    “誰?不會是你勾搭的個啥子女人,不要了再給我吧?”我不放心地道。


    他忙搖頭,說你瞎說啥呀,兄弟我能幹出這種下三濫的事嗎,跟你說,那女人賢惠著呢。


    “*婦?”我隨口問道。或許他姐村裏的,應該是他姐想說給他,他不樂意或人家嫌他不務正業,所以想借花獻佛,推給我,有這種可能吧。


    “你不用問了,”狗娃一下子坐起來,認真地道,“隻要你幫我打服了那個小子,媳婦的事就包在我身上,若不成的話,你,你就打死我,行了吧?”


    特娘的,既然他這麽信誓旦旦地保證了,我還猶豫啥,不就是打個架嗎,打了就跑,誰也不知道老子是誰,而且關鍵是還能討個媳婦在這兒安家落戶過一輩子,這等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我多了個心眼,他口口聲聲說給我討媳婦,那麽,在幫他之前,管咋也得見見那女人吧?別到時候出了力,惹下禍,吊毛人影沒見著,那可真就是棒槌了。


    於是,我提出了交換條件:幫他打架可以,並且保證把那小子打個不吃食,但在動手之前,必須讓我跟那女的見一次,且要雙方都有意才行。


    我說這個,是怕他到時領著我去一個陌生的村子裏,隨便遠遠地指著一個女人說那就是,而人家還不知咋迴事,可就溴大了。這小子,壞心眼多著呢。


    狗娃一聽我的條件,皺了皺眉,臉上就顯出了為難之色。


    我靠,還真被我猜中了呢,你小子想拿我當棒槌玩,姥姥!


    我罵道:“屁了吧,就看你小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在這瞎咧咧,走,迴家去!”


    我起身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也不理他,徑直往迴走去。


    狗娃一看急了,顛顛地奔上來,道:“哥,我,你不信是吧,好,今晚我就領你去東張村,跟那個女的見見麵,保你滿意。”


    咦,難道是真事?我心裏一動,說行,等見了後再說。


    我還是擔心他忽悠或設套,並不全當迴事,怕落空後被人恥笑,也怕他小看我。


    傍晚,我們做好了飯,老頭背著滿滿一簍子藥草也從外麵迴來了,見我們弄了這麽多野味,驚喜之餘,連連誇我有能耐,狗娃也趁機在他爹麵前猛吹了我一頓,說我能文能武,以後咱家就不用愁了,野味開著造,吃不了還可以拿到集市上去賣了,這日子,想不富都難。


    我們吃完飯,老頭還在那喝酒,狗娃說山外西張村今晚演電影,要帶我去看看熱鬧,便把我拽到西屋,從櫃子裏拿出一套黃綠色軍裝要我換上。


    我靠,這還真像去相對象的節奏呢。我便把身上的破舊襖褲脫了,穿上那身軍裝,雖然不太合身,緊緊巴巴的,但覺得晚上也不會有人太注意。


    黃球鞋呢,這個湊合不了,小兩碼,咋辦?狗娃眼睛一轉,去東屋拿來把剪子,把鞋後簷子剪開,這才把腳勉強擠了進去,若不注意瞅,一般人是看不出破綻的。


    這麽一捯飭,狗娃又讓我用他的刮胡子刀把胡子刮了,對著小鏡子一打量,我讚,濃眉大眼高鼻梁,方臉大耳圓下巴,牛逼閃閃放光彩的,既英武又年輕,真是人靠衣服馬靠鞍呀,這話一點不假。


    穿戴完畢,出的門來,見天色剛剛暗淡下來,我跟著狗娃,懷著忐忑又好奇的心情,沿著小道急急往山外走去。


    路上,我突然想起一個事來,去相親管咋也得帶點禮物吧?空著手不像迴事,別被人家罵土鱉。


    狗娃大咧咧地一擺手,說不用帶,以後日子長著呢,我說了就算。


    我不再反駁,心裏就暗暗猜測起那個女人跟他的關係,或許是他姐姐家的啥子親戚吧,小姑子?表姊妹?還是非常要好的鄰居?要不他說話也不會這麽硬氣。


    就問道:“兄弟,那個女人,家裏啥情況?有公婆沒?幾個孩子,多大了?”


    狗娃道:“她家呀,公婆早死了,一個孩子,也參加工作了,離婚的,她男人人事不幹,倆人鬧了一輩子,早想另找個踏實能幹的男人過日子呢……”


    “離婚的?”我一愣。


    狗娃含混地嗯了一聲,說你別管了,咱管她離婚還是喪夫的,隻要你倆看對眼,就保證成。


    我聽了,也就不再問,問了還是這麽迴事,到時看情況吧。


    晚上走路快,二十多裏山路走下來,天空半個月亮也露出了頭,其時,估摸著大約是晚上八點左右了吧。


    我們出了山,又在平原小道上走了六七裏,遠遠望見前麵有一個村廓。狗娃說前麵那個村子就是東張村,他姐住在村中央大街北側,距知青大院有兩排房子。


    進了村,沿著大街走了不遠,他在一家院門口停下了,說這就是他姐家。


    借著朦朧的月色,我眯眼打量著麵前的房屋,院牆低矮,院門也很破舊,一溜三間曹坯屋,窗戶還亮著燈光。這樣的家境,在當時的鄉村算是一般人家,家家戶戶基本都是這個模式。


    狗娃伸手搖了下門環,推開,先讓我進去,接著他閃身進去,隨手掩上了門。


    “姐,在家忙啥呢?”他吆喝著,大步往屋裏走去。


    我硬著頭皮跟著。


    屋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你咋又來了?黑天抹地的,又來狼竄啥?”


    聽這話,就可知他姐並不待見這個弟弟。


    我心裏突然後悔起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和這個二流子一塊,他姐會怎麽看我?可別也把我當二流子看啊。


    狗娃似乎對他姐這種埋怨早已習慣了,推門進屋,道:“你瞎說啥呀,我還帶了個朋友呢,給點麵子行不,我大哥可是個正兒八經地退伍軍人,一身武藝呢。”


    說著,我們倆就來到了裏屋,他姐正坐在炕上就著煤油燈在縫補衣服,轉頭見我進來,稍一愣,忙不好意思地讓我們一邊一個坐到了炕沿上,說我們姐弟俏皮慣了,您別見怪。


    我咧嘴點頭說沒。


    來了客人,他姐就要下去燒水,我哪好意思麻煩人家,忙說不渴,狗娃也說不用了,我們在公社駐地吃飽喝足了,路過這兒坐迴就走。


    他姐也就不再客氣,邊低頭縫著衣服,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狗娃閑聊起來,無非是爹娘怎樣了,你要好好幹之類的話語。


    我坐在那兒,心裏就劃起了問號,這小子不是帶我來相親嗎?咋絕口不提這茬?難道是在忽悠我?


    不行,很可能上了這小子的當了,我想到這兒,就不樂意了,但也不好意思表現出來,更沒法開口問,就那麽坐在那兒,聽著他倆閑聊,一聲不吭,感覺很煩悶。


    就這麽尷尬地坐了一會,院門響起,狗娃朝外喊了一聲:“別關門,我在這兒耍呢。”


    我一愣,眨眨眼,他這是跟誰說話呢,噢,可能是他姐夫?姐夫小舅子,雖說說話不用客氣,但這口氣也太實落過了吧。


    屋門開了,隨著一串噗噠、噗噠的腳步聲,房門口進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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