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來迴一折騰,時間就過了中午。


    當我們趕著驢車還沒進村,就遠遠望見村口處立著兩個人影。


    眯眼瞅去,竟是二賴子和伺候他的那個老太太。


    二賴子見我們趕車近來,遂一把推開攙著他的老太,咕咚就跪在了地上,雙手合十,哭喊震天:“恩人楊村長啊,您救了我們兩條命呀……”


    我靠,這場景咋像迎喪車的架勢呀。


    再說,是老子救了你們兩口子,管楊子龍個屁事?他自己的‘病’都治不好呢。


    楊子龍見此驚喜地:“是……張二賴大叔好了?叔!”


    激動之下就拖著那條傷腿想從車上下來。


    我沒好氣地道:“好個屁,神經病一個。”


    楊子龍哦了一聲,滿臉疑惑。


    我又不悅地衝跪那兒的二賴子喊道:“你瞎嚎喪個啥,趕緊起來,晦氣!”


    楊子龍一聽,忙拽了我一把,嚴肅道:“不要這樣對待群眾。他雖然還瘋傻,但沒有惡意。”


    二賴子聽我這麽一叫,不但不改悔,反而嚎啕著連滾帶爬地迎了上來:“大恩人啊,您可是俺的再生爹娘呀……”


    你聽聽,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他個六十歲的死老頭子,人家才二十出頭,咋還能成了你爹?


    二賴子,你真特娘的惡心呀,即使真要認爹,也的認我呀,是老子救了你,明白嗎?


    我氣鼓鼓地乜著前麵這個匍匐在地縮成一團的老王八,恨不的一鞭子抽上去。


    但楊子龍又喊了一聲,停住了車,衝我道:“趕緊的把二賴叔架到車上,拉迴村去。”


    我道:“他是個瘋子呀。”


    “瘋子也是咱們的人民群眾!”楊子龍抱著那條傷腿,急的要跳下去的樣子。


    而二賴子忙抬頭,哭道:“楊村長,我不是,我好了呀,你看你看……”


    他說著就急三火四地想從地上爬起來,但因身體太虛弱,連起兩次都跌倒。


    那老太太急了,忙上來攙扶。


    楊子龍猛推了我一把:“快點呀!”


    我隻好不情願地跳下車,大步走到二賴子身前,一把抱起他,心裏卻暗暗吃了一驚。雖然早見他瘦的皮包骨,也不會有多重。但一上手,感覺隻有三四十斤的樣子,比條土狗還輕。


    唉,你老小子都這樣了,還特娘的來巴結呀,人啊,難道非的死了才不得瑟?


    我把二賴子抱上車,讓老太太也坐上,載著他們迴到了家裏。


    二賴子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抱著楊子龍的胳膊,抖著花白的胡子,看那表情要多感激有多感激。


    楊子龍腿不行啊,但因聽說賴子媳婦的病也好了,甚是激動,從兜裏摸索出五毛錢,讓我叫上民兵隊長大棒槌,代表他和村裏,去看望慰問一下賴子家屬。


    二賴子見此,忙又千恩萬謝,在老太太的攙扶下,顛顛地先迴去等我們上門祝賀。


    我應了,出村去地裏跟正帶領村民勞作的大棒槌說了,其他人一聽,皆大喜,紛紛嚷著也要去祝賀。


    其實祝賀是借口,想趁機熱鬧一下是真的。


    於是我很痛快地答應了,一眾四五十個男女老少扛鍬舉鋤地浩浩蕩蕩,嘻嘻哈哈就迴了村。


    但就這麽去賴子家也不像個事呀,祝賀總的有個祝賀的樣式。


    幹脆,村部不是還有個橫幅嗎,雖然那是當初二賴子為迎接周鄉長的棺槨而臨時做的白幅,但也湊合了。


    我讓幾個村民從屋裏拿出,又帶上鑼鼓家什,一路敲打著就往二賴子家走去。


    走到半路,想想不大對呀,這慰問祝賀,空著手也不像個事,遂用那五毛錢去張屠戶家裏買了個豬頭,提溜著,和眾人敲鑼打鼓,浩浩蕩蕩地來到了二賴子家院門口。


    二賴子早在家等急了,聽到動靜,忙和媳婦在老太太的攙扶下到門口迎接,卻一眼看到了那條高高擎起的白幅,臉色唰地變了。


    我一看不好,忙拎著豬頭上前解釋,說之所以舉白幅,是有說道的,棄白接紅,病去鴻運來呀。


    大棒槌一聽也大悟,說對呀,郭子這辦法好,趕緊的把白幅燒了,進屋祝賀去!


    幾個漢子就吆吆喝喝的點起火,燒了白幅,簇擁著二賴子兩口子就進了家門。


    有豬頭墊底,加上楊村長的慰問和眾鄉親的祝賀,二賴子得意萬分,連連感歎自己沒白當了一段時間的村長,組織和群眾給的待遇,比其他人高多了。


    這老東西,都這時候了還不忘得瑟呀。


    而二賴子媳婦雖然被折騰了這麽多日子,瘦了很多,臉色也蒼白,但卻瘦的更好看了,身材也不那麽臃腫了,高挑有形,臉白皮嫩。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心裏暗暗自糾,昨晚若不是稀裏糊塗地把紙條搞迷糊了,二賴子不定永遠就過去了,而這個女人就是我的了,唉,真是天不趁人意啊。


    我們擠在他那三間破草屋裏,說了些廢話,便出來向楊子龍匯報去了。


    隻有幾個長舌婦女留在那兒跟賴子兩口子套閑話。


    忙活到天傍晚,眾人這才戀戀不舍的各自迴家做飯去了。


    而楊子龍因為吃了消炎藥,打了消炎針,腿雖然還腫痛,但精神比早晨好多了,所以又掛記上了給三麻子治病的事。


    我就推阻,說這事不能魯莽呀,萬一好心辦壞事,把人治死,你的政治前程豈不要一毀殆盡?我還是把他拉濟南那邊去治吧。


    可誰知楊子龍年輕氣盛,性格執拗,嘿嘿著說沒事,胡叔已經是個癱子了,咱隻紮腿,就算紮壞了也還是個癱子,萬一紮好了呢,我就立下大功了。


    他話既然已經說到這兒,我也沒法阻攔了,便去灶房做飯,楊子龍則在炕上忙著做最後的醫療準備。


    做好飯,熬了一碗玉米糊糊,我端著先伺候三麻子吃。


    在喂他的時候,小聲說道:“三爺,今晚他真要給你下針了,我阻也阻不住。”


    三麻子冷哼一聲:“我早聽見了,特娘的,既然活的不耐煩了,就盡管讓他放馬過來!”


    啥?我一愣,忙低聲道:“三爺,你可千萬別弄死他呀,村裏接連出事,死了兩任村長了,他若再死了,上麵就更加懷疑了。”


    麻子嘴一撇:“放心,死不了。”


    聽到這話,我才把心放下來。就趕緊讓他喝了糊糊。剛要端著碗出去,三麻子抹了把嘴,道:“他給我治的時候,你趕緊去找楊半仙來。”


    “找他幹啥?”我不解地問道。


    “就說楊村長在給我三爺紮針,你不放心。”三麻子道。


    這主意好,老子不在跟前,隨你們折騰去,隻要不出人命,磕著絆著的,有楊半仙處理。


    我應了,去灶房端來飯,喊著楊子龍過來吃。


    他滿臉燦爛,看三麻子的眼神都熠熠生輝,跟狼見了羊似的。


    我暗暗擔心,弄不好麻子真要遭個罪呀。


    我倆草草吃了飯,楊子龍洗了手,就張羅著要給麻子下針了。


    我腦子一閃,就起了壞心眼,麻子不是喜歡折騰嗎,反正現在他也不敢開口說話,何不也故意裝傻充愣地折騰他一迴?


    心裏打定主意,就看著他擼起三麻子幹瘦的小腿,我的表演也開始了,擔心地問道:“楊村長,你想把鋼針紮他哪兒?”


    楊子龍不緊不慢地從一個紙包裏捏出半根筷子長短的三四根鋼針,便在煤油燈上燒烤著消著毒,便認真地道:“醫書上說,先紮腳心,深度三至五公分,再捏著鋼針慢慢撚,直到血流不止,才能放手繼續紮下一根,這叫放汙血……”


    我靠,我頭皮一麻,三麻子能受的了嗎?他可是個神經敏感的大活人呀,不是沒啥知覺的癱子,這,這……


    我驚悸地看向三麻子,見他躺在那兒,瞪眼張嘴地盯著我,雖然不敢說話,但那表情是真急了,恨不得一個躥跳蹦起來踹我們兩腳。


    眼看著楊子龍把手裏的那根鋼針燒的通紅發光了,我才假裝害怕地道:“楊村長,能行嗎,要不我去把楊半仙叫來吧,萬一……”


    楊子龍道:“沒有萬一,放心好了,昨晚我對自己那麽紮都沒事,何況個無知覺的患者呢。”


    我點了下頭,假裝關係地衝三麻子叫道:“三爺,楊村長要給你紮針了,筷子長的鋼針,燒的通紅,要把你腳板紮透,還要把你膝蓋穿透,等放出你身上的毒血來,你就能動彈了……”


    這是故意給他增加心理恐懼呢,嘿嘿。


    三麻子的表情依舊那樣,但依我多年對他的神情了解,此時的他已經憤怒驚悸到了極點。


    隻是,我還不想走,想看看燒紅的鋼針紮他腳心的瞬間反應。


    隻見楊子龍兩指捏住通紅的鋼針,湊到嘴邊吹了吹,一手握住他的那隻右腳,對準腳心,猛地紮了下去。


    “哧啦……”


    一股刺鼻的肉皮燒焦的氣味震的我心裏一顫,驚眼看向三麻子的臉,見他依舊瞪眼張嘴,一副癱樣,沒有半點反應,更沒露出痛苦的表情,而且,而且腳也沒顫,身子也不動。


    我娘,這得多大的毅力呀,三爺,我服了!


    我忙出溜下炕,轉身竄出了屋,急急往楊半仙家趕去。


    楊半仙家在村東頭,一大家子人,他已八十多歲了,老目卡哧眼的,一聽楊子龍在家用鋼針紮我三爺,且大有把他往死裏造的節奏,也急了,遂在我和他兒子的攙扶下,拿著他的藥袋,急三火四地往我們家奔來。


    剛到院門口,忽聽屋裏猛一聲驚吼:“鬼啊……”


    我們幾個同時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屋門裏嗖地竄出一個人影,飛一般地往外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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