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膀被越壓越沉,心裏恐懼至極,竭力抬頭想看清楚什麽東西在壓我。


    夜眼往上,驚見兩隻燈籠大的紅眼珠子居高臨下的在瞪視著我。


    我腦袋轟的一炸,嗷的一聲,一頭栽地上昏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冷風吹過,我漸漸清醒過來,四下一看,還是在這院子裏,夜色還是漆黑如墨。


    這麽說,昏死的時間沒有多久吧,又下意識地往上望了望,那倆燈籠似的眼珠子沒了,我的身子也能動了。


    我娘,我稍鬆了口氣,哪還敢繼續呆在這兒,管他們折騰不折騰的,趕緊撒丫子吧。


    我一骨碌爬起來,幾步奔到院牆下,一個躥跳上了牆頭,飛身躍下,一溜風地就竄迴了家。


    進了屋,還是驚魂未定,站在炕下,渾身亂哆嗦。


    而三麻子卻是在被窩裏鼾聲如雷。


    “三爺……”我叫了一聲。


    三麻子唿嚕聲停,翻了個身麵朝這,我以為他醒了,可他吧嗒了兩下嘴,又唿嚕起來。


    我偏腿上炕,用力推了他幾下:“三爺……”


    三麻子終於醒了,睜開眼見是我,不滿地問道:“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哪兒去了?是不是串寡婦門子了?”


    我靠,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呀。


    我顫著聲音把在“活閻王”家遭遇的怪事跟他說了一遍。


    麻子一聽,竟坐了起來,瞪眼問道:“你去他家幹啥,還想日賴子媳婦?我可警告過你,你小子……”


    “不是!”我急了,“我,我就是想去聽聽二賴子背後說沒說咱的壞話。可誰知道竟被那怪物嚇了我個半死……”


    三麻子聽了不吭聲了。


    我又緊問道:“三爺,你說那怪物是啥,從哪兒冒出來的?”


    “老子也沒看見啥模樣,我知道他從哪冒出來的,不定你眼看花了呢,不睡覺精特娘的出去瞎得瑟。”三麻子罵了一聲,又躺下睡了。


    我也隻好貼他身邊躺下,可哪兒睡得著?滿腦滿眼都是那兩個燈籠似的大紅眼珠子。


    真特娘的,早知道有這事,我迴去幹啥呀,唉,真是吃飽了撐的。


    我煩躁地翻了個身,突然又想起那道白影來。


    那影子眼看著是竄進了屋裏了,不知二賴子兩口子咋樣了。


    是被那白影禍害了,還是嚇死或迷住了?反正此後我再也沒聽到屋裏有動靜,當然也顧不得再聽了。


    就這麽的自己跟自己折騰了一宿,第二天剛蒙蒙亮,迷迷糊糊中,三麻子推醒了我,要我起來下去做飯,今天要出工下地。


    我腦袋昏昏沉沉的,硬扛著疲憊的身軀,起來去灶房煮了些地瓜。


    這時,天色已大亮,能聽到街上有人走路拉呱的聲音。


    而三麻子呢,拄著拐棍在院子裏溜達了兩圈,見地瓜已煮熟,便洗了手臉,催著我吃了飯,兩人扛著鐵鍬和耙子就出了門,沿街往村部走去。


    路上,三麻子低聲對我道:“如果上麵來問咱們昨晚在沒在二賴子那兒吃飯,你咋說?”


    咦,這橫空冒出來的一句話,把我問懵了,驚異地看著他:“咋了?”


    “二賴子今天是上不了工了,”三麻子平靜地道,“若我猜不錯的話,他不是瘋了就是病了……”


    啥?我又猛然想起昨晚那倆‘燈籠’和白影的事,疑惑地問道:“三爺,你……”


    三麻子冷哼一聲:“我咋了,老子不過是略使了一小計,逗你當了引子。”


    我娘,麻子不會是吹牛皮吧?難道昨晚發生的怪異的事,是他做的套?


    不可能,他哪有那麽大的神通?是在我麵前故弄虛玄罷了。


    我心裏不服,但也沒說出來。


    然而,接下來的事,卻被他說對了。


    全村幾十名男女老少持鍬扛鋤的聚在村部門口等到日上三杆,也沒見到二賴子的身影。


    有人開始嘀咕起來,說是不是二賴村長一大早去鄉上開會去了,要不咋還沒來?他可是很積極的呀。


    有人說可能昨晚熬夜熬大了,睡死起來晚了吧。


    有人壞壞地揶揄問不過年不過節的熬啥夜?有漢子就搭腔說和媳婦熬唄,白白胖胖的年輕媳婦,多稀罕人啊,哪個男人能睡的著?


    話落,人群就嘻嘻哈哈地起了哄,話也粗了起來,說啥的都有,越說越磕磣人,越說越興奮,最後有活躍的男女竟追逐著打鬧起來。


    這時,三麻子出聲了,嚴厲地斥責了不成規矩的男女,然後讓我和兩個漢子去賴子家看看,咋還不來。


    我心裏有鬼呀,便忐忑著帶著倆人來到賴子家院門口,一漢子上前一推門,裏麵竟還關著。遂大叫了兩聲,裏麵還是半點動靜沒有。


    我心就沉了下來,暗想賴子兩口子不會是真被鬼弄死了吧?


    便驚悸地讓一個漢子趕緊迴村部喊人,我和另一個人在這守著。


    倆漢子也意識到可能出事了,一個撒丫子竄了,另一個驚悸地問我:“郭子,村長咋還不起來,會不會家裏真出事了?”


    我故作鎮靜地道:“能出啥事,肯定是睡大了。”


    “不可能,這都日上三杆了,就是再乏,也應該起來了呀。”那漢子堅持道,“肯定出事了。”


    我不再理他,但心裏卻怕的要死,賴子出了事倒無所謂,若他媳婦沒了,我豈不……我還欠她一個人情呀,她沒落井下石,還在刑場上給我雞蛋,雖然沒能吃成,但那是一片真情呀,這情比送我百斤黃金都重……


    我腦子裏胡思亂想著,表情就苦逼的不行。


    那漢子見此,驚悸地問道:“郭子,你說我說的對不對?保證對,不信等來了人進去看看,很可能是謀財害命。”


    你娘,還拿這事打起賭來了,啥玩意呀。


    這時,一群人舉鍬扛鋤沿街奔來了。


    人群中,尤見三麻子一手拄著拐棍,一手舉著鋤頭,在眾人的簇擁下,牛逼閃閃,一步三晃地近了前。


    “咋了,到底出啥事了?”三麻子不問我,而是衝我身邊的那漢子急問道。


    漢子也不知出啥事了呀,就把自己猜測的又說了一遍。


    眾人一聽,皆目瞪口呆,臉色大變。


    三麻子眉頭一蹙,衝那漢子道:“你趕緊翻牆進去開門,看看到底是咋迴事!”


    那漢子一聽屁了,咧嘴道:“胡三爺,這,這……”


    他說著,就把眼光轉向了我。


    不等我狡辯,三麻子搶先道:“他瞎了一隻眼你不知道嗎?趕緊的!”


    是啊,你好腿好胳膊的,跟個殘疾人攀比啥?


    漢子無奈,隻好硬著頭皮走到牆根下,被幾個人抱著腿,爬上了牆頭。


    可他實在是也太膽小,戰戰兢兢地趴在牆頭上又衝著正屋窗戶喊了起來:“二賴村長,嬸子,在家嗎?二賴……”


    三麻子氣的嗷的一聲,舉鋤就朝他屁股打去。


    那漢子嚇的猛一哆嗦,咕咚一頭就栽進了院子裏。


    緊接著發出一陣慘叫聲,有人不心痛地催道:“快點敞門,趕緊的……”


    那漢子隻好強忍著痛疼,走到門口開了門,人群就唿啦啦湧了進去。


    “村長二叔,嬸子,在家嗎?”


    “二哥村長,二哥……”


    眾人壯著膽子吆喝著,就來到了屋門口,一推,門竟關著。


    我娘,這下就更毛了,一個膽大的漢子就溜到窗戶前,用手錘了幾下窗欞,又喊了幾句,裏麵還是沒迴音。


    遂戳破窗欞貼紙,透過窗戶往屋裏瞅,突然嗷的一聲就蹦了迴來。


    驚的眾人哄的一下四散躲避。


    “咋了,咋了?”三麻子急問道。


    那漢子哆嗦著臉皮,手指著窗戶:“他,他們躺在炕上不動……”


    我心猛地一顫,完了,真的死了呀。


    不等麻子發話,我嗷的一聲,一步抄到屋門口,抬腳咣地踹開了門,大叫著就衝了進去。


    眾人見此,也跟著湧了進來。


    炕上,二賴子和他媳婦蓋著被子躺在那兒,皆大睜著眼,臉皮輕輕抖動著,直勾勾地盯著屋頂傻笑。


    我娘,還好,沒死,不過應該是瘋了或被啥東西迷住了吧?


    眾人在炕下趔趄著身子連聲喊,賴子兩口子卻仍是那副表情,半點不理我們。


    三麻子道一聲:“閃開!”


    擠身上前,眾人忙把他托上了炕。


    三麻子單腿跪在二賴子身邊,沉聲叫道:“二弟村長,你這是咋了?”


    屁話,人都茫然了,還能迴應你?


    “胡三爺,他倆是不是被狐仙啥的迷著了?”一漢子顫聲問道。


    三麻子皺了皺眉,眯眼瞅著二賴子,突然高聲罵道:“你特娘的,禍害誰不好,敢來禍害俺們村長?我可實話告訴你,俺村長可是個意誌堅定,不信邪的革命分子,特麽有本事衝我來!看老子怎麽收拾你個畜生!”


    他這是在驅狐仙呢,但我知道,隻這麽動口不動手,狐仙是嚇不走的。


    果然,三麻子連喊了兩次,二賴子兩口子依舊瞪眼張嘴直勾勾地盯著屋梁,半點反應都沒。


    三麻子火了,舉手大罵道:“咋的了,你個畜生還不聽?老子……”


    他說著,一拳就砸向了二賴子的胸口。


    忽然,令人驚悚的一幕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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