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詭異的笑聲,也把賴子媳婦懷裏的孩子驚著了,他剛一咧嘴,還沒哭出聲,就被賴子媳婦一把捂住,連滾帶爬鑽到了炕頭上,索索發抖。


    麻子坐在炕上眯眼瞅著院門,一聲不吭。


    我也忙偏腿上炕,剛要問他咋辦,忽聽外麵又是“轟”的一聲巨響,驚眼望去,竟見院門“哢嚓”飛進了院子,塵煙起處,狗剩家的披頭散發,麵目猙獰,晃著膀子就進來了。


    她的步履有些怪,往前走兩步,退一步,跟扭秧歌似的。


    我頭皮不由一麻,這,這應該是鬼魂並沒完全控製住她吧,也就是說,還有的救。


    我低聲衝三麻子道:“三爺,狗剩嬸子還沒完全……”


    三麻子猛地轉頭瞪了我一眼,我不敢吭聲了。


    眼看著狗剩家的晃悠著走到院子中間了,三麻子揚手一把朱砂豆就從窗欞撒了出去。


    朱砂豆落地,像爆豆般地劈裏啪啦一陣亂響,擋住了狗剩家的來路。


    她猛地一愣,直眼望向了窗戶這邊,大眼赤紅,且隱隱有一股幽幽的綠光,激的我渾身一哆嗦,差點叫出聲來。


    “三麻子,你喪盡天良活該死……”狗剩家的昂頭站在院子裏,衝著窗戶大聲叫罵起來,“還有你個小崽子,害的老娘進了閻王殿,老娘要日迴來,讓你小崽子也不得好死!”


    我靠,一會罵麻子,一會又罵我,還真是閻王婆和狗剩家的合體呀。


    三麻子也不吭聲,手裏攥著一把朱砂豆,就那麽眯眼緊盯著外麵。


    而狗剩家的罵完了,探腳剛往前走了一步,卻踩在了一顆朱砂豆上,隻聽“啪”的一聲爆響,其腳底下竄起一團火焰,把狗生家的激的嗷的仰麵跌了出去,咕咚一屁股砸在了地上,抱著腳連連翻滾,淒厲的叫聲驚天動地。


    “你這臭女人,瞎吆喝個啥,起來!”三麻子終於開口了。


    令我驚奇的是,狗剩家的聽到這句話,竟不動也不叫了,而是稍一遲鈍,腦袋猛地打了個冷顫,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眼睛也不紅了,麵部也不猙獰了。


    她奇怪地看看腳下,又轉頭四望,一臉愕然。


    這,難道“閻王婆”從她身上跑了,她又恢複正常了?


    我心裏正嘀咕著,狗剩家的下意識地抬手攏了下散亂的長發,又見衣服上的土塵,忙用手拍打。


    三麻子轉頭對我道:“好了,開門去吧。”


    啥?這就沒事了?不會吧,萬一……


    我猶疑著,下炕來到外屋,手裏提著那個板凳,湊到門縫上又望了眼外麵,見狗剩家的已把頭發挽起,正拍打著褲腿上的土呢。


    “狗……嬸子……”我大著膽子輕叫了一聲,想看看她的反應,若激烈,說明她還是惡魔,若……


    狗剩家的聞聽一愣,抬眼看向門口這邊:“郭子,是你嗎,我咋會在這兒?我記得是在家裏的。”


    我一聽,大鬆口氣,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忙又道:“嬸子,你,你還好吧?沒摔傷了?”


    “沒呢,就是屁股有點痛,也不知怎麽就摔倒了,嘻嘻……”她的聲音細膩,也有些羞澀了,完全迴歸了她以前的聲音和性格。


    我大喜,嘩啦敞開門就奔了出去,腳底踩著的朱砂豆再也沒有出現爆炸的情形,朱砂應該是專門驅鬼魔的吧,對人無侵。


    狗剩家的見我出來,抿嘴一笑:“你看我都老糊塗了,又是做夢又是瞎走的,你三爺在家嗎?要不我先迴去吧。”


    她始終沒明白發生過啥事。


    我道:“在呢,嬸子,進屋坐坐吧。”


    我拉著她的胳膊進了屋,見三麻子坐在炕上一臉陰沉。


    “三爺,我嬸子來看你了,嬸,快坐炕上。”我不想看麻子那張死臉,拽著狗剩家的坐到了炕沿上。


    這時,賴子媳婦也從驚悚中緩過勁來了,緊抱著孩子望著她,嘴巴張了幾張,卻沒敢問啥。


    “大妹子,你也在呀,賴子兄弟呢?”狗剩家的笑望著她,又攏了下頭發,她愛幹淨是出了名的,要不當初活閻王兩口子也不會雇傭她給做飯。


    我暈,這才想起二賴子,忙問道:“嬸子,你沒見著我二叔?他不是找你去了嗎?”


    狗剩家的一臉茫然:“是嗎,我沒見著他呀。”


    這也有可能,她連從家裏怎麽出來的都不知道,更不會記得有個二賴子了。


    我心裏一緊,難道二賴子已經被她弄死了?


    我傻眼看向三麻子:“三爺,要不我去找找他?”


    三麻子臉皮一抖:“去吧,把你嬸子也領迴去,真……答應的好好的,走了就沒個人影了。”


    麻子應該是對二賴子不死或沒啥消息而感到不滿。


    我隻好領著狗剩家的出門往她家走去。


    半路上,從一側的胡同裏突然閃出一個人來,一看,竟是二賴子。


    我一愣:“叔?”


    二賴子詫異地看看狗剩家的,道:“嫂子,你去哪兒了,讓我好找一陣。”


    狗剩家的臉一紅:“我……”


    “你去哪兒了,不是讓你去她家嗎?”我反問道。


    二賴子臉皮一抖,抬手撓了下頭上的狗皮帽子,有點不好意思:“我,嘿嘿,出來正好碰上尿罐家兩口子打架,我去勸開,接著就去狗剩嫂子家,屋門敞著,沒人……”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二賴子真是幸運,逃過一劫。


    當然我也不敢說別的,就讓他先迴去,我和狗剩嬸子去了她家。


    進了屋,我第一眼就看炕東頭,因為夢中“閻王婆”就是坐在那塊兒跟狗剩家的嘮嗑的。雖然那隻是個夢,現在也沒啥人,但還是心有餘悸,狗剩家的疊好被褥,我坐在炕沿上跟她聊起來,套她的話,因為她也說昨晚做過夢。


    狗剩家的眯眼困惑地道:“郭子,嬸不知是老了還是咋的,昨晚那個夢很奇怪,都好幾年沒夢到她了,沒想到……”


    我小心地問道:“她在夢裏跟你說啥?”


    狗剩家的下意識地看了我一眼,稍一遲疑,道:“她,你……”


    她似乎有難言之隱。


    我一愣:“嬸子,你盡管說,在您這兒我就是個孩子,說啥都行的,咋夢的,你們說啥話了,都說出來我聽聽。”


    她點了下頭,吐出了夢中跟“閻王婆”的對話。


    她說也不知咋的,可能是昨天去過“活閻王”家的原因吧,晚上迷迷糊糊的,就見一個胖大大的女人推門進了屋。


    她正奇怪著怎麽關著門還能有人進呢,那女人就上了炕,並叫了句妹子。


    她這才看清是東家婆,忙坐起來問你從哪兒來?


    “閻王婆”還是穿著藍綢襖,黑棉褲,頭上圍著綠圍巾,她說她就從家裏來呀,炕上一老一少兩個冤家占著她的地方,她隻好上這兒來借一宿了。


    狗剩家的忽然想起她不是早死了嗎,咋又……


    不過心裏這麽想,卻並沒感到害怕,又問東家呢。


    “閻王婆”說西廂房裏住著二賴子兩口子,他在那兒監督著兩口子幹活。


    狗剩家的說到這兒,我又猛然記起夢中二賴子和她媳婦猛做的事,臉色不由一熱,問道:“嬸子,她還跟你說啥了?”


    狗剩家的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她說,你睡過她?”


    我暈,我不置可否,尷尬地咧了下嘴,最後一咬牙:“算是吧,嬸子,不過是她先勾搭的我……”


    “噢,”她點了下頭,又說道,“她說你很結實,很舒服,就是,就是……不明白你咋會把她害死,所以這股怨氣一定要發*出來,要不一輩子都投不了胎。”


    “閻王婆”說的怨氣,應該就是古墓裏的陰毒氣吧,可那也不能怪我呀,是她衝著墳筒子大喊大叫的。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怎麽能保住命。


    可三麻子已經中了鬼毒,我們跑也跑不了呀。


    我想起了他說的砍桃樹枝條的事,便跟狗剩家的要了一把鐮刀,拿了根繩子去田野裏尋起桃樹林來。


    其時,太陽已掛在了東半天,冬季的野外荒涼一片,沒一個人影。


    我沿著田間小路往前走了一會,不知不覺間,猛然發覺已上了亂墳崗子。


    我娘,“活閻王”兩口子的墳墓就在這地方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詐屍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千裏明月2016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千裏明月2016並收藏詐屍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