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珠山,座落於山東半島根部,方圓百裏,和青島隔海相望。


    山勢雄偉,主峰大頂海拔七百多米,比西南遙遙相對的它的大哥“大珠山”還高出一百多米。也不知古人當初是怎麽給它哥倆弄顛倒的。


    抗戰爆發後,國民黨薑黎川部一千多人曾在山裏駐紮過,誰知得瑟沒半年,就被山下紅石崖鄉的十幾個鬼子給打跑了,此後山中再無任何武裝駐紮搗亂。


    對於我來說,最感興趣的是山中的寺廟,據說那兒有白雲寺、太平庵等。


    那麽,那個太平庵裏有沒有尼姑呢,尼姑裏麵有沒玲花呢,這是促使我快馬加鞭的最大的動力。


    我們在路上跋涉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日上三杆的時候,終於來到了小珠山腳下。


    站在山下仰頭望去,山中林木遮天蔽日,無形中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我娘,這才是中秋呀,這若到了深冬臘月,豈不哆嗦不成塊了?


    “三爺,咱進山嗎?”我有些猶疑,因為心裏總感覺麵前這大山裏陰氣太重,也說不上是怕還是悸,反正就是排斥。


    三麻子眯眼觀望了一會,道:“郭子,這兒是個養老的地方呀,三爺也想開了,凡事不能違天意,既然那個黃王八命不該死,咱也不折騰了,老實地呆在這兒過些日子吧。”


    這話答非所問啊,不過他意思也很明確,進山是必須的。


    我便背著他抬步沿著一個山口往裏走去。


    山穀兩側,怪石嶙峋,植被豐茂,連特麽石頭縫裏都能彎彎斜斜地長出參天大樹來,更別說那些稍微平坦且有些土壤的坡地了。


    三麻子趴在我背上,轉頭察看著山景,不由歎道:“這兒真是塊風水寶地啊。”


    我道:“三爺,你說的那個太平庵在山裏哪個地方?”


    三麻子道:“誰知道,我也沒來過。”


    “那你咋知道山裏有尼姑庵?”我逼道。


    “棒槌!”三麻子不耐煩地罵道,“你以為老子闖蕩江湖三十多年白闖了呀,山東地界上哪座大山老子不知道?逢山就有廟,名山必有庵,膠州縣誌上都記載著呢,你小子也不上進,學著認個字啥的,再這樣下去,一輩子都是個沒出息的睜眼瞎……”


    我靠,這一問還被挨了頓狗屁呲,我強道:“你也不教我呀,我跟誰學認字?”


    “好好,等安頓下來後,老子就教你,隻要你小子肯學,一年內保證讓你認識三百個字。”三麻子說這話的語氣似乎挺高興,也許我想學認字他心裏感到欣慰吧。


    我在山穀裏跋涉了有二三裏路,見前麵被一道高大的石牆堵死了。


    從其牆下破爛的石頭看,應該是當年義和團或小刀會的工事,當然,國民黨肯定也在這兒設過卡哨。


    石牆右側有一條綠色植被被踏過,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有人從此繞過是肯定的。


    我順著這條模模糊糊的小道上了山坡,仰頭望去,見前麵山頂密林中好似有一座建築物。


    我跟三麻子指了,他眯眼仔細瞅了瞅,道:“那應該是座廟吧,走,過去看看。”


    我便背著他涉過山穀小溪,唿哧著大約又走了近半個小時,來到前麵的山腳,沿著濃蔭蔽日的山中小道石階,來到了山頂的寺廟腳下。


    廟門緊閉,門前台階上卻幹淨整潔,且還有一些水跡,這應該是早晨和尚從山下擔水撒下的吧。


    “白雲寺!”三麻子瞅著廟門眉上的字,輕聲嘀咕了一句。


    管他啥寺,老子又累又餓的,先進去討點飯菜吃了再說,要知道,這大山裏還有個太平庵呢,那才是牽動我心弦的地方。


    我唿哧著上到廟門前,伸頭眯眼從門縫裏往裏瞅,見裏麵大殿門開著,側耳細聽,隱約好像還有誦經的聲音。


    這些和尚活的真是舒服,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神叨,不過一輩子呆在這山裏,也真是沒意思,若我,寧可出去逃荒要飯也不願呆這裏終老一生,除非有女人陪伴。


    我又想起了玲花,遂跟三麻子小聲道:“三爺,那個尼姑庵在哪兒,咱去那兒吧。”


    話剛落,三麻子啪的拍了下我的腦袋:“別瞎說。”


    “咋了?”我懵裏懵懂地問道,心裏就冒出了一股怨氣。


    “記著,在和尚麵前不能提尼姑,明白嗎?”三麻子嚴厲地小聲道。


    你娘,還有這麽多規矩?我悶聲應了。


    三麻子抬手啪啪敲了幾下門,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透過門縫,見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和尚過來了。


    門嘩啦一下被打開,小和尚上下打量了我們一眼,奇怪地問道:“你們是山下的施主嗎?”


    三麻子道:“不是,遠道而來,想借寶地暫歇一下,請你稟告一下方丈。”


    小和尚哦了一聲,又瞥了我們一眼,轉身跑進了大殿裏。


    “進去。”三麻子搡了下我的肩膀。


    我掛念著那個啥子尼姑庵,就道:“人家還沒讓進呢。”


    這寺廟若不讓進,那我就有借口去某處的尼姑庵了。


    “這廟裏就有尼姑,”三麻子可能猜出了我的心思,說道。


    啥?我靠,不會吧,你剛才不是還說守著和尚不能提尼姑嗎,咋這廟裏竟有尼姑了?


    我剛要問,又一心思,噢,可能是他(她)們閑的蛋痛,聚在一起探討下佛經也有可能。


    便抬步進了院子,徑直往大殿裏走去。


    剛走到大殿門口,小和尚從裏麵奔出來,差點和我們撞了個滿懷。


    “呀,你們咋進來了?”他驚訝地道。


    “咋的了?”三麻子問道。


    “我師傅說,不是施主不能進,佛門淨地,其他人是不許來的,”小和尚說著,雙手就推我,“走走,快出去,別讓我師傅看見……”


    我騰地火了,這破寺廟有這麽多規矩?噢,來燒香施錢的可以,別個來討要口飯就不準進了,虧特麽還是普渡眾生呢,狗屁!


    不等我發火,三麻子就高聲開了腔:“咋的了小夥計,你們真以為老子是來討飯的?討飯還用的著來這兔子不拉屎的山溝旮旯嗎,告訴你,我們是來燒香敬菩薩的,趕緊的,你們廟裏有啥擎天大香,會啥子布道排場,說出來,老子要廣撒銀元,敬奉菩薩。”


    這番話把小和尚震住了,他剛要轉身進屋,裏麵突然閃出了一個高大健壯,方臉大耳的和尚來。


    這和尚約四十歲左右,足有一米九高,體重也的過二百斤,濃眉醒目,高鼻闊嘴,既威武又英俊。


    他一眼看到我們就很自然地露出了笑容,雙手合十,問道:“對不起施主,你們是……”


    三麻子在我背上也忙做合十狀,道:“你好啊方丈,我們是從濟南一路過來的,原本要坐船去青島,但遠遠看見這山上祥雲繚繞,仙氣彌漫,才特意改道而至,敬拜菩薩的。”


    “噢。”大和尚眉毛一動,忙伸胳膊,“請,快請進,貧僧怠慢了,請施主不要介意。”


    他說著退步閃倒一邊,我背著三麻子進了門。


    大殿裏,迎麵是一尊高大的菩薩泥塑,盤坐在蓮花盤上,慈眉善目地笑望著我們,其兩邊則是一排瞪眼豎眉的怪物,給人一種既不舒適的感覺。


    泥塑下,供桌上,香煙嫋嫋,幾柱長長的香灰垂垂欲倒,地上,兩個坐墊前各放著一個木魚和鼓槌。


    其他地方空蕩蕩的,沒啥物件。


    三麻子道:“放我下來,給菩薩磕個頭,許個願,敬幾柱高香。”


    我遂矮身把他放到了地上,三麻子單腿挺立,緊蹦幾步來到菩薩像前,小和尚忙把邊上的一個軟墊子擺到了他麵前。


    三麻子卻並不跪,而是雙手合十,仰頭衝菩薩道:“在下胡大海,承蒙上天保佑,縱橫江湖三十多年,獲得金銀財寶無數,本想醉生夢死一輩子,但經您老點撥,豁然醒悟,今天特來恭拜,大撒錢財與眾生……”


    他這麽胡念八說著,卻並不鞠躬,也不要香火啥的。


    那個大和尚在一旁看著他,眨著眼有些發懵,我娘,不是個大財主嗎,咋光說不練?


    他往三麻子身邊靠了靠,雙手合十,低聲提醒道:“施主,好敬香火了,您要最大最粗的嗎?”


    最大最粗的,價錢自然也貴,廟裏掙得利潤也大。


    三麻子點頭:“好,請九十九柱高香來!”


    大和尚本想趁機發個小財,一聽他這麽說,先是一愣,繼而咧嘴為難地道:“施主,我們……”


    “咋的了?”三麻子轉頭道,“是嫌我不誠心嗎,那好,九百九十九柱高香請上來!”


    我靠,他這是故意裝逼呀,別說九百九十九柱高香,就是九十九柱,一般寺廟裏也沒有。


    大和尚道:“謝謝施主對佛祖的虔誠,不過……那,請先去貧僧寒舍一敘,等明天咱們再敬拜吧。”


    顯然,廟裏是沒有那麽多香的,但大和尚也不想放過我們這倆財神,就試了緩兵之計,暫且留在這兒,等明天從山下運來大料再做場。


    而這,也正是三麻子此番大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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