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珠山,雄立於山東南部沿海邊上,海拔近五百米,這個高度乍一聽不咋的,但這是在海邊,沒有循序漸起的陸地鋪墊,而是從海平麵直接拔高,所以比陸地那些上千米的大山看著還雄偉。


    抗戰時期,這兒的局勢非常複雜,東北麵是鬼子的“模範城市”青島,西北麵是後來被譽為“紅色革命聖地”的鐵钁山,西麵則是“亦國亦漢”的國民黨投降部隊,這幫投降部隊,幫鬼子,也幫國民黨,兩麵搖擺,專打土八路。


    而在大珠山占山為王的那股勢力不小的土匪就成了幾方拚力拉攏爭取的對象。


    山上有土匪二百多人,頭領叫高占魁,原是山下鳳凰村人,兄弟三個,老二叫高占祥,老三叫高占山,個個都是狠角色,老大成了山大王,老二老三自然也就分掌了二三把手的角色。


    三麻子想投靠他們,表麵是個不錯的選擇,但不知人家兄弟仨買不買賬,要知道,我們一沒本錢,二沒實力,想在他們那兒混碗飯吃,難!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國共日三方,哪方都有我們的犯下的累累罪惡記錄,去了就等於自投羅網,所以,麻子斟酌再三,就硬著頭皮來叩土匪的大門了。


    天色近晌午的時候,我背著三麻子穿越過各方複雜的掌控地段,終於到達了大珠山腳下。


    仰頭望去,這山是連綿起伏,一個山頭連著一個山頭,溝壑縱橫,延綿無盡。


    人在山腳下,感覺渺小的像一粒沙子。


    “三爺,咱從哪兒上去?”我忐忑地問道。


    三麻子仰頭觀察了下地勢,道:“這山門應該在東北方向,去那兒看看。”


    於是,我又背著他繞過了近小半個山腳,爬上一座土嶺,終於遠遠地望見了山半腰有一座用木頭搭建的門樓。


    其時,太陽已偏西了。


    麻子讓我折了根長樹枝,他把身上的白襯衣挑樹枝上高高舉著。讓人一看就是來投降的架勢,也是防備冷槍的‘擋箭牌’。


    我在三麻子的指揮下,拔腿迎頭沿著山道向半山腰的那座高大的門樓奔去。


    到了山腳剛往上爬了約有百十步,忽然從路邊的灌木林子裏竄出幾個持槍的彪形大漢來。


    不等他們吆喝,三麻子搶先搖擺著那麵破‘白旗’,高聲道:“投降,投降,好漢爺,我們是來投奔大頭領的……”


    幾個漢子見此,也就放鬆了戒心,盤問了幾句,搜去了我們身上的槍支彈藥,押著我們上了山。


    這工夫,太陽已到西山尖了。


    土匪大寨坐落在山的最高峰“龍門頂”,這地方地勢寬大,居高臨下,隻要一出門,幾十裏外的一切景物皆盡收眼底,連東南麵,素有“海中浮翠”的靈山島上的景色也一覽無餘。


    這土匪寨不大,有五六間木頭屋,寨子周邊有人在持槍警戒。


    我先是納悶,這麽大的個山,人不多呀,咋能守的住?


    後來才得知,山大,土匪的窩點也多,西邊的石門寺有老二高占祥所部駐紮把守,東邊老虎嘴有老三高占山帶人把守,平時二百多個土匪分散開來居住,各行其是,但一旦有大的行動或緊急任務,他們會立馬齊聚到龍門頂大哥高占魁這兒共同商議禦敵大略,集中優勢兵力狙敵於山外。


    這也是日軍等各方勢力屢攻不破的重要原因之一。


    大珠山,依然成了那個時期的一個“國中之國”。


    我們被幾個土匪押著進了一間寬敞的大屋。


    一進門,就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站在那兒背對著我們,朝著掛在牆上的一副關公畫鞠躬默拜。


    “大王,這倆東西被帶上來了!”一土匪搡了我一把,“跪下!”


    我靠,我還背著三麻子呢,讓我咋跪?


    三麻子應聲從我背上出溜下來,抱拳衝著“大王”的後背道:“久聞大王英名,我胡大海和徒弟郭德金特意前來投奔,懇請大王高抬貴手,收我們於麾下,胡某定當竭力為大王效勞!”


    那高占魁並不迴身,而是仰頭問道:“家在何處,拜過什麽把子,有過什麽業績,說!”


    三麻子聽此,遂不緊不慢,扯開嗓子,抑揚頓挫地把我倆的住址和光輝業績說了一邊。


    但他是有選擇性的說,比如隻撿了幾個打鬼子的事例,而且不但不誇大渲染,還故意縮小成果。


    他這是擔心禍大嚇著“大王”,不敢收留我們。


    高占魁聽了,這才慢慢轉過身來,他的眼睛小而有神,眼光犀利,鷹鉤鼻,闊嘴巴,長方臉型,上身著一件醬紫色綢布褂子,敞著懷,露出了裏麵的白襯衣,褲子也是綢布的,但是黑色的,鞋子是登山鞋,個頭約有一米七五左右,不高不矮,氣場卻很大。


    我立在那兒,不知不覺,腿竟有些發顫,心也咚咚跳的急。


    高占魁眯眼打量了我們一會,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道:“看你們這樣,也沒啥能耐呀,說殺過幾十個鬼子,誰信?你們拿啥證明?要知道,我們這兒可是不留吃閑飯的二混子。”


    我心一沉,壞了,聽語氣,他是不想收留我們呀。


    而一旦把我們趕下山,我們也就真的沒地方去了。


    三麻子哈哈笑道:“大王,啥也不用說了,光說不練是混子,我這徒弟有‘飛石絕技’之神功,百步之內,你瞅個目標,讓他練練看看,您不滿意的話,我們立馬走人,絕不再顛著臉皮求您。”


    你娘,麻子這是要拿我出來裝門麵呀。


    高占魁一聽,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疑惑地道:“小子,行嗎?沒把握的話現在滾不晚,若吹破牛皮,那老子就不客氣了。”


    在這兒,這種關頭敢吹嗎?我點頭道:“行,大王,你選個目標,咱出去試一下吧。”


    於是,高占魁帶著我倆,在幾個嘍囉的簇擁下出了屋。


    其時,太陽已落山,天色雖然有些暗淡,但幾十步開外還是能看清的。


    高占魁在門口四下望了一圈,抬手指向南麵懸崖邊的一顆鬆樹,道:“天黑了,老子也不難為你,來,隻要一石頭能打中那棵鬆樹幹,老子今晚就暫且留你們一宿,等明天繼續驗證,打不中的話,那你們今晚就得去閻王爺那兒吃飯去了,明白嗎?”


    他這話雖然不嚴厲,但我知道字字都是較真的,便痛快地應了,從地上撿起一塊鵝蛋大小的石頭攥在手裏,眯眼朝前麵的鬆樹望去。


    那樹距我們這兒足有六七十步遠,這個距離對我來說不近也不遠,遂眼一眯,瞅準那樹幹,揚手嗖地一下把石頭擲了出去。


    石塊在空中劃了個漂亮的弧線,“啪”地擊中了樹幹,樹枝應聲動了一下,驚起了草叢中幾隻鳥雀,撲棱棱驚叫著掠向天際。


    “好!”幾個看熱鬧的土匪一陣大讚。


    我轉頭看向高占魁,他笑著點了下頭:“行,小子有點功底,迴屋吃飯,明天接著練!”


    我心下大鬆了口氣,攙扶著三麻子,在土匪們的簇擁下迴到了屋裏。


    幾個嘍囉點著了屋裏的鬆油火把,整個空間頓時亮如白晝。


    不一會兒,大魚大肉,山珍海味就端了上來,高占魁似乎很高興,把我們讓了坐,讓嘍囉抱來幾壇酒,沿桌擺下五個大黑碗,挨個倒滿了,卻並不急著勸酒動筷。


    我正疑惑著,忽聽外麵有人高聲道:“大哥,有啥喜事讓我來喝酒?”


    轉頭望去,見門外進來一個身高體闊的光頭大漢,這小子有二十七八歲,方臉牛眼高鼻梁,一圈略腮胡子不怒自威,黑綢布褂子敞著懷,腰間斜插著兩把盒子槍,虎虎生風地走了進來,看見我倆,眉頭一皺,衝高占魁道:“這哪兒來的倆東西?”


    不等高占魁開口,三麻子忙起身抱拳:“好漢,幸會幸會,鄙人姓胡,濰縣人士,慕名來投奔大王,請多多海涵!”


    略腮胡子哦了一聲,忽然一揚手:“什麽亂七八糟,坐下,既然你們是來投奔我大哥的,一切就由我大哥決定,我特麽是來喝酒的,不是來聽你拽文的。”


    說著,一屁股坐在了高占魁身邊的椅子上。


    這小子挺愣呀。


    高占魁嗬嗬笑著,跟三麻子說這是他二弟,也就是山上的二頭領,現率領眾弟兄駐紮在西麵的石門寺。


    三麻子咧嘴點頭地奉承了幾句。


    接著,老三也來了,這人個子不高,但很粗壯,圓臉小眼塌鼻梁,一看就是個機靈的貨色。


    兄弟仨聚齊,我們就開始喝起了酒。


    這頓酒,我喝的是心驚膽戰,小心翼翼,雖然肚子餓,但也沒敢多吃菜。


    而三麻子廢話說的也極少,除了奉承哥仨,其他‘英雄事跡’一句不提。


    他這是怕吹出來被老二高占祥嫉妒和不服,那樣的話就不好收場了。


    老大簡單說了我和三麻子的‘業績’,又介紹了我的飛石絕技,其他倆兄弟聽了半信半疑,但也沒說什麽。


    喝完酒,老大讓兩個嘍囉引著我和三麻子來到隔壁的一個屋裏睡下,而他們三兄弟卻在大屋裏不知商量啥。


    我估計,很可能是商議我們的去留。


    當然,說“去”是文明詞,到了這地步,他們若真看不上我和三麻子,那隻有一個字“殺”。


    絕對不會讓我們活著下山的。


    留呢,這還要看我們的本領了,我因展現了一手,估計沒多大問題,三麻子人老腿瘸的,啥也不能幹,夠嗆。


    當然,他們若殺了三麻子,我也絕對活不成,不怕別的還怕我複仇呢。


    躺在床上,我擔心地低聲問三麻子:“三爺,他們能留下咱嗎?”


    三麻子歎了口氣,道:“留應該是沒問題,不過,在短時間內,咱若不給他們展現點出色的成績,是很難得到他們的信任的,畢竟他們還不摸咱爺倆的底細,防備之心滿滿呀……”


    我娘,展現啥?我的飛石絕技已經展現了,明天再驗證也還是那麽迴事,而這一點絕技,估計也打動不了他們多少。


    難道三麻子想搞出點幺蛾子來獲得他們的賞識?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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