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剛碾過剛才巨蛇爬行的地段,突聽“哢嚓”一聲脆響,車體猛地一偏,趴窩了。


    我頓覺詫異,忙跳下來彎腰細瞅,竟發現車軸斷了。


    這,這地方沒溝沒坎,車上也不載重物,車軸咋說斷就斷了呢?


    “三爺......”我抬頭沮喪地叫道。


    三麻子眯眼坐在車上,長歎了口氣,無奈地道:“天意如此,咱想走也走不了了。”


    啥,啥?天意?屁,哪個車的車軸沒斷過?這車不過是久不使用,蟲啃雨蝕的不頂折騰罷了,跟老天有啥關係。


    我突然發現,自昨晚那場詭異的人屍大戰後,三麻子竟變得更加神叨了,衝條蛇叫老人家,這車軸斷了說是天意,他不會是神經受刺激了吧?


    “三爺,”我道,“把車扔了,你騎著馬走吧,這兒不是歇宿的地方。”


    三麻子應聲點了點頭,站起來四下望了望,拄著文明棍下了車。


    我則卸掉車套,抱著他上了馬背,心想隻要離開這鬼地方,其他不論到哪兒,隻要是個無遮無礙的開闊地,都行。


    不料三麻子騎在馬背上,突然眉頭一皺,盯著前麵不動了。


    我順眼望去,驚見剛才那條攔路的巨蛇又橫亙在了前麵的小道上。


    這蛇紅黑白三色花紋,胳膊粗細,有兩三米長,正好把狹窄的林間小道擋了個嚴實,若想過去,必傷著它,或被它傷著,因為從花紋上看,那是一條毒蛇。


    這下,我又傻了,也不敢再叫出聲,隻把身子往馬屁股後麵縮,等三麻子再叫“老人家”。


    不料,三麻子不但沒再求饒,反而長歎一聲,道:“既然不讓我趕路,那今晚就在這兒歇下吧。”


    啥?我一聽懵了,山深林密,鬼蛇出沒,要在這兒過夜?麻子,你真是腦袋讓驢踢了吧。


    有蛇擋路,咱即使不傷它,那繞過去還不行嗎?何必把自己囿在其中,劃地為牢呢。


    “三爺......”我不滿地道,“咱找個村或找個鎮子吃點飯,在這兒算幹啥呀。”


    三麻子並不答,而是轉頭朝右邊的林子深處望了望,撥轉馬頭,帶著我向裏麵走去。


    我之所以說是帶著我而不是我牽著馬,是因我極不情願就地停宿,是麻子自己硬趕著馬往裏走。


    這時,我愈發感到麻子不正常了,因為像這種情況,跑都跑不迭呢,哪兒能就地找災?


    麻子騎著馬,硬往裏走了幾十步,樹木越來越密,灌木叢和雜草也擋住了我的視線。


    “三爺!”我恨恨地又叫了一聲。


    三麻子抬手一指前麵:“到了!”


    啥?我一愣,到哪兒了?忙伸頭透過草叢往前麵望去。


    隻見不遠處有一個高高的大土堆。周邊也沒發現再有其他東西,難道三麻子要在土堆上住一宿?我靠,那何不到南麵山梁上呆著呀,那兒地高也望的遠,在這破地方算幹啥。瘮人啊!


    但既然他決定了的事,我再執拗也挽不迴來,隻有憋著一肚子氣,隨他了。


    我們穿過沒人高的雜草叢,來到了那座土堆前,我驚訝地發現,這兒周邊竟還散落著一些已經褪色和破碎的草紙。


    頭皮不由一麻,這,這土堆原來是一座巨大的墳塋呀。


    隻是,奇怪的是,這麽高大的墳包,不知裏麵埋著啥人物,若說墓主身份高貴吧,可墳前竟沒有墓碑,甚至連供台都沒。可若說它是普通人家的墳塋吧,咋堆的這麽大?


    麻子,在哪兒歇宿不好,咋選這兒呀。


    我驚悸地叫了聲:“三爺......”


    麻子衝我一瞪眼:“閉嘴,扶我下馬!”


    “咱,天快黑了,咱......”我不想讓他下來,還是趕緊走吧,因為我不知道在這兒歇一宿的代價會是什麽,也許我倆的命就此搭上呢。


    三麻子又不理我了,自己偏腿下了馬,從我手裏奪過韁繩,把馬栓到了不遠處的一棵樹上,拄著文明棍迴來,沒好氣地道:“找些幹樹枝來,生火吃飯!”


    啥?這不說夢話嗎,生火沒問題,吃飯?吊毛沒有還吃個屁呀!


    我不想再跟他倔下去了,因為我不論說啥,怎麽反對他,都無濟於事。


    便悶著頭,去周邊撿了些幹柴迴來,因天色還沒黑透,就沒生火,而是一屁股坐在巨墳前的空地上獨自生悶氣,也是想看看三麻子是怎麽吃飯的,到底吃什麽。


    不料,三麻子繞墳塋轉了一圈,來到我麵前,道:“去,把那條大蛇打死,扒皮烤肉吃!”


    啥,啥?我腦袋轟地一炸,仰頭看著他,懵了。


    這他娘的,既然能打死它,我們不早跑出這盆地了嗎?


    “沒事,它不傷人的,打死它拖迴來!”三麻子又命令道。


    我騰地火了:“三爺,你是想作死還是咋的,一會把那長蟲當神供著,一會又要打死它,就是沒想到離開這地方是吧?好,你不走我自己走,你去打死它吧,我可不想陪你一塊死......”


    我說完,起身梗著脖子就大步朝林子外走去。


    我知道,麻子這是走火入魔了,很可能是被昨晚的人屍大戰搞昏了腦袋,精神不正常了。


    “站住!”三麻子在背後叫了一聲。


    我停步,但沒迴頭,想聽他說啥,或許我這麽一拗,讓他改變主意了?


    “你想看著三爺我死掉嗎?”三麻子的口氣突然可憐起來,好像有些央求的意思。


    我轉頭恨恨地道:“沒人要你死,咱去山那邊找個有人家的地方住下不行嗎,何必在這荒山野嶺裏自尋麻煩?走,騎上馬!”


    我說完,迴身就疾步向那馬走去。


    三麻子突然悲泣一聲:“走不得呀,你以為三爺我願意留在這兒跟孤魂野鬼做伴嗎?老實在這呆著,或許咱還能活條命......”


    “也沒人要害咱呀,是你自己在害自己,自己做怕!”我沒好氣的反駁道。


    話剛落,忽聽“咕咚”一聲響,我猛地一愣,瞪眼望去,驚見十幾步外的那匹馬,竟無緣無故地躺在了地上,四肢連連抽搐。


    咦,這是咋迴事?我剛要上前查看,卻吃驚地發現,那條胳膊粗細的花紋大蛇死死纏住了馬的後腿。


    我娘,不知啥時,它竟溜過來咬死了馬匹。


    我傻了,下意識地急退幾步,躲在了三麻子身後,做出隨時撒丫子的姿勢。


    三麻子皺眉望著那兒,道:“看見了吧,它們不讓咱走,咱能走的了嗎?”


    這又是自欺欺人,蛇咬死動物,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林子裏有啥它不敢攻擊的?就是虎狼豺豹也懼它三分的。


    “把它打死,烤了吃肉!”三麻子再次命令道。


    我終於明白,橫來豎去,都是這條蛇在作怪,擋我們的去路,咬死馬匹,是可忍孰不可忍!


    “咋打?”我心裏雖然有氣,但也不敢上前跟它死拚呀。


    “石頭,衝它的腦袋一下,”三麻子道。


    我忽然想起,不對呀,三麻子不是把它當‘老人家’供著嗎,咋又要打死它,而且,要我打?


    這雜種會不會把禍要往我身上引?


    “它,它不是神仙嗎?”我語氣裏既有恐懼,又夾雜著些許調侃。


    “滾你娘的!”三麻子見我遲遲不動,火了,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揚手朝那馬匹擲了過去。


    隻聽“咚”的一聲,石頭砸在馬肚皮上,把那蛇嚇得啪的甩起尾巴,一個翻滾鬆開馬腿,急急向草叢裏鑽去。


    “打,打......”三麻子急叫道。


    這時我也顧不得想其他了,忙抓起一塊石頭,揚手飛向了那急竄的巨蛇。


    石塊“啪”的打在了蛇的腦袋上,它忽地騰空躍起來,幾米長的身軀挾著疾風在空中轉了個圈,啪的又落在地上,不動了。


    “好了,拖過來,生火烤肉吃!”三麻子長舒了口氣,慢慢地蹲下身子,劃火柴點柴草。


    我硬著頭皮過去把那蛇拖過來,在三麻子的指點下,剝了皮,架在火堆上烤了起來。


    其時,天色已經黑嚴,茂密的樹林裏寂靜一片,連鳥蟲的鳴叫聲都沒有。


    火光映照下,隻有麵前那高大的墳包上的雜草有些晃動,顯得詭異而又陰森。


    這時,三麻子眯眼盯著火光中的巨蛇屍體,慢慢給我講起了留在這兒的因由。


    說古代每逢將軍出征,若途中遇到怪風把旗杆吹折,或乘坐的車輛突然掉了輪子或斷了車軸等等,都是不祥之兆。


    而每每發生這樣的事後,大人物都要暴死的,這不是迷信,是天相,或者說是天意。


    今天咱們路過此地,先是長蛇擋路,接著車軸無緣無故地折斷,最後馬匹暴死,這都預示著咱將麵臨著不祥之兆,若違背天意,硬走,肯定會橫死街頭,暴屍荒野。


    我聽了,竟特麽有些相信了他的屁話。不過若幹年後,從一個偉人的去世,我才徹底相信了三麻子的話是真理。


    比如一九七六年,先是天塌(吉林驟降巨大隕石),接著是地陷(唐山大地震),這就是天相,後來,一代偉人溘然逝世,我才如夢初醒。這世界上,我們可以不信有鬼神,但不能不敬畏鬼神和天地。冥冥之中,總有一些科學不能解釋的現象。


    蛇肉烤熟了,我雖然又累又餓又困,卻沒了半點食欲,不知麻子說的是真假。想想我們在這若真的能保住小命,麻子也算立了一大功。


    而三麻子大吃了一頓香噴噴的蛇肉後,就地仰靠在墳塋前,唿唿地睡死過去。


    我呢,因為莫名的驚悸和恐懼,始終不敢睡死,隻把頭埋在腿彎裏假寐,隨時防備著不可預知的詭異和災難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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