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暈,這家夥道貌岸然地,說的似乎有些道理,可……


    我臉上掛不住了,估計荷花更會羞得要死。


    三麻子呀,三麻子,你狗日的說話咋這麽黑呢,一竿子戳到底,讓我倆情何以堪?


    我忙轉移話題,粗聲道:“三爺,咱現在咋辦?”


    三麻子氣丟丟地:“人都踩碾了,還能咋辦,趕緊拾掇棺材裏去,給他磕幾個響頭,燒幾張紙錢,念叨念叨贖個罪,我就沒見你們這樣的……”


    “行行,別叨叨了。”我煩躁地一揮手,蹲身兜起宋郎中的屍體,來到外屋,放進棺材裏,又用那幢破被褥蒙住他,心思心思,幹脆把棺材蓋子釘死了。


    而後,我和荷花一起跪著磕了幾個頭,燒了些紙錢。


    我又找了臉盆,把臉上衣服上的汙穢擦洗幹淨了,轉頭望望外麵,天色竟已發白了。


    你娘,兩天兩宿沒睡了,腦袋不暈乎才怪。


    接著,我又把三麻子背進了地窖裏,以避開白天的閑雜人眼。


    這些事忙完,天已大亮,荷花又幫我穿好孝服,去開了院門。她做了點玉米糊糊,我倆熱熱的喝了,就又跪在棺材前,燒著紙錢等鄉鄰來幫忙。


    日上三竿,鄉鄰陸陸續續地來了,荷花燒水遞煙地伺候了他們,看看近中午了,眾人便齊聲哈號的起棺去下葬。


    因女人不能跟出門,荷花就連滾帶爬地跟到院門口,淒厲無助的哭嚎聲,讓不少看熱鬧的老少婦孺都心酸的直抹眼淚。


    我見她羸弱的身體在地上跌跌爬爬的,心裏更不是滋味,唉,可憐的女人,這都是被我和三麻子那個雜種害的呀。


    出完殯,已是下午日頭偏西了。幫工們拿著應得的錢各自迴了家,空蕩蕩的屋裏就隻剩下了我和荷花。


    按說,大白天的,還不到吃晚飯的時候,更不到睡覺的點,但我實在累困的睜不動眼了,便跟荷花說了幾句,倒在炕上就睡死過去。


    一覺醒來,睜眼一看,見荷花盤腿坐在炕上,麵前守著一盞煤油燈,在默默地望著我發呆。


    忙一骨碌坐起來,朝窗戶外望了望,不知啥時,天色早已黑嚴了。


    “醒了?”荷花望著我,柔聲問道。


    我嗯了聲:“現在啥時候了?”


    她想了想,道:“應該快半夜了吧。”


    我暈,睡了這麽長時間?我突然又想起了三麻子,問她,她羞望著我,抿嘴道:“還在地窖裏,先前他要出來,我說家裏還有鄉鄰在,要他先呆會,主要是怕他出來你又不能睡覺了……”


    她這話令我心裏一熱,感覺火炕也暖暖的,顯然是她用柴火燒炕了。


    我悠然生出了一股熱辣辣的柔情,癡癡地望著她,昏暗的燈光下,她的臉龐是那麽清秀,那麽富有韻味。


    我問:“院門關上了?”


    “嗯,天剛黑就關了,屋門也關上了。”她迎著我熾熱的目光,柔柔地道,“你沒睡醒的話,再睡會吧。”


    “你呢?”我問道。


    她搖了搖頭:“我睡不著,也習慣了,以前,整夜整夜的這麽坐著,想心事……”


    她說到這兒,眼圈紅了。


    “沒想我嗎?”我不願讓她沿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那樣會更憂傷。


    她白了我一眼,臉上有了笑意,道:“想你幹啥……”


    “你說幹啥!”我壞壞地笑著,伸手把煤油燈端起來,掛到了牆壁上,借著身子下落,一把抱住了她。


    她稍一扭捏,就緊緊抱住了我,兩片嘴唇也貼了上來。


    夜長燈黃,孤男寡女,暖烘烘的火炕上,久違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濃濃地包圍住了我倆……


    好久好久,我們才喘息著,相擁著,歸於了平靜。


    “感覺好嗎?”我逗她道,其實不用問,也知道她啥感覺。


    “你呢?”她並不答,而是柔聲問我。


    “我?”我腦子一閃,壞道,“還想……”


    “啊?”她突然嘻嘻笑道,“不要命了嗎你。”


    “怕了?”我得意地問道,用手捏了她的屁股一下。


    “怕你不成?嘻嘻……”她掐了我的胳膊一下,毫不示弱地道。


    我們這麽嬉鬧了一會,又想起三麻子還在地窖裏,就穿好衣服,我去西屋那兒,下到地窖裏,準備把三麻子背上來。


    在地窖裏雖然不知道日落天黑,但三麻子會算計時辰呀,他極為不滿地道:“這都啥時候了,咋才來接我?”


    我吭哧道:“上麵一直有人在玩,老不走……”


    “狗屁,你糊弄鬼呀,是你倆在玩吧,看你小子年輕輕的不學好……”


    三麻子嘟囔著被我架了上來。


    一見到荷花,又黑臉道:“你們在火炕上摟抱著日搗的舒服,我特麽在冰窖裏凍得直哆嗦。”


    荷花的臉色唰地紅到了脖子。


    我頂道:“這不是怕你被人逮著嗎,好心你卻當驢肝肺,以後愛咋咋的,死活我們也不管了。”


    被我這麽一堵,他不吭聲了,坐在炕頭上哆嗦了會,青黑的臉色也漸漸有了紅潤,心情也好了些。


    他用平和的語氣衝荷花道:“妹子,你下去燒點水,我渴的嗓子都快冒煙了。”


    荷花應了一聲,下炕去外屋忙活起來。


    三麻子朝我使了個眼色,把房門掩上,招招手讓我湊到他跟前,小聲道:“等會天快亮的時候,你把她送到小王莊阿雲那兒去。”


    啥?我一愣,疑惑地看著他:“送那兒去幹啥?”


    三麻子眯眼道:“你以為咱們帶著她方便嗎?”


    我娘,他這是要讓我甩了她,不,絕不能!


    我堅決地搖了搖頭:“不可能,真的,三爺!”


    三麻子見我如此堅定,竟一反常態地沒有發火,而是慢聲細語地分析起了原因。


    一:我們自己現在都居無定所,到處流竄,若帶著她,會受更多苦。


    二:在這個寒冷的冬季,我們下一步計劃是先迴到大青山去,在大妮子二妮子家養精蓄銳,以便來年尋機會再戰,若把荷花帶去,那我們,包括大妮子二妮子家,能有安頓日子過嗎?


    三:而如果讓荷花到阿雲那兒,兩個女人作伴,說話拉呱的,日子也不會寂寞,更比跟我們在一起安逸、恬淡,不論對她還是對於我們,是最好的選擇。


    咦?這死麻子,說的還挺有道理呢,我眨眨眼,又仔細琢磨了一下,竟沒有了反駁的理由。


    “愛一個人,就要讓她幸福,”三麻子歎了口氣,“咱也不是要把她扔掉,而是先讓她呆在那兒,等有機會再把她接出來。再說,兩個女人在一起也不寂寞,更重要的是,有阿雲在,那個姓黃的和那些狗,是絕對不敢動她的,明白了吧。”


    我點了點頭,不過,送荷花去阿雲那兒的理由,我是明白了。可,又一個問題又來了:他為啥說黃福貴他們不敢動阿雲?難道阿雲有啥背景使姓黃的懼怕?還是阿雲跟黃福貴有啥關係?比如親戚啥的。


    我張了張嘴,幾次想問三麻子,但又覺得問了他也未必會說,就又把話咽了迴去。


    接著,三麻子又讓我去外屋跟荷花溝通,荷花乍一聽,反應自然強烈,但照著三麻子勸我的因由和道理也跟她分析了一遍,當然絕口不敢提那大妮子和二妮子的事。


    荷花聽了,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最後歎了口氣,緊盯著我,問道:“真的嗎,你可別騙我,要不……”


    她說到這兒,眼圈唰地紅了。


    我緊緊樓主她,賭咒發誓說,若有半句假話,天打雷轟。


    就這樣,天色微明的時候,我就把荷花送到了小王莊村口,隱隱望著她進了村,在阿雲店鋪門口停下,不一會進了門,這才頗有些失落地返迴了荷花家。把她家的屋門、院門都鎖了,背著三麻子踏上了去大青山方向的路途。


    我們在荒野上走了一天,大約趕了七八十裏路,估摸著逃離了黃福貴的勢力圈子,才鬆懈下來。


    路過一個小村的時候,三麻子讓我進村打聽著買了一頭毛驢,這樣,我們又走走歇歇地趕了三天路,傍晚的時候終於到達了起伏連綿的大青山區。


    其時,已是農曆冬月下旬,山區的雪有一尺多深。


    我們沿著小路,進入了那個大山坳後,三麻子又特意叮囑了我,見到老太太和大妮子她們,就說咱這趟買賣賺了不少錢。


    我一愣:“三爺,不對呀,那,那咱賺的錢呢,她們若問咋辦?”


    三麻子一瞪眼:“鬼子搶去了!”


    我靠,一句話就能把牛皮圓起來。我忙點了點頭,牽著毛驢,沿山穀深一腳淺一腳地繼續往前走。


    這樣又走了七八裏路,終於望見了前麵小溪邊的幾處草屋。


    我心裏不由激動起來,大約有一個多月沒見到大妮子和二妮子了,久別勝新婚,幹柴起烈火,今晚,又得鏖戰數次才能彼此敗火盡興。


    大妮子皮膚略黑,但身材豐滿結實,二妮子皮膚白,身材也柔軟,像團麵……


    我心裏美美地想著,牽著毛驢跋涉到了老太太家院門口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隔著低矮的院牆望了望茅屋煙囪和窗戶。


    咦?煙囪咋沒冒煙呢,按說這大冬天的,又是做晚飯的時候,她們咋沒燒火?還有,窗戶裏也沒燈光,屋門卻開著,不,準確地說,隻有一扇門耷拉在門框上,而另一扇門卻橫落在屋簷下。


    院子裏厚厚的雪地上,也沒一個腳印,顯然,這裏應該好久沒住人了。


    我心下一沉,腦子裏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她娘仨呢?走了?還是……


    “三爺!”我困惑地轉頭喊了三麻子一句。


    他騎在驢背上,望著這幾間黑洞洞的,破敗的茅屋,也是一臉茫然。


    “郭子,”三麻子臉色漸漸黑了下來,“你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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