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驢從天而降,可把山穀裏的鬼子偽軍樂壞了。


    十幾個人全部出動,咋唿著就去堵截朝他們衝來的毛驢。


    天上龍肉,地上驢肉,誰不想開開葷?


    因為小鬼子那玩意小呀,據說吃了驢鞭就能跟驢那麽長,比啥藥都厲害。


    一個鬼子急眼了,生怕被別人搶了先,張著胳膊,撇著羅圈腿,嗚哩哇啦地就衝了上來,在跟毛驢幾近相撞的一刹那,他一個空翻竟跳上了驢背。


    我娘,看來這個矬子從小練過,藝高人膽大,怪不得他敢這麽牛逼。


    其他鬼子偽軍一見,連聲喊好,紛紛跑上去要牽驢。


    不料,那驢也突然一個前空翻,咣地一脊背就把那矬子壓在了地上,瞬間成了一灘肉餅。


    可憐的小鬼子吆,你做夢都不會想到那驢之所以也會空翻,是跟你現學的呀,隻是初練乍翻,技藝不精湛,所以沒跟你那樣轉個三百六十度,而隻是轉了一百八十度就貼地了。


    要怪,就怪你那驢徒弟太笨拙吧。


    會空翻的鬼子嗚唿哀哉,其他鬼子火了,忙轉身抄起槍,衝著那詐驢就“啪啪……”猛打。


    赤紅的槍彈似串串流星,“噗、噗”地射進了驢身上,濺起片片血霧。


    那驢毫不畏懼,“嗷”的一聲大叫,揚起四蹄,迎頭就向鬼子群衝去。


    有倆正宗小鬼子大怒,狂吼著“八個牙驢”舉著刺刀就衝了上去,“哧哧”地紮進了詐驢的脖子裏。


    那驢猛一甩頭,倆鬼子驚吼著就橫空飛了出去,“咣咣”地砸在了路邊的石頭上,癱了。


    剩下的七八個偽軍一看昏了,這特娘的哪兒是驢呀,分明天兵天將下凡了啊。稍一愣證,嗷的一聲,撒丫子向前竄去。


    兩條腿哪有四條腿快呀,隻見那詐驢嗖嗖追上,先是一頭撞翻跑在最後麵的一個偽軍,緊接著一蹄子就踏在了他的胸口上。


    旋即繼續向前飛竄,在一氣踩死三四個偽軍後,其他幾個猛然醒悟過來,忙發一聲喊,兵分兩路,朝著兩邊的山坡就竄開了。


    危機關頭,能逃一個是一個吧。


    那詐驢也急了,轉身搶先追上了對麵的山坡,稀裏嘩啦頂死了兩個,剩下一個一看不好,轉身又往下跑,卻一頭撞在樹上,不等其倒下,那詐驢飛奔過去,一頭把他頂迴到了樹幹上。


    看到詐驢收拾完了對麵山坡上的偽軍,我這才忽然發現往我們山坡上逃奔的兩個偽軍已距離林子不遠了,忙從地上劃拉起兩塊石頭,剛想跳起來擲出去,忽聽三麻子叫道:“快,快,趕緊上樹!”


    我猛然醒悟,對呀,一旦詐驢追上來,我倆也得成了它的殉葬品了。


    忙轉身抱起三麻子,奔到一棵大樹下,我先出溜著三兩下爬到最低的那根枝椏上,探身拽著三麻子的手把他提了上去,緊接著又往上爬去。


    此時,兩個偽軍已唿哧著躥到了林子邊。


    三麻子抱在樹幹上大吼一聲:“打死他!”


    倆偽軍早已成了驚弓之鳥,忽聽有聲音要打死他們,同時猛地一愣,一個偽軍心理素質沒過關,身子一哆嗦,站立不穩,竟仰身稀裏嘩啦滾下了山坡,恰好跟飛竄上來的詐驢撞在了一條線上。


    那詐驢半點不客氣的“噗嗤”踩中了他的腦袋,接著一蹄子又把他蹬了下去。


    剩下最後一個偽軍更昏了,稍一愣證,不顧林子裏的危險,迎頭竄了進來。


    那詐驢也緊跟而上。


    三麻子忽然又喊道:“快,快,往上跑,一直跑,那頭驢追上來了!”


    偽軍一聽有人在給他指路,也顧不得多想,穿過林子,悶頭向上直竄。


    殊不知,林子盡頭是一個垂直的斷壁懸崖,那偽軍稀裏糊塗地就飛身跳了下去。


    緊跟而來的詐驢也毫不猶豫地飛身竄了出去。


    完了,一人一驢,就這麽成了肉餅了。


    我娘,三麻子呀,三麻子,你這家夥,關鍵時刻,腦子還一點不迷糊,讚!


    要知道,若那偽軍不跳懸崖,而是在林子裏被驢弄死的話,那接下來就會攻擊我們了。


    這樹雖粗,但驢的力氣也是無窮的,況且它還剛學會了空翻,雖然還沒練到家,但一個躥跳飛起來,連人帶樹枝砸斷是沒任何懸念的。


    阿彌托佛,三麻子,臨危不亂,大將風度也!


    詐驢和鬼子們都玩完了,我們才想起這次催詐的目的就是一枝梅。


    剛才光顧著看人驢大戰和自己的安危了,沒發現一枝梅她們怎樣了。


    我從樹上出溜下來,又把三麻子接下來,抱著他就向山穀下走去。


    說實話,如果一枝梅還活著,我自己是不敢單獨見她的,有三麻子我才不怕。


    我抱著他踉踉蹌蹌,磕磕絆絆地還沒下到穀底,就遠遠發現山穀路邊的一塊大石頭後冒出了兩個人頭。


    我心咕咚一沉,一枝梅!


    我沒敢叫她,而是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走。


    一枝梅和兩個男人也看見了我們,忙喊著奔來,不過她們身上已沒了繩子,可能是趁人鬼大戰的時候,在石頭上磨斷了吧。


    “大叔!”一枝梅興奮地唿喊著奔到我們跟前,在我跟她四目相碰的時候,她的眼色還有些犀利。


    我心裏一顫,忙把眼光移向別處。


    她黑了,不過人更利索了。


    三麻子在我懷裏則朗聲道:“大妹子,咋樣,沒嚇著吧,哈哈……”


    一枝梅接道:“剛才那驢沒被槍打死,我就猜測是高人來了,高興還來不及呢,哪那麽膽小,嗬嗬。”


    他倆說笑著,來到穀底平地上,我把三麻子放下。


    他看看那兩個二十多歲的漢子,剛要問,一枝梅忙介紹起來,說她左邊的漢子叫大根,右邊的漢子叫鐵柱,都是她的兄弟。


    這麽說,這個土匪娘們又幹上老本行了?還有,這半年多來,她是怎麽混過來的?


    這些問題她都顧不得解釋,說先趕緊撤吧,這兒鬧出這麽大動靜,弄不好會驚動了別處的鬼子。


    於是,一枝梅和那兩個漢子急三火四地收拾了鬼子偽軍們的槍支彈藥,又扒了幾個人的衣服,戴上他們的鋼盔,領著我們急急向大山深處走去。


    我們沿著山穀走了一小段路,又翻過了兩座山頭,終於到達了她們所棲息的地方——一個大山洞裏。


    我發現這洞很大,也很深,但洞口卻小,隻能容兩個人並肩進出。


    洞的一角堆著一些鍋碗瓢盆,還有一堆明滅的篝火。


    煙氣順著洞頂上的一個窟窿冒了出去。


    這就是“土匪窩”?


    我疑惑著,跟三麻子在洞裏一處草鋪上坐下來。


    一枝梅也接著給我們簡單敘說了她這半年多來的經曆。


    原來,她跟三麻子告別後,就在濟南府城內外四處尋我的蹤影,但找了七八天沒我的音訊,加上鬼子盤查的厲害,她在城裏的一個小飯館裏殺死了一個對她有企圖的鬼子後,就逃迴了濰縣。


    先是迴到黑風口,見哪兒已雜草叢生,狼藉一片。她在曾經的聚義大廳遺址大哭了一頓,想起曾和兄弟們出生入死,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快意恩仇的歲月,心裏愈發不是滋味。


    遂決定再拉起杆子,落草為寇,不過,這次她定的目標是專打地主惡霸和鬼子漢奸,普通百姓和那些比較仁義的大戶一概不動。


    這頗有些替天行道的意味。


    她的功夫和豪爽俠義的性格,很快召集了十幾個漢子,也幹了幾手漂亮的買賣。


    但因缺乏槍支彈藥,又都是暫時聚集起來的烏合之眾,在遭遇鬼子偽軍時,一觸即潰。


    人越打越少,還有幾個鄉民因怕死,偷偷開了小差。


    今天她率領剩下的四個鄉民準備去十幾裏外的一個村子綁票的,沒想到半路碰上了掃蕩的鬼子,短兵相接,一陣亂打,兩個兄弟沒了,鬼子偽軍也死了好幾個,最後他們三人被生擒。


    幸虧遇上我們,要不就完了。


    三麻子聽完,也簡單介紹了我們的遭遇和經理,最後感慨地道:“大妹子,以後有大哥我在,咱們合起火來跟那些雜種幹到底!”


    一枝梅正盼著這句話呢,忙連連點頭說行,並要三麻子當大頭領,三麻子堅決拒絕,說我給你當軍師。


    這個職務正符合他的特點,一枝梅同意了。


    那麽,三麻子為啥要舍命救一枝梅呢,其實他也是為了自己。


    我們都知道,濰縣這地盤上,除了鬼子,最大的勢力就是黃富貴的孫子,皇協軍團長黃長文了,單憑我和三麻子的本事,是根本鬥不過他的,更別說萬軍從中取其首級了。


    隻有尋找一股力量,先搞亂他們,然後再尋機會弄死那個孫子。


    這應該是眼下最恰當,最有希望的複仇捷徑。


    因為,我和三麻子的頭像或許早貼在了濰縣城門樓邊了呢。


    另外,黃富貴的智商和能力,絕不比三麻子差。我估摸著他倆很可能是同門師兄弟,要不咋在山東地界上,隻這倆人會催詐屍體呢,而且彼此都把對方摸得很透。


    這若不曾經同甘共苦過,是不會結下這樣的深仇大恨的,例如戰國時的孫濱和龐涓。


    我們要弄死黃孫,估計黃福貴不會不提前警覺。


    三麻子和一枝梅坐在洞裏的草鋪上,推心置腹地談了半天,最後一致認為,要盡快拉起一支隊伍,跟鬼子們大幹一場,盡早除掉那個漢奸孫子和縣政府那幫王八,因為他們也曾參與指揮了圍剿黑風寨的戰役。


    接下來,就進入實質問題了。


    現在槍有了,雖然還隻十幾條,但以後還會更多。錢也有了(三麻子說他去籌錢,我估計他是要把藏在樹林子裏的財寶挖出一部分來),缺的就是人。


    不過,這兩樣東西齊了,還會缺人嗎?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因為對鬼子漢奸有深仇大恨的鄉民多著呢。


    拉杆子的事情謀劃好後,三麻子又提出了一個豎旗的重要問題。


    因為土匪這名號,幾千年來早臭大街了,在老百姓心目中,土匪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沒啥號召力。


    那打啥旗號呢?


    三麻子說起了我們曾在陝西地界上遇到的土八路,說那兒全民皆兵,鬥誌昂揚,連七八歲的小屁孩都扛著紅纓槍,牛逼閃閃的嚷著要打鬼子抓漢奸。可見土八路的政策已深入人心。


    他剛說完,一枝梅眼睛一亮,說咱山東地界上也有啊,在沂蒙山區,聽說領頭的是一個從少林寺裏跑出來的和尚,他們的名號叫啥八路軍縱隊,那和尚就是縱隊的大頭領,不過人家不叫頭領,稱唿司令。據說很能打,鬼子漢奸聽著“八路軍”這名字就頭痛。


    三麻子一聽大喜,說那咱也叫八路軍,你當司令,我當軍師。


    就這麽的,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這“八路軍”的大旗就扯起來了。


    一枝梅是八路軍司令,三麻子是八路軍師爺(後來聽說八路軍叫政委,就改成胡政委了)。


    一枝梅和三麻子,一個司令,一個師爺。


    剩下我和大根、鐵柱呢,幹脆都是副司令。


    我知道,在接下來一段很長的時間裏,我將被一枝梅完全掌控著了。


    隻是不知道她還會不會逼我跟她睡覺。


    又心思,現在我們是‘八路軍’了,她應該不會再欺負我了吧。


    唉,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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