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和與魯肅一見如故,跪坐在木榻上相談甚歡,二人就天下大勢,各抒己見。


    此時已經入冬,夜晚比較寒冷,劉和便令人取出合肥自釀的漢府名酒,邀請魯肅一起喝酒。


    酒至半酣之際,劉和方忍不住問道,“如今漢室傾危,天下大亂,和托為宗室,東海恭王之後,雖有周公、伊尹之誌,卻不知如何完成匡扶漢室,三興大漢的偉業。如今正好先生來到了這裏,不知先生有什麽可以教導我的嗎?”


    魯肅既然已經打算前來投靠劉和,自然不吝展現自己的才華,故而直接不諱的答道,“從前漢高祖一心想擁戴義帝而不能如願,原因在於項羽從中破壞。如今四方雲亂,諸侯並起,今日的‘項羽’又豈獨隻有一人?”


    “正所謂大廈將傾,獨木難支。麵對這樣的局麵,又豈是區區一個周公、伊尹所能挽迴的?肅私下認為,沒有漢武、光武那樣的明主,大漢不會再複興,割據四方的諸侯也不可能一下子除掉。”


    “中國失綱,寇賊橫暴,淮、泗間非遺種之地,我聽說江東沃野萬裏,民富兵強,可以避害,可以為根基。並且先哲秘論有雲,承運代劉氏者,必興於東南,推步事勢,可構帝基。”


    “所以,我覺得對於校尉來說,最好的做法就是南據江東,積蓄實力,靜觀天下的形勢變化,與此同時不斷的壯大自己。”


    “然後等待北方多事,校尉就可消滅黃祖,進攻劉表,將長江據為已有,然後打出帝王的旗號以謀取天下,繼承漢高祖的功業!”


    “我明白了先生的意思!”


    聽了魯肅的話,劉和感慨頗多,魯肅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劉和之所以能有這樣的見識,來自於後世對曆史的了解,而魯肅一個當局者,能有這樣的見識,實在令他歎為觀止。


    在他看來,這魯肅之才,絕對不在諸葛亮之下。


    三國最出名的“逐鹿之計”,恐怕就是諸葛亮的隆中對,可又有幾人知道魯肅的榻上策?


    對於現在的劉和來說,榻上策要比隆中對還有出色。若是諸葛亮提前出仕,恐怕也會建議他的主公先據江東吧?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先生之言,如醍醐灌頂,令和眼界大開啊!”


    劉和若有所思,一臉笑意的問道,“那先生認為我下一步該做的就是立刻入主江東嗎?”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校尉之言,當真精辟!”魯肅眼前一亮,不由得生出英雄所見略同之感,更是盡心幫劉和分析接下來的道路。


    “非也!肅認為入主江東應該是校尉中後期的目標。將軍雖神武命世,江東又無雄主,兼之龍蛇混雜,卻不是短時間內能夠拿下的。需知江東世家做大,把持六郡命脈,故步自封,極度排外。校尉初臨江東,恩信未洽,即使入主了江東,恐怕也會受到諸多勢力的一致抵抗,到時候忙於內耗,恐怕無力外顧,非上計也!”


    “校尉目前最該做的是趁江淮之亂而起,以為根基,逐除您最大的敵人袁術。彼袁術者,雖是大敵,然其新拚曹操,又戰陳6,兵馬損失甚重,民心也不依附,更是強敵四立,宛若垓下霸王之四麵楚歌。校尉若乘天時之威,伐此喪亂之地,克可必也。”


    “淮、泗間雖非遺種之地,但以校尉之能,隻需二三年,便可大治,以使之成為進攻江東的跳板。”


    “此間,校尉最好能得到朝廷任命的揚州刺史,或揚州牧一職的任命。到了那時,天下大勢已經漸漸明了,校尉方可憑借壓倒性的力量,一舉蕩平江東六郡。並根據天下大勢,做出不同的決斷:進可以奪取天下,完成三興大漢的偉業;退可以據江東鼎立,以作漢室的遺種之地。”


    劉和撫掌擊節,大聲歎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隻是為何先生建議我接下來西進荊州,而不是北上中原?”


    無怪乎劉和有這樣的疑問。須知自古以來,得中原者的天下,這是根植於民心的正統觀念。而且,縱觀整個華夏史,自明以前還沒有以南伐北的勝例,魯肅的觀念實在是與正統謀士的想法大相徑庭。


    “不是肅不想勸校尉這樣做,而是肅不能勸這樣做。天時雖有利於校尉,大勢卻是不允!如今天下最強的兩大陣營之間的爭鬥,已經即將分出勝負,中原已經是袁紹一方的囊中之物。校尉若是趁著中原亂局突然北上的話,無疑是以卵擊石,會受到曹操,袁紹的聯手攻擊,大好形勢毀於一旦。”


    “而攻擊荊州則是不然,有著長江的阻隔,曹、袁二人有心相助,也隻能望江興歎。夫荊楚與揚州鄰接,水流順北,外帶江漢,內阻山陵,有金城之固,沃野萬裏,士民殷富,若據而有之,此帝王之資也。”


    “校尉若能得之,足以與北方相抗!並且,中原雖大,卻難容二虎,曹、袁二人遲早有翻臉的一天。那時,若是曹操強,校尉則北上中原;若是袁紹強,校尉則攻略蜀川;若是二人旗鼓相當,校尉或許就有了提前複興大漢的希望,再續漢世祖的功業!”


    劉和聞言,眼睛愈亮,魯肅灑脫不羈的性格實在對他的胃口。恐怕也隻有這樣的人,才敢於在漢室威望未墮的時候,名目張膽勸一位漢室宗親去向世祖劉秀學習。


    不得不說,魯肅的話,確確實實的說進了劉和的心坎,然而身為漢室的宗親,有些話他隻能藏在心裏,是不能述之於口的,故而劉和一臉肅容的說道,“今和盡力—方,冀以匡扶漢室,先生此言,非所及也。”


    魯肅聞言哈哈大笑,不置一詞,饒是腹黑如劉和,迎著對方似笑非笑的目光都忍不住老臉一紅,幹咳裏幾聲道,“如今我之帳下,還缺少一名參軍,佐我軍事,不知先生可願意擔任此職。”


    參軍,即參軍事,本參謀軍務之稱。本朝靈帝時,陶謙以幽州刺史參司空車騎張溫軍事;獻帝時,孫堅亦為張溫參軍;幾年後,荀彧就會參丞相曹操軍事。


    此職類似於後世的參謀一職,遠遠比不得劉曄的“參謀長”的地位,在權利上也比不得地位稍低的主簿一職,但是卻是新人鍍金的最好的職位。


    倒不是劉和不想將魯肅委以重任,而是隨著劉和的羽翼豐滿,麾下的官僚體係也越來越完善,已經很難在驟然提拔某一個人了,否則會造成內部的一係列問題。


    正所謂“白如新,傾蓋如故。”來到漢末這一年來,魯肅是與劉和相性最和的一個人,連趙雲、封旻都比不了。有些人可以做兄弟,有些人可以做屬下,而魯肅這樣的人最適合做朋友。


    對於自己的好朋友,劉和當然願意重用,但他最好的做法卻是為對方提供立功的機會,而不是拔苗助長。


    魯肅也知道劉和這樣做,是不想不想讓自己初入合肥,便引起諸位同僚的嫉妒和不忿,故而欣然接受了劉和的任命,俯身拜道,“屬下魯肅,拜見主公!”


    “哈哈!子敬快起,吾得子敬,如……”


    ……


    廬江郡,舒縣。


    舒縣城外,喊殺連天,映入眼簾的除了紅色,就是黑色。紅色的是滿地的鮮血,黑色的是天空中飄蕩著的幾柱黑煙。


    短短幾天的功夫,富庶安定的廬江郡已經變得破敗不堪,固若金湯的舒縣城也幾度岌岌可危。


    孫軍在孫策的指揮下,像是瘋了一般攻打這舒縣城,而袁軍則在陳紀的帶領下,像是蝗蟲一樣子在廬江郡內肆虐著。


    雄偉的城牆如今已經變得血跡斑斑,在督軍的監督下,無數的將士,飛蛾撲火一般爬向城頭。


    對此,舒縣的守軍似乎都已經麻木了,機械操作著守城的器械,將一切所能用到的手段,狠狠的泄在敵人的身上。


    雖然懾於孫軍的瘋狂與勇猛,不少丁壯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但在6康充足的準備下,親身佇立陣前的鼓舞下,舒縣依舊是舒縣,一座固若金湯牢,不可破的堅城!


    滾燙的金汁、沉重的滾木、鋒利的箭矢,從城頭上無情的落下。每時每刻,都有人倒下,有人爬起,再倒下,孫軍的傷亡變得越來越大。


    “公子,暫且退兵罷!再打下去,恐怕城還沒破,我們的士兵就死光了。”


    這時是一場不對稱的攻守戰,6康一方加上征調的丁壯,兵力達到兩萬以上,是孫軍的兩倍還多,孫軍再是精銳,短時間內也難以拿下舒縣。


    兵力強盛的一方反而守城,哪怕是韓當、黃蓋這些在戰場上廝殺了幾十年的老將,也看不出短時間內取勝的希望,己方兵力的損失更是讓他們暗暗心痛。


    此時的孫策似無所覺,披甲執銳,佇立在大纛之下,沒人知道他此時的想法。還不到弱冠之齡的他,目光銳利,神情堅毅,散亂的青絲展現出他的桀驁不遜與瘋狂。


    四周全是鮮血和殘肢,奮力拚殺的將士,到處都是怒吼哀嚎,一曲死亡的樂章。


    這一切,孫策也似無所覺。他雄立在戰馬上並不迴答,隻是遠眺著遠方的城頭。


    城頭上有著一位白蒼蒼的老將,他的周圍是幾十名身披重甲的精銳,無數軍令從這出,傳向遠方。上萬的士兵子他的指揮下,化作一體,成為了一個盤踞在九江上空的恐怖巨獸。


    孫策凝視著對方,眼中既沒有畏懼,也沒有戰意,有的隻是莫名的意味,“退兵!”


    一聲令下,就見與孫兵像潮水一樣退去,隻留下了滿地的屍體。而守軍的歡唿聲就山崩海嘯一般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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