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一片蒼茫,紛然大雪伴隨著狂風似是要將這個世界冰封,葉知秋孤身一人於殘垣斷壁之間緩緩前行,多米尼克所指的酒館距當鋪不過數百米距離,縱使漫天風雪遮蔽視線,葉知秋也很快看到了自己的目標。


    和煦微黃的光芒在蒼茫地風雪中不甚顯眼,真正引起葉知秋注意的是酒館裏散出來的氣勢,那種王的氣勢隻要見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那是罪與罰之王的氣勢,在茫茫風雪中為葉知秋指明了方向。


    當他走出當鋪,向著酒館的方向邁步的時候就感受到了那股氣勢,在江城中這種股勢隻可能源自於一個人,那就是斯耐夫,擁有部分罪與罰之王能力的斯耐夫。


    感受著空氣中那股毫不掩飾的氣勢,葉知秋又怎麽會想不到對方已經現了自己,他沒有吃驚於對方是如何現自己的,因為王本來就不是能用常識去評判的,誰也不知道部分罪與罰之王的能力究竟是多少。


    既然已經被現,葉知秋也就沒有了顧及,他催動魔力去感受自己在孩子們身上留下的印記,現他們並不在那間酒館當中,於是他開始猶豫起來。


    酒館中的斯耐夫就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猶豫一般,氣勢更甚,就仿佛實在邀請他進去一聚。


    葉知秋歎了口氣,知道自己大致是避不過去了,於是邁步向那點昏黃的光芒走去,有清風在他的身邊環繞,從天而降的那些雪花被清風帶去他處,不能沾身,術業有專攻,他是個教書的,打架這種事不是很擅長,麵對斯耐夫沒有任何留手的餘地。


    酒館的門扉虛掩,葉知秋推門而入,漫天的風雪在他身後化為冰矛飛射進來,在這種天氣下,這些風雪就是最好的武器。


    酒館內點著幾根蠟燭,散出溫暖和煦的光芒,大堂裏的桌椅整齊的對方在一起,如同打烊了一般,斯耐夫孤身一人坐在櫃台前,櫃台上放著兩支酒杯,仿若他正在專程等葉知秋。


    飛射入內的冰矛帶起的勁風刮滅了蠟燭,吹倒了桌椅,飛至斯耐夫身前時,他轉過頭麵向那些冰矛,沒有戴眼罩的左眼中一顆漆黑的魔眼升騰著黑氣。


    無盡的黑氣從那隻魔眼中噴湧而出,如沙暴般唿嘯而過,隨即又迴到那隻魔眼裏,整個過程中斯耐夫沒有動一步,安坐在櫃台前,手中握著一隻酒杯,麵帶微笑。


    反觀酒館內,傾倒的桌椅被重新安放整齊,熄滅的蠟燭被重新點燃,打開的門扉被重新光上,甚至連葉知秋推門而入時落在地上的那些雪漬都被打掃幹淨,就仿若什麽都沒有生過一樣。


    “葉先生,你作弊了。”斯耐夫望著葉知秋,似笑非笑。


    “那麽你呢,不是說好束手就擒嗎?”葉知秋盯著斯耐夫,他的手上可沒有戴手銬。


    斯耐夫微笑不語,舉起自己的雙手,一些黑氣從他的手腕上冒出,環繞著雙手,居然變成了一雙手烤。


    葉知秋看得分明,那些黑氣是直接從他的手腕中分離出來的,眼前的斯耐夫的全身都是由黑氣構成的,並不是他本人,“你的本尊在哪裏?”


    “自然是和星河他們在一起。”斯耐夫麵帶微笑,“葉先生,相信我,我並沒有作弊,隻要他們能帶著我走到終點,我的一切承諾都是算數的。”


    葉知秋仔細打量著斯耐夫,他的雙眼中不見一絲做作,“我並沒有作弊,隻是我不會死而已。”


    斯耐夫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詫異,麵上的笑意不見,他上下觀摩葉知秋,最終露出了同情的神色,“那還真是可憐啊。”


    他的目光依舊不見任何做作,葉知秋神色微異,“何解?”


    “生和死都是生命的一部分,你隻有生,沒有死,注定你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你會看著自己的所有親朋好友一一離世,嘖嘖,真是可憐。”斯耐夫一臉唏噓,他說著說著,打開櫃台上的一瓶酒,為葉知秋倒了一杯。


    葉知秋看著推到自己麵前的酒杯,略微失神,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費盡力氣去追求所謂的永生,他擁有無數人做夢都想要的能力,但是隻有他自己清楚,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當暮雪死在他懷裏的時候,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種感覺,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他不會死,但別人會,有朝一日他會看著福伯死去,看著曉馨和曉柔死去,看著星河嵐月他們死去,而他會一直活著,或許會一直活到世界終焉。


    失神隻是一小會兒的事,葉知秋端起酒杯,看著自己端著一個酒杯自酌自飲的斯耐夫,腦海中驀然蹦出“知己”這個詞來,他微微搖頭,把這種奇怪的念頭拋出腦海。


    斯耐夫飲了一口酒,突然抬起頭,“不如我來想個辦法殺死你吧。”他的表現就像是得到了什麽心愛的玩具的小孩一樣,一臉的狂熱,末了他還加了一句,“別擔心,我不收費的,不用感謝我。”


    葉知秋險些一下子把嘴中的酒水噴出去,他眼角微微抽搐,這人果然是個瘋子,隨著酒水下肚,他也微微定神,斯耐夫在這裏留了一具分身自然不是為了等他來喝酒的,“斯耐夫,你到底要做什麽?”


    “葉先生,為什麽要這麽嚴肅?”他飲了一口酒,“我隻是單純的想要和你一起喝喝酒而已,以兩個有家室的男人的身份。”


    葉知秋的唿吸已經有些不順暢了,他現自己試圖跟上斯耐夫的思維的想法就是錯誤的,盡管他看起來很有條理,但他是個神經病,自己完全不應該用正常人的思維來看待他。


    星河他們的位置離這裏有些距離,葉知秋打算直接過去,他已經不想和這具分身繼續糾纏,直接去對付他的本尊好了。他體內魔力湧動之下,右手居然變成了利爪,直刺斯耐夫的心窩。


    斯耐夫沒有做任何抵擋,依舊握著酒杯,任由葉知秋的利爪刺進了他的胸膛,把那裏攪成碎片。那些裂開的血肉很快化作黑氣,又重新凝結,並把葉知秋的右手抱在了裏麵。


    葉知秋沒有留手,使出了全力,被包裹在黑氣中的右手上爆出熾烈的雷光,洶湧的魔力伴隨著電光四濺,將那些黑氣直接摧毀,英靈殿的推測是正確的,斯耐夫的黑氣並不能吞噬所有的魔法,麵對一定強度以上的攻擊他們依舊會消散。


    受到了足以威脅到自身的攻擊之後,斯耐夫終於不再保持淡然,他轉過頭,左眼眶中的魔眼翻轉著直視葉知秋的雙眸,一瞬間,葉知秋有種被窺探到內心的感覺。葉知秋好歹是一位大師級的施法者,很快就把斯耐夫從自己的腦海中排擠出去,隻是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麽東西。


    受製於他手裏的雷光,那些黑氣越來越稀薄,連帶著斯耐夫的身體也漸漸變得透明起來,不過葉知秋卻也牢牢被限製住,雖然隻要繼續下去,對方的這具分身一定會消散,但是斯耐夫臉上那淡然的表情總是顯得他還有什麽後手一樣。


    “葉先生,‘和風號’上生的事情,你怎麽看?”斯耐夫似笑非笑的盯著葉知秋。


    葉知秋不太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暗暗加到了手心電光的輸出。


    斯耐夫盯著他看了許久,終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你已經忘了。”


    葉知秋心中一驚,拿捏不準在剛才的那一瞬斯耐夫究竟在他的腦海裏看到了什麽,難道是在自己來到黑堡之前的事,可是那之前的事明明自己都不記得,他怎麽能?


    見沒能影響到葉知秋,斯耐夫也不氣妥,低頭看著自己胸腔中的電光,“原來是這樣的感覺。”他抬起頭,臉上滿是興奮的表情,“葉先生,你應該已經感覺到了吧,我正在拖延時間,那幾個孩子的反應實在是太精彩了。”


    星河那邊生了什麽,葉知秋心中雖急,卻也無可奈何,他已經盡可能的擴大手心裏的電光,再繼續擴大魔力的輸出隻會使效率下降,得不償失,況且斯耐夫的本尊尚在星河他們那邊,他得預留足夠的魔力來應對突狀況。


    大概是早知如此,斯耐夫有恃無恐,“葉先生,既然時間還有富餘,不如我們來聊聊天吧。”


    “江城上空的那個魔法陣是我製作的,想必你已經有所察覺了吧,嘖嘖,魔靈們禁止莫洛人學習魔法,然而數白年下來的展卻比不上我一個人十幾年所想。”


    “他們總覺得把東西做的越大越厲害,難道就想不到能把東西造的更小才更厲害嗎?整個江城上空的魔法陣坍縮到一起絕對不會比一張桌子大!”說到這裏,斯耐夫的臉上已滿是自豪的神情。


    “你在哪裏學習的魔法?”葉知秋已經確認自己完全被斯耐夫拖住了,不得脫身,既然這樣,不弱趁著這個功夫多了解一些東西。


    斯耐夫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所有被‘原罪’感染的人,他們的腦袋都是共通的,彼此之間的記憶知識都是共享的。”


    這一次葉知秋是真的被震撼到了,可以預想,這個共通最後的受益者是誰,隻要感染“原罪”的人越多,那麽罪與罰之王就會更強,王果然是一種不合理的存在。


    “嘖嘖,時間到了。”斯耐夫忽然歎了一句。


    葉知秋抬起頭,隻見這具分身終於維持不住,開始布滿了裂紋,而他也終於得以把手從斯耐夫胸腔之中抽出來。


    裂紋在斯耐夫的分身上蔓延,他嬉笑著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瓦解,“葉先生,如果你執意破壞遊戲的話,那麽你隊伍裏的其他人就隻好把他們的性命留在江城了。”


    分身最終一片片裂開,化為粉末,與此同時,城中有兩處地方猛然升起極強的威勢,極為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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