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玲告訴重吾自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之後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經常一言不地抱著那隻舊布熊坐在輪椅上,一坐就是一整天,雖然玲以前就很沉默,但這是不一樣的,即便是重吾也能體會其中的不同,以前玲沉默不語的時候給人是一種羞怯怕生的印象,但現在,重吾看著一言不的她感覺她隻是單純地不想說話。


    另一方麵,雖然玲告訴了他自己記起了以前的事情,但也僅止於此,她沒有透露更多的東西,重吾也有想過去詢問一番,但每次看到她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的低著頭就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下去,離星河他們去都城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已經找到了嵐月,艾米麗奧曾經透露過玲的病沒有任何希望,這件事他還沒有告訴他們,雖然不把這件事告訴星河他們也是玲本人的意思,但重吾不知道假如玲真的,那他又該怎麽去和他們交代呢?


    艾米麗奧醫生有一段日子沒有來過了,這段時間每天過來給玲做檢查的是那個從精靈之川過來的莫洛人醫生,他叫庫克,與艾米麗奧比起來,他明顯風趣很多,在給玲做檢查的時候常常會講一些小段子來調節氣氛,不過每次玲都隻是低著頭沉默不語,而重吾也隻是坐在一邊,偶爾幹笑兩聲算是配合他。


    按照艾米麗奧之前訂的行程,今天是玲定期到醫院做全麵檢查的日子,就在吃過午飯後,重吾準備推著玲去醫院的時候,她卻一反常態地說什麽也不肯出門,無論重吾怎麽說,她都一直低著頭,一言不,到最後,巴爾博歎了口氣,說不去就算了,這事也就罷了。


    說到巴爾博,他這些日子來的狀態有些糟糕,就像突然老了很多歲一樣,一直都很沒有精神的樣子,重吾半夜經常能聽到他在樓下走動的聲音,前兩天他出門迴來之後更是腦袋受了傷,把重吾嚇了一跳。


    穀倉裏的玉米兩天前就已經全部處理好了,巴爾博賣掉了多餘的玉米,留下了兩麻袋作為種子待來年開春種下去,重吾也沒有什麽事可做,大概是為了打他的閑暇時光,巴爾博把一本醫學大辭典扔給了他,然而背書並非重吾的強項,而巴爾博這些天因為休息不好的原因整個人也很暴躁,於是他經常因此而挨罵。


    就在重吾忐忑地看著巴爾博拿起那本大辭典打算問他看到哪兒的時候,屋外突然想起了馬的嘶鳴,隨後艾米麗奧風塵仆仆地出現在大門口,穿著一件不合身的白大褂,頭雜亂,臉頰上還有一道血痕。


    艾米麗奧麵色凝重,一進門就開口道:“你們今天沒去醫院檢查。”


    重吾有些被嚇到了,“小玲今天不想出門,怎麽了,這事情很嚴重嗎?”


    艾米麗奧看了眼坐在輪椅上低著頭一眼不的玲,沒有說什麽,走到窗邊,盯著外麵,像是在找什麽東西,順著她的目光,重吾隻能看見一匹正在晃著腦袋的大馬。


    “出什麽事了?”巴爾博走到她的邊上問。


    “雷納德那檔子事的報複來了,我在路上遇上了沙耶家族的馬車。”艾米麗奧依舊在盯著窗外。


    “他們襲擊你了!?”巴爾博顯然很震驚。


    “隻是一個死士,在荒路上襲擊了我的馬車。”艾米麗奧再次掃了幾眼窗外之後拉上了窗簾。


    “什麽!”巴爾博氣的臉都漲紅了,“他們居然這樣無法無天!”


    艾米麗奧倒沒有顯得多氣憤,她從茶幾上拿了個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水,同時踢了一腳趴在沙上的大黑狗,趕走它以後自己坐了上去,“醫院那邊已經把我開除了,你們這邊他們恐怕也會做些手腳。”


    “你說什麽?他們憑什麽?”巴爾博對這個消息很震驚。


    艾米麗奧攤攤手,“巴爾博,走吧,離開諾裏奇,你在這裏不安全。”


    “我不走!這裏是我家,我為什麽要走,雷納德是罪有應得,他們憑什麽趕我走!”巴爾博氣的都開始抖起來。


    艾米麗奧看著他,搖了搖頭,“巴爾博,他們是魔靈,諾裏奇行省最有勢力的魔靈,即便你把他們告上法庭都不會有律師願意幫你打官司的。”


    巴爾博一時語塞,捂著自己的胸口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整個人都佝僂了幾分,扶著椅子的邊緣坐了下來,一旁的大黑狗搖著尾巴趴到了他的腳下,巴爾博摸了下大黑狗的腦袋,“算了吧,你把這兩個小孩帶走吧,我老了,走不動了,如果非要死的話,我想至少要死在自己的家裏。”


    “巴爾博!”


    然而巴爾博仿佛聞所未聞,自顧自地說:“我最近老是睡不好,腰也經常痛的直不起來,我身體越來越差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活不活的過這個冬天,你不一樣,你的人生還有很長一段。”


    很難得的,重吾第一次在艾米麗奧臉上看到了明顯的慍色,“巴爾博!門羅剛剛死沒幾天,你就搞出這樣一幅交代後事的樣子,你們這些老家夥都打算湊到一塊兒死嗎!”


    “艾米麗奧。”巴爾博慈祥地看著她,“聽我說完,我老了,真的老了,我的記性越來越差,很多過去的事情都記不住了,甚至有時候我連正在做的事都會忘記,我擔心自己有一天會把所你,會把雷婭,會把伊凡,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記,留在這裏,至少這棟房子,這些家具還能勾起我的迴憶……”


    “我不走。”一直低著頭的玲忽然十分不合時宜的打斷了巴爾博,重吾震驚地看著她,然而她隻是簡單的解釋,“我不能走。”然後又低下了頭,繼續沉默。


    艾米麗奧眯著眼睛盯著她看了兩眼,“是的,她不能走,根據英靈殿的規定,沒有特殊情況她不能隨便轉移。”


    忽然間,艾米麗奧像是想到了什麽,她從沙上站了起來,“或許我們不用走,英靈殿的特殊疾病應對條例限製了她的人生自由的同時也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可能性,隻要我們證明沙耶家族對她的威脅可能造成不可挽迴的公眾安全就能讓英靈殿擋在我們之間,成為我們的保護傘。”


    何塞曾經告訴過重吾玲不被允許擅自離開江城,但她其實還是不是很清楚艾米麗奧說的那些都是什麽,但是聽起來的樣子就是她有辦法來解決現在的麻煩,所以他問:“那我們該怎麽做?”


    艾米麗奧看著低著頭的玲,似乎正在思考,恰巧此時,大黑狗突然對著窗外狂吠起來。


    對此感到奇怪的巴爾博走過去拉開了窗簾,看見外麵的景象後他的表情頓時僵硬了,穀倉失火了,巴爾博痛唿一聲“混蛋。”然後衝了出去。


    “巴爾博,別去!”艾米麗奧出聲阻止,但卻晚了一步,巴爾博已經衝了出去,於是她隻好追了上去。


    重吾推著玲的輪椅,站到門廊邊上,看著巴爾博衝進了已經陷入熊熊烈火的穀倉當中,艾米麗奧也跟他的背後衝了進去,重吾的心也跟著跳到了嗓子眼,一會兒過後,穀倉突然炸了一下,艾米麗奧抱著巴爾博跳了出來。


    艾米麗奧把巴爾博平放到地上,“快,弄些水來!”


    重吾急忙端著一碗水跑了過去,巴爾博的臉被被熏得焦黑,手裏死死抱著一個盒子不放,艾米麗奧從重吾手裏接過碗後給他喂了些水,塔菜稍稍精神一些,“艾米麗奧……有件事我要跟你說,我脾氣不好,這麽多年來常常對你脾氣,不過我想告訴你,伊凡的事,我不怪你……”


    “恩,我知道了。”艾米麗奧的臉上沒有什麽過多的表情,她在巴爾博後頸的某個部位捏了一下後,巴爾博便陷入了昏睡當中,隨後她把他扛迴了屋子。


    這之後,重吾和玲坐在門廊前看著那場大火把穀倉完全吞噬,濃濃地黑煙一直升到了天空深處,大黑狗一反常態地趴在他們邊上,和他們一起注視著火焰,一直過了很久,那火才被周圍姍姍來遲的村民們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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