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蘇遠山的這兩個問題的答案,都不是女生想要的。


    ——太簡單,太萬金油,太敷衍了……


    但蘇遠山顯然沒有時間跟這三個學生在這裏發表長篇宏論,更何況濃縮的就是精華,如果女生體會不到,那就算了。


    而蘇遠山注意到,校長等人是明顯體會到了自己這兩句話的不同的。


    國內雖然道路曲折,但前途光明。


    島上雖然說道阻且長,但蘇遠山卻並沒有說下半句“行則將至”……


    至於為什麽不說,那你就自己體會了。


    蘇遠山看著這位島上姑娘乖巧姣好的麵容上的失望,倒不忍心就這樣走了,當下嗬嗬一笑道:“如果你們隻是采訪合影,其實已經夠了,如果你們真的要尋求答案,我相信下午的演講上,你們會得到答案的。”


    “噢!那謝謝蘇教授。。”


    “不客氣。”


    隨著另外一名女生拿出手機,更是讓蘇遠山心神愉悅——她用的是yidoo6s。


    *


    *


    小插曲過了之後,蘇遠山隨著校方去陳列室瀏覽了一番,聽校長介紹了一下本校的曆史,然後在知名校友那一欄中,蘇遠山看到,陳靜赫然在列。而且從照片和人物介紹的陳設來看,這應該是一早就放置了的,而不是臨時抱佛腳搞的。


    難怪陳靜要巴巴地先趕迴來,但現在又不陪著自己到校,反而去參加潮汕企業家的聚會——蘇遠山都忘記了,這還是陳靜的本科母校。


    這些小細節讓蘇遠山再次心生喜悅。


    ——他太清楚因為遠芯的崛起、大陸從島上不斷挖半導體人才、擠壓半導體產業等等多種因素之下,曾經在島上還掛起一股歪風,說從島上到大陸的所有工程師們是叛徒。


    其中最為引人矚目的便是陳靜和陳道華兄妹兩。


    部分窮兇極惡的網民還要嚷嚷著把他們開除島籍……


    當然,隨著後麵遠芯的名氣越來越響,地位越來越高,而陳靜也擔任董事長之後……島上也不提什麽製裁了,民間也不提什麽叛徒了……反而還“表揚”起陳靜來,說遠芯有這樣的成就,還是因為領導人幹得好,甚至還與有榮焉。


    這……這這。


    逛過展覽室後,蘇遠山一行人去了會客廳稍事休息,然後中午吃了在學校吃了頓不奢侈也談不上簡單的午飯後,蘇遠山在一幹人的陪同下直接走進禮堂。


    禮堂中,早已座無虛席,甚至就連禮堂門口,都擠滿了學生。還一幹教授們不斷吆喝,這幫年輕人才紛紛讓開道路。


    當然,這種場麵……蘇遠山在過去一個月已經見了太多次,早已見慣不怪了。他隻是笑嗬嗬捏著演講稿,在眾人簇擁下踏上講台。


    ……


    禮堂中,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頭,感覺整個台大的學生起碼來了一半。


    見學生這麽捧場,蘇遠山心中大定,微笑著放下演講稿。


    “同學們好,我是蘇遠山。”


    “大家如果有在社交媒體上關注過我,可能會發現……好吧,這句話有點討人嫌——但我想說的是,我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就是不願意念稿子。而且就算是在不同場合說同一件事,我也會盡量地用不同的用詞……我的同事告訴我,說我這個是文青通病。”


    說著蘇遠山笑了起來:“他們能有這個結論,可能是看了我十幾歲的時候寫的情書吧。”


    這番自我打趣,讓台下頓時升起了一陣笑聲,以及稀稀拉拉的掌聲——蘇遠山知道,掌聲之所以稀疏,是因為大家不知道該不該鼓掌。


    他壓了壓手,示意大家別激動。


    “好在這是目前為止的最後一站,而且我們彼此交流沒有半點的障礙,這總算可以讓我信馬由韁地放開稿紙了。”


    蘇遠山說著把手中的文件拍了拍:“這裏很多是關於凝聚態物理的學術報告,我相信大家並不是希望我在這來上一堂課的,對吧?”


    台下再次傳來笑聲,有膽大的學生接嘴道:“我們也聽不懂啊……”


    “所以,今天,我不聊凝聚態物理,而是從基礎學科聊起。”


    蘇遠山目光環視了台下,然後很自然地便在第二排的位置看到了采訪自己的那個姑娘。


    果然,生得好看就是吸睛啊。


    ……


    接下來,蘇遠山說是不重複說過的話,但他在這麽多學校做了這麽多次演講和報告,所有的觀點和理論乃至事例都已經被舉爛了……怎麽可能不重複。


    特別是基礎學科,他在國內幾乎每所學校都要大談特談。


    在這裏,他依舊不例外——來島上的目的之一,便是要親口給這些學生們傳遞最真實的聲音,甚至“保證”。


    “……我們欣喜地看到,在長達數百年的與科學相隔絕後,無論是哪邊,都不約而同地走上了一條拚命向著西方學習的道路。”


    “我不知道同學們有沒有聽過這句話——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台下有學生立刻便迴應:“聽過。”


    “嗬嗬,這便是不約而同的選擇。”


    “但我不得不說一點的是,在過去,我們雖然保持著對科學的追趕。但實際上,我們還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選擇了偏向於工科。”


    “畢竟,相對於純粹的理科,工科更容易直接地改變這個世界。”


    蘇遠山說著頓了頓:“當然,也有比較容易賺錢的緣故。”


    台下再次傳來一陣會心的笑聲。


    “同學們,這樣不好。我們不能在幾十年,幾百年後,還會後世的人們說——過往幾千年,zg沒有為科學的進步帶來任何貢獻——你們應該有人聽過這句話,甚至還可能會認同,對吧?”


    “沒關係,理解不同。就我個人而言,我們隻是未能誕生出現代科學體係而已,而非沒有留下半點的閃耀。”


    “上午的時候,有位你們的同學采訪我,問我大陸的基礎學科現狀,我用的詞是前途光明,道路曲折。其實我想說的是,這無關地域……因為我們說著同一種語言,用著同一種文字。”


    蘇遠山很認真地斟酌著詞語,盡量用不張揚但卻一聽便懂的用詞來表達他對兩岸同根同源的強調和宣揚。


    “重視基礎學科,重視純粹的理論和前沿研究,重視獨立和創新……這不是特定的對象的責任,而是我們所有學生和科研工作者們,教育機構乃至教育體係的共同責任。”


    ……


    這一圈演講下來,蘇遠山早已經摸清了學生的喜好——相比自己在上麵高談闊論,他們在台下“捧哏”,學生們其實更願意和自己交互。


    因此,他特意留夠了足夠的時間來準備迴答學生提問。


    當第一個學生的紙條遞上來時,蘇遠山還頗有些幾分“緊張”——他倒不是怕問出讓他難以迴答的、涉及兩便關係的問題,而是他很好奇,這邊的學生,在麵臨如此“寶貴”的機會,會提出什麽問題來。


    但當他看清楚紙條上的文字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畢竟這是島上最出名的大學的學生,除非目的性極強,否則還是不會提出敏感問題的。


    但這位學生的問題也確實十分尖銳——他問的是,請問蘇遠山教授,作為石墨烯的發現者,而且還是因此而獲得物理諾獎的學者,是如何看待目前越來越“水”的石墨烯摻雜試驗風氣的。


    學生在最後還用引號引用了一句原話——“光是一個石墨烯,就讓太多的學者有了水論文的工具。”


    嗯,這個問題好迴答。


    把問題迅速念了一遍後,蘇遠山笑著望向正在站著等待迴答的學生,看得出,這個眼鏡厚得跟啤酒瓶一樣的男生是個學物理的。


    “我們必須承認,如果把石墨烯引入到材料領域,或者說想要把它真正利用起來,那麽……對它的任何想法和試驗,都是值得的。”


    說著蘇遠山便是一笑:“我們簡單地拿愛迪生和電燈來舉例爸——愛迪生當初改良電燈泡的時候,唯一的差別就是他嚐試上千種材料的時候沒有一種材料發一篇論文。”


    蘇遠山聳了聳肩:“同學,這個迴答滿意嗎?”


    隨著這位同學把話題引入到物理領域,接下來幾個問題都和物理和基礎學科相關,這倒讓蘇遠山很有些驚奇——難道這些同學都不關注大事的?


    譬如,誰都知道,東亞三國的自由貿易協定落地後,島上將會越來越被“孤立”——別說它現在半導體產業土壤已經幾乎沒了。就算有,也絕對競爭不過“窮兇極惡”大陸——連霓國都甘拜下風呢。


    看來這些學生還是呆在象牙塔裏無憂無慮啊。


    把紙條看完後,蘇遠山笑著望向台下:“請下一位同學。”


    “蘇教授你好,我有個問題。”


    第二排,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站了起來,因為距離的緣故,他說話蘇遠山完全能夠聽到。


    蘇遠山點點頭:“嗯,請說。”


    “我們都知道,你除了是一位物理學家之外,還是一位卓越的企業家,遠芯更是一家奇跡般崛起的超級企業……那麽請問,站在你的角度來看,島內的半導體產業以及科技企業要怎麽才能夠振興呢?而隨著東亞自貿區的建立,又會對島上的經濟,以及兩岸的關係造成什麽影響呢?謝謝。”


    隨著學生拋出問題,蘇遠山也輕輕地唿了口氣。


    看來還是有人問啊。


    也對,不可能所有人都那麽“天真”對吧?


    甚至蘇遠山還看到,隨著學生的問題,前麵一排學校的領導和教授們——特別之前介紹過的,經濟類專業的教授,紛紛望向蘇遠山,目光同時充滿了期待。


    這個細節差點讓蘇遠山以為男生的問題其實就是這些經濟學老師的支招呢。


    但……


    蘇遠山含笑看了一圈禮堂,最後視線在幾位經濟學教授身上掃過,心中不免升起了一絲感慨。


    ——並不是所有的學者都能夠跳出自身的環境和地位,站在客觀公正的立場來看待問題的。


    就譬如,這些教授們之所以還充滿期待,怕是有些希望蘇遠山能夠給點希望——因為島上沒有希望,已經是絕大多數經濟學家,特別是國內經濟學家們的共同認識。


    “這位同學的問題很好,我不是經濟學的專家,我隻能憑借經驗來總結一下,一家之言,還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首先,第一個問題……其實應該‘先問會不會’,然後才是‘怎麽才會’……那麽,很遺憾,我也不知道怎麽才能依靠目前島上的技術和市場力量來振興——特別是半導體領域。”


    “至於科技領域,我隻能說,創新——但這是需要土壤的,很可惜,我也沒有看到島上有針對新興科技企業,特別是it和互聯網企業的政策和扶持。”


    蘇遠山一邊說著,一邊很嚴肅地搖頭:“我無意針對什麽,隻是根據我所見到的和我所聽到的來做出判斷。”


    “而且,科技發展除了需要土壤,同時它也是一個群集效應很重要的領域——這也是為什麽到處都在搞科技園、軟件園、開發區的原因。而群聚……自然是人越多越好。最起碼,是要能吸收來的人才和資本越多越好。”


    蘇遠山相信自己已經說得很直白了。


    那就是,沒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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