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的,街上有不少攤子,正熱氣騰騰的賣著早餐。


    這邊有一家老字號的油條店,桌子椅子靠牆擺了一大溜,來吃的都是老街坊。


    有人輕輕碰了一下身邊的人:“誒,林爺,你看那!”


    被叫林爺的那人抬頭,就見不遠處,一個拉滿了青菜的驢車上,擺著一個元寶籃子,這會兒,籃子裏,正高高的伸出了一隻小腳腳。


    那隻小腳腳挑著被角,無所憑依的晃了晃,然後搭到了籃子邊。


    可能是硌的慌,小腳腳很快就收了迴去,然後元寶籃子晃了晃,一隻小手手巴住了籃子邊,一個毛絨絨的小腦袋,慢慢的升了起來,映著晨光,小娃娃滿臉惺忪,卻粉雕玉琢,漂亮極了。


    那人道:“不會是拐子拐了孩子吧?”


    林爺也細細瞧著,半晌,才喝了一口豆腐腦:“不像。”


    心寶很懵。


    好在這種情形,也不是第一迴了,心寶小腦袋來迴的轉了轉,就看見了不遠處的唐大哥。


    唐大哥正站在一戶人家的後門處,跟一個仆婦打扮的老婆子說話,不住的彎腰陪笑,聲音恭敬:“我家的菜真的種的好,要不我先拿兩個給您瞅瞅?您瞅瞅再說要不要……”


    心寶兒聽懂了。


    她搖了搖小腦袋,立刻從元寶籃子裏爬了出來,小心的爬過了菘菜山和蘿卜山,準備抱兩個蘿卜,給大哥送過去。


    她來迴的看了半天,挑了一個最好看的,抱了起來,然後又去抱另一個。


    蘿卜真的很大,她一隻手,怎麽都沒法把蘿卜抱起來,隻能先放下第一個,兩隻手手幫忙,抱起了一個,小短胳膊用力抱住,然後又去抱另一個。


    她小手指抓抓抓,怎麽也抱不起來,她再一次放下前一個蘿卜,去抱另一個。


    起初那個人一直看著,哈哈哈哈的快要笑死了,碗都端不起來了,關鍵小娃兒還一臉認真的,簡直是要可愛死人。


    旁邊的林爺也是臉上帶笑,連隔壁桌上的食客被他笑的,也都注意到了這邊,一個個笑的哈哈的,有人笑道:“這就是老祖宗說的那話了,熊瞎子掰棒子,掰一個掉一個。”


    林爺吃完了,結了帳,背著手,慢悠悠的過去了,含笑叫她:“小娃娃。”


    心寶抬頭看到他,很有禮貌的道:“叔叔好。”


    林爺笑道:“你抱著蘿卜,要去做什麽?”


    心寶道:“給的的送過去。”


    林爺笑道:“我幫你拿起來,你請我吃個蘿卜好不好?”


    心寶想了想:“你有刀刀嗎?”


    林爺一愣,有點不解,卻還是答道:“有。”


    心寶道:“那你切了蘿卜,可以分給心寶一塊嗎?”她不好意思的一笑,大眼眨了眨,聲音糯糯:“心寶也想吃。”


    林爺笑出聲,道:“好。”


    於是心寶就把那個蘿卜給了他,蘿卜並沒洗,卻也沒沾多少泥,林爺還真有刀,隨手切掉頭,皮很容易就剝掉了,他在皮上蹭幹淨刀子,切了一塊給她,一邊就坐到了車上。


    心寶也學著他的樣子,在旁邊坐下,晃著小腳腳,於是一老一小,愉快的吃著蘿卜,還聊著天兒。


    唐大哥最終還是沒能商量妥,隻能退出來,結果一迴頭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急道:“心寶!”


    他快步過來,眼含警惕:“這位是?”


    心寶道:“心寶請叔叔吃蘿卜,叔叔分我一塊吃。”


    唐大哥臉色略微和緩,含笑拱了拱手,道:“多謝大叔幫我照應妹妹。”


    一邊說著,一邊就從車上拿了鞋子,給妹妹穿在了腳上。


    林爺笑而不語。


    這個應對,從容大氣,不像個莊戶漢子。


    他看著唐大哥給奶團子穿好了鞋子,這才站起來,笑道:“小夥子,跟我走吧。”


    唐大哥一愣:“大叔的意思是?”


    心寶道:“林叔叔家有很多人,都墜喜歡吃蘿卜啦!!”


    唐大哥就明白了,急笑道:“多謝大叔照應咱們生意。”


    “不用謝,”林爺笑道:“你們家的菜,確實好。”


    他邁著四方步往前走,一邊又問:“你們家,還有什麽菜啊?”


    心寶搶答:“還有韭柴,還有豆芽,還有豆角……長長的那一種。”她小手手比出一個長度。


    林爺哈哈的笑:“你這妹妹著實可愛,賣不賣?”


    唐大哥急笑道:“林爺說笑了,妹妹是我們一家子的心肝兒肉,賣了命也不會賣妹妹的。”


    林爺笑著點頭,心寶卻道:“你每天買菜,心寶就每天來陪你玩。”


    唐大哥急道:“心寶。”


    奶團子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唐大哥道:“不許說話了。”


    倒是林爺,轉頭看了他一眼:“我有個工坊,工坊裏頭有百來號人,我也是商人。”


    唐大哥一時不解何意,隨口恭維:“林爺家大業大。”


    林爺道:“令妹聰明伶俐,她知道她在做什麽,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的,而你……為何卻覺得低人一等?甜言賣貨,恭維討好,在你而言,這是很丟人的事嗎?


    唐大哥被他說的一愣。


    他……他並不像乃父那般寡言,他也算很會說話的,也時常恭維人,他隻是,不想讓妹妹做這種事。


    林爺看他神色,又多說了一句:“這做生意啊,姿態可以低,心氣兒不能低,賣東西是你缺我有,互惠互利,萬不要覺得是在求人,否則,成就有限。”


    唐大哥沉默半晌,恭敬道:“多謝林爺指點。”


    林爺也沒再多說,又轉頭笑向團子道:“你說叔叔說的對不對?”


    心寶點頭:“對!”


    他道:“哪裏對?”


    心寶想了想:“吃東西開心,玩開心,心寶陪叔叔說話,叔叔也開心!叔叔買的是開心!不係心寶。”


    林爺哈哈大笑。


    覺得明明是童言稚語,細品卻又極有道理。


    可不就是花錢買開心麽!


    要不是看奶娃娃實在可愛,他又何必管這些閑事兒。


    林爺一直把人領迴去,交待給了管家,他就進去了,還特意跟團子告了別。


    管家態度和氣,叫人過了秤,收了菜,笑道:“這菜品不錯,我就按市價兒給了,你們之後還有什麽菜,都可以送過來,若要的,我就留下。”


    唐大哥連聲謝了。


    很順利,統共還沒用半個時辰。


    唐大哥把驢車放迴城門,直接帶著妹妹去吃了個早飯,然後才去找弟弟們。


    早上的街市,十分熱鬧。


    唐大哥也不著急,正好叫奶團子見見世麵。


    心寶看到了一個賣風車的,盯著看了會兒,唐大哥笑道:“心寶想要這個?”


    他就過去,問她:“心寶喜歡哪個?”


    滿滿的一大架子風車,各色各樣,心寶眼都不夠使了,來迴的看著。


    旁邊忽有人道:“喲,這不是唐大郎嗎?”


    唐大哥轉頭看了一眼,含笑點頭:“楊嬸。”


    那楊嬸笑著拉過了旁邊的姑娘,“玉花,還不叫唐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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