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文在生產隊會計室記著賬,辦公桌上擺著厚厚的一摞摞會計憑證。外麵靜靜的,室內靜靜的。屋門忽然被打開了,一個老太帶著一個女孩兒進了屋。他放下賬本,抬起頭。那老太胖乎乎的,慈眉善目。那女孩高挑的個頭,十八、九歲的年紀,眉清目秀,文文靜靜。老太來到思文的辦公桌前,仔細打量著他。把個思文打量的很不好意思,臉也紅了。

    “武大娘,您有事嗎?”他站起來問。他知道老太是生產隊後院老武家的。所以很禮貌地問。

    “沒啥事兒,你叫思文是嗎?”老太問。

    “是。”

    “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了。”

    思文尋思著,這老太問我年齡幹啥,心裏不大耐煩,但嘴上還是很客氣地迴答著。

    “你認識俺?”老太問。

    “您是後院的武大娘,我早就認識您。”思文答,並讓坐,抬眼看那女孩兒,仍站在屋門口。“你也過來坐吧。”思文向她說。自己還真沒見過這女孩兒,她是老太的什麽人呢?

    女孩兒沒有說話,但身體挪動著過來坐在老太的身邊。

    “她叫雨晴,是俺的老女兒。”老太介紹著,“俺倆沒事兒,就是來你這看看。”停了一下,老太又問,“你是會計?”

    “是。”

    “高中文化?”

    “是。”

    老太東一句西一句問這問那,思文一一迴答。他已沒有了那種厭煩感,覺得老太挺慈祥的,他一邊迴答著提問,一邊思忖著老太的來意。

    “多好的孩子,知文達禮的。”老太自語著,“好了,俺倆走了,耽誤你這麽長時間。”

    “不耽誤啥,您再坐會兒嘛!”思文讓著。

    “不了,不了。閨女,走吧。”老太和雨晴走出了房門。

    思文送走了老太,又坐在辦公桌前,但賬卻記不下去了,剛才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老太為啥問那麽多?那個小女孩兒長得倒挺標致的,她們幹啥來了呢?又不是一個生產隊的,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眉目。

    這幾天,思文都早早來生產隊,他在抓緊記賬,過幾天公社來檢查,他要把賬記得清清楚楚的。走到生產隊門口,驀然,雨晴來到他的眼前,他還真沒注意她是怎麽到他跟前兒的。

    “戀兒哥,你早!”雨晴向他打著招唿。他趕忙應答並停住腳步,看著雨晴。她身穿退了色的草綠色製服,不粗不細的兩根辮子一根垂在胸前,一根飄在腦後。高高的鼻梁,瓜子樣的臉細膩、潔白、泛著紅暈。特別是她的聲音,似銅鈴被敲響一樣清脆悅耳。

    “戀兒哥,你知道那天俺媽為啥去你那嗎?”她雙手擺弄著胸前的長辮眼睛注視著思文,問他曾經猜不透的問題。

    “不知道。”

    “哈哈,你這個大知識分子,連這點小事兒也猜不出來?”她一眨一眨的眼睛裏放著光芒。

    “為啥?”

    “俺看上你啦,跟媽說了,她不認識你,俺拉著媽去看你的。”她連珠炮似的一口氣說了出來,一點兒也不害羞。

    思文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被眼前這個小姑娘的話驚呆了。

    “咋了?戀兒哥,你同意俺嗎?”她直視他的眼睛。

    思文被雨晴的率直所感動,他感覺她是漂亮的,高挑的個頭,白淨的臉,高高的鼻梁,明亮的眼睛。“你比我小多了吧!”他竟說出了這麽一句。

    “你二十四,俺十九,差五歲,媽說不是差六歲就行。”

    “為啥?”

    “這你還不懂嘛,男大六犯六衝,不好。”她還是瞅著他的眼睛似孩子般頑皮地說。

    思文嘴沒有說什麽,但心中卻湧起對雨晴的好感。“我有啥好,大這些你還不嫌棄?”他也看著她的眼睛問。

    雨晴忙避開他的目光,“你有文化,人又老實,俺就喜歡你這個。”她是那麽地直率,一點也不隱晦自己的思想。

    “我,我們不熟悉,再說吧。”

    “一迴生二迴熟,你可得快點啊!”雨晴笑了笑,“俺走了,今兒個特意來說這事兒。”她抿著嘴,一轉身跑了。

    這真是好事兒不用找,自己就送上門來了,而且來得這麽突然。

    思文目送雨晴遠去的背影,心頭一陣激蕩,不由自主地跑進了生產隊部。

    算了半天的賬,終於結完了,蓋好月季累計的戳子,合上賬本,裝進抽屜,鎖好了鎖。他走出隊部的院子,轉過身,不知為什麽竟向大門口望了好幾眼,他盼望著雨晴再次出現,可是沒有。時值中午,生產隊院子裏靜靜的,沒有一個人影,西下屋的牲口棚裏,牲口悠閑的在槽邊吃著草。

    迴到家,父親也已下了班,繼母放好了桌子,端上飯菜,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著飯。思文一邊吃著一邊把雨晴的事向父親和繼母說了。

    “嘖嘖!這是好事兒啊!”繼母說,“她叫雨晴啊,我認識她,是老武家的老丫頭。他家是下放戶,她爸可是不簡單的人,聽說扛過槍打過仗,是個不小的幹部呢!來咱堡子那會兒,那丫頭病得挺厲害的,不知現在咋樣了。”

    “得過病?啥病?”思文忙問繼母。

    “好像是肺病。”

    “肺病啊!肺結核就是肺病。她要是那病,我可不要。”他嘟囔著。

    “你想找啥樣的?就咱這家庭,人家能看上你我看就不錯了,還挑人家呢!”父親挖苦地說。

    “那我也不能找個有病的吧!”思文激動地大聲說。

    “啊呀,嘖嘖!別急,我給你打聽打聽。”繼母打了圓場。

    過了兩天,繼母打聽清楚了雨晴的事。那會兒確實得了場大病,一病好幾年,因病也耽誤了學習,初中可能還沒畢業。現在出落得像個大姑娘,以前可是骨瘦如柴,若不經風。繼母把打聽到的消息一古腦倒給了思文。思文聽著、應著,心裏有了主意。

    又是一個早晨,還是在生產隊門口,思文這次注意到了,雨晴是從生產隊西牆拐角處向他走來的。他停住腳步,等著她來到身旁。

    “戀兒哥,你……”雨晴停住了銅鈴般的話音,還是象以前那樣直盯著思文的眼睛。

    “對你的感情我很感動,表示感謝,但是我們不能相處。”思文直白地說。

    “為啥?”

    “聽說你有過病。”

    “誰還沒有過病!俺的病俺知道,已經好了。”雨晴低下頭,臉上已是不悅的神色。

    “那,你,能跟我去檢查一下嗎?”思文看著雨晴認真地說。

    “能,俺不怕檢查,俺完全好了。”她果斷地說。

    “明天就去城裏檢查怎樣?”

    “行,那得讓俺媽陪著去。”雨晴說,臉色已恢複了正常。

    “好吧,明天上午十點,市傳染病院見。”思文說完邁步進了生產隊的大門。

    第二天,思文搭乘生產隊馬車,來到城裏的傳染病院。走進醫院,見雨晴和她媽坐在長椅上,看來她們早早就到了。

    思文打了招唿,便去掛了號,然後領雨晴去診室,向醫生提出檢查一下肺部的請求。醫生問了幾句,就給開了透視單。思文拿著透視單到收款處交了錢,領雨晴到透視室透視。

    雨晴脫了上衣,隻穿件背心,站在透視機的鏡頭前。思文用手推著雨晴的後背,使她的胸部緊貼在鏡頭上。

    隻一會兒功夫,醫生將透視單遞了過來,透視單上麵寫著:雙肺見點條影。

    什麽意思呢?思文著急地問醫生。醫生說是肺結核,大部分已鈣化,就像皮膚拉了個口子,好了後落下的疤痕一樣,沒什麽大事兒。

    大部分已鈣化,那就是說還有一部分沒有鈣化,就是說她還有病,思文想。他把檢查的結果告訴了雨晴和她媽媽,並委婉地說他們的事還是放下吧,趁年輕先把病徹底治好。

    事情就這樣放下了,並沒有在思文的心裏激起太大的波瀾,隻幾天的功夫就忘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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