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全江銘拿著高瓊給的腰牌出得城來,徑自來到五丈河渡口。

    五丈河又名廣濟渠,位於東京城的東北部,曆曹州,直入梁山泊,與濟水相通。北宋時期,京東路的糧食,主要依靠這條河從新曹門北麵運進京城。

    全江銘來到渡口時,由於來的尚早,渡口處除了停泊的船家,渡客稀少。全江銘上得船來,隻見十幾個渡客,大多是過往商人。一個六旬老者,身著青色長衫,手中一個碩大的酒葫蘆,外表黧黑斑駁,顯然有幾十年曆史。那老者見全江銘走上船來,呷一口酒喃喃自語道:

    “現在的年輕後生可真不得了,見了人家年輕漂亮的娘子,哼哈,這個……這個……就甜言蜜語,信誓旦旦,甚麽‘願為雙……鴻鵠,奮翅起……’,嗯……甚麽‘蒹甚麽蒼蒼,白甚麽為霜’,唉……就我這糟老頭子沒人理,可憐啊,可憐。隻有你——我的老夥計才願意和我這個糟老頭廝守。嗯,好酒啊,好酒!”說著搖了搖手中的酒葫蘆。顯然,這是個嗜酒如命的酒鬼。全江銘聽了一怔,尋思:“這人是誰?我與晴兒之事他似乎稔之甚詳。”

    “客官坐好了,開船嘍!”艄公放聲喊道,渡船緩緩啟動。就在這時,隻見獨孤行客依舊是反穿羊皮大衣,一頭亂發,氣喘籲籲地跑來,口中兀自喊道:“船家,等等我!”船家見他衣著邋遢,冷笑一聲道:“臭小子,你等下一撥吧!”說著手下加力,船速登時加快,離岸已有兩丈。獨孤行客飛身躍進水中,緊跑幾步,扒住船幫就往上爬。那艄公揮起手中船槳便向他打去。獨孤行客也不躲避,踉踉倉倉爬上了船,脊背上卻早已挨了幾下。他站起身來冷冷說道:“我走遍大江南北,乘過無數車船,卻也沒見過象你這樣勢利的船家。”船家怒道:“沒錢也想乘船,真是白日做夢,快點給我滾下去吧,要不打斷你的雙腿!”說著舉起船槳作勢欲打。

    全江銘心中一動,走過去說道:“船家,你不讓人家乘船,何必這樣兇狠。你要打斷了他的雙腿,他今後如何生活?不就是一錢銀子嗎,我替他付了。”船家見有人付錢,也就見好就收,朝獨孤行客喝道:“看在這位相公的麵上,就饒了你,還不快點謝過人家!”獨孤行客把眼一翻,說道:“謝不謝人家管你何事?再說他願意付錢,與我何幹。哼,這年頭,有幾個是真正的好人。你看那些官府要員,哪一個不是說為民辦事,實際上是一肚子男盜女娼。這廝衣著華麗,不是官府衙內,便是大財主家的公子,他用一錢銀子來收買人心,我可不領他的情。哼,我最看不慣這樣道貌岸然的家夥。誒,好臭,好臭。”說著雙手在鼻前直扇。眾人莫名其妙,大河之上,空氣如此清新,哪來的甚麽臭味,各自百思不得其解。獨孤行客怪笑道:“這麽大的銅臭味真令人作嘔,你們不掩鼻避之,反而深吸淺唿,可笑啊,可笑!”眾人這才明白,原來他是奚落船家和全江銘。全江銘一笑置之,也不理會。

    “好啊,好啊,好啊,世人都說杜康美,哪知杯中苦與甜。”那糟老頭子呷了一口酒,搖頭晃腦地讚道。也不知他是讚獨孤行客說得好,還是讚他葫蘆裏的酒好。獨孤行客走過去說道:“老兄,你自飲自樂好不快活,何不讓一些酒給我?”那老者一怔說道:“甚麽,你叫我老兄?”隨即哈哈笑道:“爽快,爽快,你稱我老兄,我就叫你老弟。大哥是老酒鬼,兄弟是土老冒,一丘之貉,一丘之貉,哈哈哈哈!”獨孤行客也是哈哈大笑,問道:“我如何稱唿大哥?”那老者嬉笑道:“我一輩子就愛杯中之物,你就叫我酒大哥吧,哈哈哈哈!誒,老弟,我如何稱唿你?”獨孤行客也嬉笑道:“我土裏土氣的,性格怪癖孤獨,沒人願意與我結交,你就叫我獨孤兄弟吧。”說完二人哈哈大笑,極是暢快淋漓,好似遇到了多年知己。

    全江銘唱喏道:“獨孤兄別來無恙?”獨孤行客冷冷說道:“怎麽,付了一錢銀子就心疼了麽?”說著,把眼一翻,掏出一錠銀子扔到船板上,說道:“還你一錠銀子,夠麽?哼,早知道你這廝是沽名釣譽之輩。”全江銘也不生氣,說道:“獨孤兄誤會了,全某是想向你打聽張雨晴的下落。”獨孤行客冷笑道:“張雨晴是你甚麽人,你為甚麽要打聽她的下落?”全江銘道:“不瞞獨孤兄,她是全某的知心朋友。”

    獨孤行客桀桀怪笑道:“你既然是她的知心朋友,為甚麽隻顧自己脫身?由此看來,你果真是道貌岸然之徒。如果是隻有你我二人,我就一刀殺了你,也好讓這世上少一個偽君子。哼哼,滾開,別打擾我的酒興!從今往後,不許你去找張姑娘,也不要讓我再見到你!”全江銘聞言勃然大怒,當下便要發作,可轉念一想,獨孤行客救了晴兒的性命,我焉能與他一般見識。當下冷笑一聲,雙手一拱,便走迴船頭。

    獨孤行客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裏麵竟是一大塊狗肉。他撕下一塊遞給那老者,那老者也不謙讓,二人坐在那裏,你喝一口酒,我吃一塊肉,竟是談笑風生,好不快活。

    過了片刻,渡船泊岸,船客紛紛棄船登岸。獨孤行客與那老者談笑風生向東奔去,哈哈

    笑聲不絕於耳。

    全江銘沒有打聽到張雨晴下落,卻讓獨孤行客奚落一頓,他生性豪放,對此雖不介意,卻因為不知張雨晴的下落,心中好生不安,多了幾分惆悵。雖然對張雨晴萬般牽掛,眼下卻也無可奈何,隻好加快腳力,一路向西北行去。

    全江銘思念張雨晴的同時,張雨晴也在思念全江銘。那晚逃離皇宮,大內衛士追趕甚急,張雨晴隻顧得奪路而逃,哪裏分得清東南西北,就連獨孤行客替她擋住追兵,她連對方姓名也沒來得及詢問,便連夜逃出城去,那匹棗紅馬也顧不得了。待到天明,已是到了東京西北方向的一個小鎮。連夜奔波,又饑又累,便尋一家客店住下,倒頭便睡。一覺醒來,已是夜半三更。次日起來,本想迴轉東京,尋找全江銘,但見大街之上,已是張貼圖形,緝拿自己和全江銘,不由暗暗叫苦,哪裏再敢迴轉東京?苦思良久,也無法子,隻好離開此地,信步向西北行去。實際上,這個小鎮距東京也不過四五十裏,當她離開小鎮時,正是全江銘下船之際。

    張雨晴本無定止,隻是信步遊走。這天,張雨晴來到雁門關附近,看看天色將晚,自己又是饑腸漉漉,口幹舌燥,便走進路邊的一家酒肆。

    這家酒肆不大,卻也頗為幹淨,或許是地處荒郊,雖已是吃飯時分,卻無一個客人。張雨晴尋一個挨窗的桌子坐下,要了一盤牛肉,一盤豆腐,自斟自飲起來。她素日不喜飲酒,隻是心中牽掛全江銘,心情格外抑鬱,隻好借酒澆愁。飲了幾杯,愁緒更增,眼望窗外,隻見樹木凋謝,一派肅殺秋色。觸景生情,喃喃自語道:“銘哥哥,你在哪裏?唉,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若是你我同行,那、那該是多快活啊!”

    這時,隻聽一陣桀桀怪笑,一個六旬老者走進酒廝。隻見他裹一頂豬嘴頭巾,腦後兩個太原府金不換扭絲銅環,上穿一領皂綢衫,腰係一條白搭膊,下麵腿絣護膝,八搭麻鞋。生得八尺來長,三拳骨叉臉,下頜留著淡淡幾根胡須,兩隻小眼睛滴溜亂轉,透著狡黠目光,對張雨晴陰側側說道:“小姑娘,甚麽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你貌似天仙,為何唉聲歎氣,愁緒滿腸呀,咦……”這老者說著,一雙小眼睛盯住了張雨晴腰間的寶劍,不由得咂舌道:“哎呀呀,沒想到你這個小姑娘竟有這樣一把好劍,喚做甚麽名字,借給老夫一觀如何?”

    張雨晴聽那老者的笑聲極為刺耳,便知遇上了惡人。盡管對方嘮嘮叨叨,自己隻裝作沒有聽見。及至聽對方要看自己的寶劍,知道對方沒懷好意,便冷笑一聲道:“這柄劍喚做凝碧,乃是祖傳之物,你我素不相識,焉能借與你看?”

    那老者把眼一瞪,說道:“祖傳之物?好好好,那一定是寶劍嘍!如此一來,老夫定要看上一看。嗯,這麽著吧,我看你骨骼不錯,是一個練武的好坯子,你把寶劍送給我,作為見麵禮,我就收你為徒,你看如何?”心中卻在尋思:“這柄凝碧劍出自漢武帝年間,比我這柄摘星劍還早了二百年。若是用它來對付那把閃電追風明月刀,想來差不了多少。哼,今日須是要巧奪過來,再把小姑娘殺掉。”

    張雨晴心裏厭惡,便冷冷說道:“這是我的祖傳之物,既不能給你看,更不能送給你。至於拜你為師那就更談不上了。再者說,你是誰?我又不認識你,你若是一個邪門歪道的人物,拜你為師豈不是自甘墮落麽!”

    那老者嗬嗬笑道:“說得好!小姑娘,你好大的膽子,你不摸摸自己長了幾個腦袋,敢在老夫麵前口出惡言。哼,告訴你,老夫便是江湖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毒手鬼靈,西、漠、沙,嗬嗬嗬嗬!”

    張雨晴聞言不由大驚失色。她知道,西漠沙在四十年前就是一個臭名昭著,無惡不作的大魔頭。據說他的武功深不可測,七十二路“鬼靈劍法”飄忽不定,行同鬼魅。而他的“赤焰七毒掌”更是歹毒無比。他的掌中含有七種劇毒,究竟是哪七種毒物無人得知。若是中了他的毒掌,沒有他的獨門解藥,七天以後,毒性發作,渾身燥熱無比,血管開始膨脹,一個時辰內,血管便會逐節破裂,其痛苦程度不可想象。因此,江湖上提起“赤焰七毒掌”,無不談虎色變。除了幾個頂尖高手,黑白兩道的人物聞聲都要退避三舍。沒想到,自己偏偏在這荒郊野外,遇上了這個魔頭。

    西漠沙看張雨晴沉默無語,便嗬嗬笑道:“小姑娘,你以為老夫是冒名頂替的麽?嗬嗬嗬嗬,好!”說著,右手虛探,向張雨晴麵前的酒杯一招,那酒杯便緩緩向西漠沙飛去,這一招控鶴功端的絕妙無比。西漠沙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笑道:“這下你該相信老夫了吧。告訴你,老夫這一生雖然殺人無數,可實際上,我是最耳軟心慈,受不了三句好話。但是誰要是在我麵前口出不遜,哼哼,輕者割掉他的舌頭,重者要了他的性命。不過,你小姑娘自當別論。你骨骼清新,是難得的練武的好材料,真想收你為徒。但老夫有一個嗜好,就是特別愛財,見到別人的寶刀寶劍就心癢難忍。也是你小姑娘的福分,隻要你把寶劍送給我,我就收你為徒,傳給你當世奇功。嘿嘿,你要是敢說辦個不字,我一掌就要了你的性命!”

    張雨晴看他忽笑忽惱,知道這大魔頭所言非虛。寶劍固然不能給他,拜他為師更是萬萬不能。但若是出言不遜,就會命喪他的掌下。此時,她焦急萬分,要想強自鎮定也是不能,心中急思脫身之法:“為今之計,隻有將計就計,給他假以辭令,能拖一時便是一時,巧言花語博得他高興,乘其不備,也好逃走。唉,若是銘哥哥在這,何懼毒手鬼靈!”

    西漠沙叱道:“小姑娘,你可不要打甚麽鬼主意,要想逃走,那是不可能的。我對你容讓再三,已是大超情理了,再讓老夫容讓,那是萬萬不能。”

    張雨晴尋思:“老賊既能‘容讓再三’,勢必怕我毀掉寶劍。且試他一試!”當下硬著頭皮說道:“西先生,你是前輩高人,名聲大的出奇,想必不會學那市井之徒搶劫別人財物。晚輩雖然武功不濟,但毀掉寶劍的能力還是有的。”說著抽出寶劍,又道:“若是西先生讓我考慮幾天,或許晚輩會自願將寶劍送給你。若是非要用強,我想在三十招之內,西先生未必能夠打敗晚輩。不過,三十招之內,晚輩要是毀掉寶劍還是可以做到的。”

    西漠沙冷笑道:“你要毀掉寶劍?哼,小東西,你倒厲害,你想讓我投鼠忌器,不敢對你用強,你倒鬼滑得很哪!告訴你,我現在就可以要你的命!”

    張雨晴心中一凜,說道:“你要是用強,我立時就用內力震斷寶劍。那時,你就是消去我的武功,挑斷我的筋脈,你也是得不到寶劍了。”

    西漠沙微笑道:“小東西,居然敢和我討價還價。哼,沒想到你竟是如此外柔內剛,詭計多端,而我事先竟然沒有發覺,嗬嗬,今天我西漠沙可走眼了。”說著,舉起右掌便要動手。

    “且慢!”張雨晴端起酒杯說道:“西先生既要這把劍,也不爭這一時。小女先敬先生一杯。”

    西漠沙一愕,隨即嘿嘿笑道:“你想拖延時間麽,這須瞞不過老夫。不過也好,老夫口渴得正緊。”說罷大刺刺坐下,舉杯一飲而盡。

    張雨晴隨手給他斟上,笑吟吟說道:“久聞西老前輩武功卓絕,無人能敵。今日先生露的那手控鶴功,端的高明之極。”

    西漠沙笑咪咪說道:“小東西還算有眼力。你說我與其他幾位奇人相比又當如何?”

    張雨晴又斟滿酒,說道:“羅中道、北牧原、高瓊、一瓢和尚哪能與您相提並論,他們和您比起來,不過是小巫見大巫,螢火與日月爭光,您老的武功當真是深不可測,稱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是大英雄大豪傑。”

    西漠沙嘿嘿笑道:“真的如此麽?小東西倒會說話,嘿嘿!”張雨晴瞧他高興,又道:“別人都說您嗜殺成性,可以小女看來,西先生真是菩薩心腸,最喜歡和後生晚輩開玩笑。就拿這把劍而言,雖是祖傳之物,實則不是甚麽寶劍。您老是識貨的行家,實際上早就看出來了,不過是與小女開個玩笑。您老的武功是天下第一,根本用不著兵器,自然也就不會稀罕這把破銅爛鐵了。再者說,以您的身份,怎會要一個無名小輩的東西。西先生,您說是麽?”

    西漠沙生平最大的癖好,除了喜歡寶劍寶物,就是喜歡聽阿諛之言,別人越說得肉麻,他也就越開心,如此這般讓那些阿諛之徒捧了幾十年,早已深信這些歌功頌德的言語句句是真。倘若哪一個沒將他吹捧的足尺加三,他便覺得這個人不夠忠心。那些小魔小道的人物深知他的脾氣,一有機會,無不全力以赴,大張旗鼓的大吹特吹,均知倘若歌頌少有不足,失去他的歡心事小,時時刻刻便會有性命之憂。這些人倒也不是天生厚顏無恥,隻是一來形格勢禁,若不如此便不足圖存;二來行之日久,習慣成自然,諂諛之詞便順口而出,也就不以為恥了。他初時拈須微笑,雙目似閉非閉,聽著張雨晴歌頌之詞,昏昏然而飄飄然,極是快活陶醉。及至聽到後麵幾句,忽然醒悟,尋思道:“小東西想用話擠兌我,好讓我饒了她。這小東西年紀輕輕,卻是十分聰明機靈,老夫一不留神,差點中了她的圈套!”想到這,不由冷笑連連,說道:“小東西,我見過的女娃當中,聰明伶俐你是第一了。可要跟我耍心眼麽,哼,還是差了一點兒。酒飲夠了,你也別羅嗦廢話,快把劍奉上,老夫或可饒你性命!”

    張雨晴笑道:“西先生是當世高人,若是為一把劍殺了小女,也不怕傳出去讓人笑話麽?”

    西漠沙笑咪咪說道:“哼,你說,我先殺了你,奪了你的寶劍,然後挑斷酒家的筋脈,剜掉他的眼珠,再割掉他的舌頭,此事江湖上誰人能知……”

    西漠沙說到這裏,忽聽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你這不過是異想天開!”西漠沙斜眼一看,隻見一個少年,身著黃衫,腰懸長劍,坐在靠門的一張桌旁,竟不知何時走進店來。

    張雨晴側對門口,加之一門心思應付西漠沙,屋裏何時多了一人全然不知。此時轉身看去,見那少年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全江銘,不由喜從天降,驚懼之感消除得無影無蹤,歡快地叫道:“銘哥哥,我們不是在夢中相會吧?”全江銘走過去,握住張雨晴的手,大聲說道:“晴兒,這不是夢,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麵前麽?”酒家甚有眼色,趕忙奔走趨奉,添了一隻酒杯和一雙筷子。

    西漠沙適才傾聽張雨晴的歌頌之詞,心中受用之極,有若騰雲駕霧,身登極樂,以至店堂中忽然多了一人也沒留神,實是大大的疏忽。倘若來人一進來便施暗算,隻怕自己已經吃了大虧。他一驚之下,不由得臉上微微變色,及至看到全江銘和張雨晴原是舊知,心中更是一驚。但轉念一想,尋思:“新來的這個小鬼頭身法雖好,可量他小小的年紀,真實武功也未必高到哪去。”當下也不在意,繼續對張雨晴說道:“你說倘若我殺了你,你也不肯把寶劍給我,是不是?”

    全江銘向張雨晴問道:“晴兒,這是怎麽迴事?這廝是誰?”張雨晴譏笑道:“他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毒手鬼靈西漠沙,霸道的很啊!他看中了我的劍,非要強取豪奪,說甚麽,隻要把劍送給他,就收我為徒,真是可笑啊可笑!”

    全江銘聞言大怒,但他知交手之際切忌急躁,更何況對方名列天下五大奇人,武功不但高的出奇,而且心狠手辣,與他廝殺便是性命相交,萬萬大意不得。想到這冷笑道:“原來是西老先生,失敬失敬。小可全江銘,素聞西老先生號稱毒手鬼靈,今日一見果然不假。你這樣一大把年紀,怎麽和孩童一樣,見到人家的心愛之物,便要強取豪奪,傳揚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來來來,你我幹上三杯,談文論武,豈不快哉?在這夕陽染紅半邊天的時候,若是掄刀動槍,也未免大煞風景了吧!”

    聽到“全江銘”三個字,西漠沙心中一震。要知全江銘的銘頭現在何等響亮,西漠沙尋思道:“施飛龍的武功雖說比自己略遜一籌,但要贏了他也得五百招開外,可這廝竟兩掌便將施飛龍迫退,倒是不能小覷。”他雖然心狠手辣,可處事從不魯莽,當下笑咪咪說道:“原來是全公子,老夫早有耳聞,來,我敬你一杯!”手指輕彈,桌上的酒杯平平的向全江銘飛去。酒杯橫飛,卻沒半滴酒水濺出。

    “銘哥哥,小心酒中有毒!”張雨晴驚唿道。

    全江銘哼了一聲,說道:“西先生這杯酒全某怎敢先飲,還是西先生自己飲吧!”一口氣唿出,吹得那酒杯突然轉向,繞了一個弧線,又向西漠沙飛去。他一吹便將酒杯吹開,比之手指彈杯,難易之別,縱然不會武功之人也看得出來。這酒杯向迴轉向,西漠沙顯然輸了一招。其實,全江銘所吹的這口氣,和西漠沙的一彈,力道強弱全然不可同日而語。隻不過吹

    氣的方位勁力拿捏極準,似乎是憑一口氣吹開了杯子,實則是借用了對方手指上的一彈之力而已。

    西漠沙臉上變色,心裏怒極,情知到了這種地步,已不能再故示嫻雅,雙手接過酒杯,緩緩站起,陰側側說道:“全公子,老夫這一杯酒總是要敬你的!”說著,走到全江銘身前。全江銘看他這麽親自端來,知道再也沒有迴旋餘地。眼見西漠沙走到身前,全江銘吸一口氣,那杯中酒水陡然直升而起,成為一條白色水線。西漠沙暗唿:“好厲害!”知道對方一吸之後,跟著便是一吐,這條水線便會徑向自己射來,雖然自己有神功護體,但滿身酒水淋淋,總是狼狽出醜。當即運起內力,噗的一聲,向那條水線吹去。

    卻見那條水線,衝到離全江銘鼻尖約莫三寸之處,驀地斜飛出去,繞了個弧形,竟是射向西漠沙後背。這一變故,令西漠沙大吃一驚,他沒有想到,全江銘竟是在無形之中,借力打力反攻自己,當下急忙轉身拍掌,那酒線立刻變成一片水花四下飛去。饒是如此,這一招顯然他又輸了。

    全江銘雖然贏了這一招,也是心驚不已:“這魔頭的功力竟是如此之高,遠出我的想象。我若不是見機的快,采用四兩撥千斤的手法,恐怕硬拚內力,未必能將酒線逼迴,至多是個僵持不下的局麵。

    西漠沙連輸兩招,惱怒異常,將酒杯摔在地上,揮掌便劈。全江銘久聞他的“赤焰七毒掌”的惡名,斜身閃開。西漠沙連劈三掌,全江銘施展“飛雪凝霜”身法,巧妙避開,不與他的手掌相觸。二人越打越快,酒肆中擺滿了桌椅板凳,地方狹小,實無迴旋餘地,但二人便在桌椅之間穿來插去,竟無半點生息,拳掌固是不交,連桌椅半點也沒碰到。但見全江銘守多攻少,掌法雖然精妙,但因不敢與西漠沙對掌,動手之時不免縛手縛腳,落了下風。

    數招已過,西漠沙便知全江銘不願與自己對掌,顯然是怕了自己的毒掌。對方既怕毒掌,當然便要以這功夫製他。隻是全江銘使出“飛雪凝霜”身法,身形飄忽不定,出掌更是難以捉摸,定要逼他對掌,倒也著實不易。再拆數招,西漠沙想到了一個主意。當下右掌縱橫揮舞,招招進逼,左掌卻裝作微有不慎靈便之意,同時故意極力掩飾,要全江銘瞧不出來。

    全江銘是武功大行家,對方弱點稍現,豈有瞧不出來之理?但他知西漠沙的“赤焰七毒掌”極為歹毒,乃是采集天下七種極為厲害的毒蟲,運用內功將其慢慢吸收到手掌之中,久而久之,這七種毒蟲的毒素便蓄積在手掌裏,平時不運內力,毒素便不揮發,一用內力,毒素便從手掌裏揮發出來。武功低微的人,縱使不和他的毒掌相交,也會被毒素所傷。但內功有一定造詣的人,隻要運功護身,不與他的手掌相觸,便不會受到傷害。若是內力比他深厚,即使和他手掌相交,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這一點兒,全江銘深知其理。但他知道,自己的內力和對方恐怕在伯仲之間,未必能勝過對方,故而隻與其纏身遊鬥,不願與其對掌。但這種鬥法,隻有利用對方的弱點,才有取勝的可能。

    激戰之中,全江銘見西漠沙左掌不便,便斜步轉身,陡地拍出兩掌,蓄勢淩厲,直逼西漠沙左肋。西漠沙低聲一哼,退了一步,竟不敢伸左掌接招。全江銘心道:“這老魔頭左胸左肋之間不知受了甚麽內傷。”當下得理不讓人,攻勢中雖然仍以攻敵右側為主,但內力的運用,卻全是攻他左肋。

    又過了幾十招,西漠沙左手縮入袖內,右手反掌成爪,向全江銘臉上抓去。全江銘斜身轉過,挺拳直擊他的左肋。西漠沙一直在等他這一拳,對方終於上當,不由得心中一喜,立刻甩起左袖,卷向敵人的右臂。全江銘暗忖:“你袖風便再淩厲十倍,焉能傷得了我!”這一拳竟不縮迴,運力於臂,要硬接他袖子的一卷。沒想到,西漠沙的左拳在袖中反手變掌,向全江銘右臂抓去。全江銘大吃一驚,急忙縱身後退,饒是如此,隻聽嗤的一聲裂響,全江銘的右袖竟被扯下一片。

    這一招大出全江銘意料之外,頓時警覺:“這老魔頭假裝左肋受傷,原來是誘敵之計,倒險些著了他的道兒!”心中湧起一絲悔意:“我忒也妄自尊大,將這名聞天下的毒手鬼靈小覷了。大小戰陣我也經得不少,沒想到,竟在這“赤焰七毒掌”麵前如此縛手縛腳。”

    這時,張雨晴也看出全江銘不願與西漠沙對掌,知道照此法鬥下去,決無取勝之機,便道:“銘哥哥,對付邪魔外道,何必與他客氣,用劍對付他的狗爪子豈不快哉!”一語驚醒夢中人。全江銘聞言叫聲“慚愧”,尋思:“我怎麽沒想到用劍?如果不是晴兒提醒,我恐怕還是誤入迷津,不能自拔。”當下一聲長嘯,已是長劍在手。

    西漠沙與人動手過招,十幾年來已是很少用劍。經過剛才一場惡鬥,他對全江銘的小覷之心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尋思:“這少年武功如此之妙,好似和全文義一個路數,莫非他是全文義的後人,也是歐陽天抒調教出來的?不對呀,沒有聽說全文義留有後人,難道歐陽天抒那老家夥還在人間?他要是活著,恐怕也要近百歲了吧。適才一仗,我雖然略占上風,可他一來是懼我的毒掌;二來是臨戰經驗尚有欠缺,假以時日,我未必是他的對手。今日若不把他鏟除,日後天下五大奇人的名頭豈不被他摘走?再者說,我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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