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島日報》---


    社長辦公室內---


    作為審核稿件的總編陳卓仁掏出手帕使勁兒地擦拭著額頭的汗水。


    在他旁邊,是報社新晉記者蘇定賢。


    蘇定賢顯得很從容,對於陳卓仁陳總編扣下他新聞稿子,拿到莊文傑這裏來要求撤刊,蘇定賢並不覺得意外,或者突兀。


    畢竟蘇定賢這篇名為《千年竇娥冤,今朝漁家女》的稿子,內容實在太敏感,太勁爆了。


    即使陳卓仁在香港報壇陳浮多年,也沒見過文筆這麽犀利,針砭事實的稿子。


    一開始,陳卓仁很驚豔。


    感覺這篇文章不管是文風,還是文筆,都頗有民國大文豪魯迅之精髓。


    可是緊接著,陳卓仁就從驚豔,變成了膽戰心驚,因為作為一名報人,他見識了太多這種事情---往往一篇不怎麽起眼的小文章,因為內容太過敏感,而掀起驚濤駭浪。


    不說別的,單單這篇稿子中所提到的幾位人物就很有“意思”,除了那個罪魁禍首英國水兵湯姆森之外,就是遭受淩辱的苦命女阿蘭。


    可是稍微留意就會發現,在這篇文章中還隱藏著一個大boss,那就是華探長顏雄!


    雖然蘇定賢沒有直接指名點姓,可是,隻要是人就都知道,經常笑眯眯一臉“和藹可親”之相的華探長,除了綽號叫“笑麵虎”的顏雄之外,再無他人。


    而在文章中,蘇定賢更是有意無意地暗示人們,這位苦命女阿蘭的案子之所以被警方壓下去沒有審理,阿蘭一直喊冤不得昭雪,主要原因就是這位“笑麵”探長從中作梗。


    作為報人,陳卓仁對蘇定賢在文章中藏這麽一顆炸彈,很是驚駭,畢竟蘇定賢看起來是那麽年輕,那麽的斯文,給人的感覺就是人畜無害,誰能想到心機會這麽深沉。


    幸虧陳卓仁“目光如炬”,作為總編在審稿的時候像“挖雷工兵”一樣警覺,一眼就發掘出了這篇文章中埋著的“地雷”,並且第一時間扣下文稿,向社長莊文傑報告。


    擦著額頭汗水,陳卓仁對莊文傑說道:“社長,這篇稿子絕對不可能刊登!雖然文章中沒有指名道姓提到顏雄本人,但映射是實打實的!隻要稍微有些常識的人就都知道,那個壓下漁家女案子的華探長是誰。”


    莊文傑看著手中稿子,沉吟不語。


    旁邊,蘇定賢笑問陳卓仁道:“陳總編,我是記者,追求的就是真相,我把可能是真相的文章寫出來,刊登在報紙上到底有無過錯?”


    陳卓仁對著蘇定賢冷哼一聲:“蘇記者,說真的,你才做記者幾天?扳著指頭也能數的過來!說句不好聽的話,我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橋還多!”


    “我擔任編輯這麽多年,什麽事情沒見識過?像你這樣的,寫這種文章,無非是為了出名,博取名聲!可是你不要忘了,你一人遭罪不要緊,不要連累我們大家!”


    蘇定賢:“陳總編,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你最清楚!”陳卓仁一臉的不客氣,“你寫的武俠小說我也有看,誠然,你很有才,可這才華也需要用到正處才行!現在你偷偷摸摸在文章中搞出這種小動作---那華探長顏雄是好招惹的人嗎?人家可是香港四大探長之一,動動小手指頭就可以捏死你!”


    蘇定賢笑了:“陳總編,你這樣講就有些過分了---沒錯,一開始我寫這篇文章的初衷是為了博些名氣,畢竟我剛入職記者,需要第一彈來打響名頭,所以就挑選了這麽一個案子。”


    “可是在我了解那個漁家女阿蘭遭遇的真相之後,我改變了主意,對於我來講,現在為她伸冤昭雪,讓那個英國水兵湯姆森受到應有的懲罰,這才是關鍵!”


    陳卓仁“噗嗤”笑了,“你以為我會信嗎?什麽伸張正義?我們辦報紙,雖然講究真相至上,但也必須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對待一些事物,也要做到有取又舍,這樣才能保存自己,保存實力!”


    蘇定賢針鋒相對:“你的意思是做縮頭烏龜?”


    “你----”陳卓仁指著蘇定賢鼻子,手指發抖,怒不可遏,怎麽說他也是這家報社的總編,除了社長之外,就屬他最大,而蘇定賢隻是小小一名記者,竟然敢這樣罵他,簡直豈有此理!


    可是沒等陳卓仁開口斥責蘇定賢,蘇定賢又道:“最讓我不恥的是,你自己做縮頭烏龜也就罷了,還非要拉上莊社長!難不成那個顏雄真的三頭六臂,能把你直接嚇尿?”


    “粗俗!卑鄙!無恥!”陳卓仁大罵蘇定賢,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他實在不明白,蘇定賢好歹也是文人一名,怎麽滿嘴屎尿屁,簡直有辱斯文!


    既然是粗人,那就沒必要再和他糾纏,陳卓仁直接轉向莊文傑道:“社長,我這樣做可都是為了報社好!要知道,我們報社一直以來都平安無事,千萬不能因為一篇文章,而把報社引進火坑!還有,這蘇定賢寫這樣搬弄是非,暗含殺機的文章,簡直其心可誅!”


    莊文傑,猶豫了。


    事實上,他也沒想到蘇定賢會玩的這麽大,竟然真的和顏雄杠上了。


    上次的事情還沒了解,現在竟然主動找顏雄的茬,可問題是……他莊三少有些猶豫了。


    一直以來,莊文傑自認才華橫溢,隻是自己老爸莊世楷不識貨,這才丟給自己一個小小報社來打理。


    莊文傑也有心想要把這報社經營好,搞出一大戲讓老爸看看,讓自己的大哥和二姐看看,讓所有人知道他莊三少不是二世祖。


    可是---


    經過上次“八仙酒樓”那一役之後,莊文傑忽然發現,那顏雄,厲星南都不是好惹的人物,甚至連那個和自己爭風吃醋的杜大狀杜奉先也不是一般人。


    他莊三少平時看起來挺威風,在戲院前唿後擁,在外麵頤指氣使,那是人家給他莊家麵子,給他老爸莊世楷麵子,不是給他麵子。


    當然清楚這一點之後,莊三少那種激情澎湃的戰鬥力,就直接掉線,因此在遇到這件事之後,就開始猶豫不決,深思不定……


    深吸一口氣,莊文傑把目光從新聞稿移到蘇定賢身上,然後說了一句:“陳總編說的很對,不過我給你機會---請用一句話來說服我!”


    陳卓仁笑了,莊少最終還是站在自己這邊。


    陳卓仁一臉得意地看著蘇定賢。


    莊文傑也不動聲色地看著蘇定賢---蘇定賢想把報社往坑裏的帶的節奏,他是知道的,他畢竟又不是傻子。


    蘇定賢笑了,用手指撓了撓眉梢,拿眼乜斜著莊文傑,然後慢條斯理地說:“你是不是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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