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門前圍了一圈人,涼州的紅樓沒了那麽多花哨,就是飯館加上客棧青樓。


    吃住睡,滿足了最基本的需求,刀口舔血的生活,需要一個發泄壓力的地方。


    門口圍著的一圈人正在乖乖排隊,無論多麽桀驁不馴的刺頭也不敢在這兒鬧事。


    不是因為這裏的侍衛強大,地勢易守難攻,紅樓在涼州根本就沒有侍衛,最早的那批侍衛早就在妖魔攻城中死絕了,即使被打造成堡壘的構造,這裏對內也是不設防的。


    也不是因為紅樓裏的賓客高手眾多來頭大,來這裏消費享樂的都是朝不保夕的瘋子,還指不定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誰會在意你的來頭。


    他們不鬧事的原因很簡單,每次妖魔攻城,源源不斷的物資保障都是從這座深不見底的樓裏被抬將出來,


    傷員上午進了樓,下午就能活蹦亂跳的出來繼續廝殺,城門無數次失守過,紅樓一次也沒被攻破過,因為,這裏是涼州城的命脈死穴。


    妖魔和蠻人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城破後,這裏的進攻是最猛,死亡最多的點。


    然而,紅樓的門檻沉暗,被血漬浸染的看不出原本的木頭材質來,過了門檻,內裏卻一塵不染,宛若新樓。


    數十年來,異族從未正麵踏進這樓裏一步,不論紅樓門外屍骸堆得多高,


    是己方的,還是彼方的,就算門外血泊三尺厚,也總有一具殘屍堵住蔓延的髒血。


    紅樓是支撐涼州最後的信仰,它不代表皇權,隻矗立在每個人心裏,紅樓不倒,涼州不滅。


    所以在涼州,紅樓的地位特殊,即使隊伍排的老長,所有或兇殘或跳脫的人都老老實實的排隊,這裏不分貴賤,但有先來後到。


    有人的地方,總不會一切絕對平等,實力差距,勢力差距乃至聲望差距,決定了有沒有人願意主動讓座……


    周乾抬腳跨進門裏,一時間,樓裏樓外,所有人的目光仿若灼熱的鐵釘釘在周乾和身後點蒼派萌新們的身上,


    “我們……還是去排隊吧……”師兄陳杭有些懊悔,自己怎麽就鬼迷心竅跟了上來,這裏有太多已經式微的點蒼派惹不起的大佬了。


    尋常江湖人士打熬身體,習練武藝,身體趨於巔峰時,從冥冥中感悟一點靈機,便能生出一點至純的真氣來。


    隨後以這點真氣為引,走周天,通經脈,逐漸壯大,衍生氣血。


    等真氣蓄足,氣血彭發,能透體三尺,便可以試著淩空一躍,打破虛空,將真氣和氣血相合,生出無堅不摧的罡氣來。


    而以罡氣為手段的,被稱為……武聖


    顧名思義,武中勝者,登臨絕頂,隻有他們,能夠單對單與大妖魔廝殺,也是這世間最重要的一股力量。


    點蒼派唯一的武聖可不在這涼州城,倒不是祖師怕死,,畏而不戰,能成為武聖的,都是意誌堅定如同神邸般的存在,


    陳杭隱約感覺到,祖師將點蒼派托付給他時是有要事要做,帶走了門中最有天賦的兩位師弟,其中一個正式他的親弟弟,


    揮淚灑別了祖師和弟弟,陳杭便帶著這群半大小子來到點蒼派輩輩潑灑熱血的土地來——涼州


    希望弟弟現在過的還好,陳杭在眾人毫無掩飾的惡意目光中居然走神了。


    周乾步伐不變,走動中露出了身上的紋飾——青色的衣袍上繡著紅樓獨特的標識,法力鼓動,血鏽一層層剝落,


    頭上的冠飾、腳下的靴子,直到最後的劍匣,斑駁的血痕背後是每經過一座城,殺一條路,紅樓所給予的贈物,既是認可也是尊重。


    樓門口正準備看熱鬧的眾人眼神漸漸變了,雖然沒見過這麽多花式,但那年輕人身上的紋飾物品與他們曾見過的極為相似。


    城中常駐的武聖有十幾位,異人倍之,真氣武者不計數,


    最頂尖的那批人,或多或少都有那麽一兩件樣式奇特的穿戴品,平時格外愛護,卻常穿戴在外示於人前,


    那是戰功,


    武聖殺死一尊大妖,或者真氣武者殺掉一尊妖魔,就能獲得,聽起來很簡單,但能實現的卻寥寥無幾,


    因為,前提是同等級的一對一,境界之下不算。


    武聖在一群妖魔中擊殺大妖才能得一,


    驚異的目光在紅樓小二恭謙的彎下腰來達到了頂峰。


    嘶……


    明明是深秋,涼氣卻不夠吸了


    周乾這一身……請恕他們文化不高,除了牛逼二字再無他解。


    當下,小二手腳麻利,平平無奇的小廝居然也有一手異術,木頭扭曲盤合,生生在樓內正中央新增了一張桌子,


    無人有異議,陳杭師兄妹戰戰兢兢的坐下,一群半大的少年懵懂的跟在後麵,不夠了機靈的還沒察覺氣氛的變化,一直樂顛顛的,


    一想到有人請他們吃紅樓的美食,就口舌生津,眼睛都亮了。


    周乾落座好一會兒,菜都上齊了陳杭才敢坐下,屁股都隻敢挨半邊,等著周乾問話


    “不急,先吃。”


    現在不吃,一會問起話來這老成的青年更不敢吃了。


    桌上杯盤狼藉,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除了陳杭,看著他吃藥似的別扭神態,周乾暗歎一聲開口


    “涼州的情況你大致了解麽?”


    突然被問話的陳杭先是驚了一下,隨後慌忙起身,不知不覺雙手做輯,如同麵對師門長輩


    “大致……了解一點”


    “說說……”


    周乾抿了一口晶瑩的酒液


    “……”陳杭沉默一會,似乎是在組織措辭,隨後突然脊梁骨一聳


    “其實沒什麽可說的……”尷尬的撓撓頭


    “就是以前經常有蠻族攻城,現在經常有妖魔破城……”


    “哦,有多經常?”


    周乾眉頭一挑


    “大概十七八天就有一次吧,進天是第十七天了。”


    陳杭話音剛落,蒼遠的號子和雷鳴般的鼓聲響起


    “妖魔攻城啦!”


    唿啦啦一下,坐著的人全都起身,有條不紊的湧向城頭,至於兵器……涼州人從來兵不離身


    周乾隨著人流走上城頭,說是城頭,其實十分潦草,原本堅固的城牆早就被打崩了,


    現在奇形怪狀的土疙瘩混著磚石,是數百次重建後的詭異構造,雖然起不了多少防護作用,但站的高總是看的更遠一些。


    城牆下早已閉合的大門外是密密麻麻的人頭,烏泱泱一片。


    這些人頭卻不長在他們所該待的身子上,而是連著脊椎骨一起被抽出來,糾纏著盤繞在一塊兒,中間填充著新鮮的血肉,仿佛不可名狀的恐怖之物。


    這是妖魔們最喜歡編織的玩意兒,他們稱之為……食盤


    輕盈的劍鳴宛如潺潺流,水流淌在每個人的耳邊,


    秋水出鞘,劍音初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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