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母親明知道我不鍾意她……”


    姬無夜漂亮的眼睛閃過慌張,忙道:


    “我現在心有所屬,情係師妹,斷不可能與那鄰國公主和親。”


    姬氏冷眼瞧他,


    “你那師妹可為家族帶來榮耀?”


    她嘲諷地勾起鮮豔紅唇,


    “看來這些年來你毫無長進。”


    姬無夜垂下眸,隻道:


    “為何非要和親,為家族爭光便隻能用這種法子了嗎?”


    姬氏身子往後靠了靠,


    “我是你母親,自是清楚你,頭腦空空,隻有些上不了台麵的手段。徒有美貌。”


    “再說做駙馬,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你還有何不甘。”


    姬無夜並未反駁,茫然重複道:


    “我鍾情師妹。”


    “情?”


    姬氏挑起唇角,


    “情是何物?我與你父親,你大哥與你兄嫂,沒有情不也這麽過來了麽?”


    姬無夜這才睜大雙眸,胸膛起伏,表情憤憤,


    “你們沒有,便讓我也沒有嗎?”


    “我看著你們像行屍走肉般活著,早已膩煩,像你們這樣活著不如死了。”


    姬氏嘴角的笑意愈發冷。


    “此事不必再說,你不知姬氏這些年隻是表麵光鮮,大不如從前。”


    “和親的事已是板上釘釘。”


    “家族不養無用之人。”


    一路無話。


    姬無夜抿著唇,茫然的視線落在馬車四麵精致的絲綢上,心裏像是有團火在燒,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未料到,一迴去,麵對的就是這樣的情形。


    等到他迴到家中,一切都已塵埃落定,更無辦法逃脫。


    他不能坐以待斃。


    姬無夜腦中閃過無數麵孔,都是些酒肉朋友,定是指望不上。


    他平日裏眼高於頂,仔細想來,卻是無一交心之人,有些交情的也不會為他,得罪姬氏。


    姬無夜頹唐地垂下眸,


    但總要一試的,半路上,他趁姬氏假寐,咬破手指,傳了個紙鶴與沈焰。


    這種關頭,他唯一想到能求助的人,竟是他一直嫉妒加害之人。


    實在可笑。


    他用手帕擦去血跡,倏然覺得手裏少了什麽。


    頓時心裏一凜。


    師妹送他的羽扇!


    他放在枕下,不知可有收拾,他慌忙喚來秋梨詢問。


    秋梨臉色一白,她們不知那羽扇在枕下,未曾放進包裹。


    姬無夜打發人去取,卻總也不放心似的,怕那小廝送到之時,他也已被送去鄰國。


    便要騎馬自己去取。


    姬氏哪肯他胡鬧,用眾人壓下他。


    姬無夜隻得被困於馬車之中,下巴收緊,他閉了閉眼,纖長睫毛凝起一滴淚珠。


    **


    南越國。


    長街之上,行人如織,人聲鼎沸。


    無論是街道小販、


    還是正在酒樓之中,吃著佳肴的,甚至是在青樓享樂的賓客。


    如今都擠在這長街上,聽著馬蹄聲,伸長脖子,望著。


    幾個拿著糖葫蘆的孩童,也在人群之中,笑著嚷道:


    “看駙馬咯!!看駙馬咯!”


    圍著的行人,隻見香車寶馬一路走來,風蕭聲動,場麵好不氣派,議論紛紛。


    卻有人納悶道:


    “怎的不見駙馬人?”


    “聽說那駙馬傾城容貌,比女子還要動人。讓公主日思夜寐,今日專門來瞧……”


    有人猜測道:


    “許是公主不願。”


    “此言差已,是我們公主娶駙馬,駙馬自是在馬車裏。”


    姬無夜正是蜷縮在馬車之中,被喂了軟骨散,動彈不得。


    他閉著眼睛,像個沒有生機的人偶。


    大紅的婚房,紅燭搖晃,暖香四溢。


    姬無夜一身紅衣坐於床榻之上,手腳無力。


    七日已過,沈焰未來救他。


    原本也未報希望,倒也沒失望。


    隻恨自己沒有辦法逃脫,被喂了軟骨散,便也什麽都做不得。


    今日大婚,藥量好像小了些。


    手指有了些知覺。


    姬無夜麵上一喜,咬牙挪動身體,跌落在地下紅綢之上。


    他用手肘匍匐著,鼻尖都沁了汗珠,才爬至矮凳邊,他半支起身子,顫抖著抬起手,打翻矮凳上的花瓶。


    花瓶碎成瓷片,發出聲響,引來守在門外的侍女。


    “駙馬……”


    她本欲詢問,目光落在駙馬身上,卻是忘了問。


    怪不得公主隻不過見了駙馬一麵,便日思夜想。


    駙馬實在……太過俊美。


    他伏於地麵,滿頭烏發散落於臉側,漂亮的鎖骨若隱若現,引人遐想。


    那張臉更是美得攝人心魂,稠麗的五官像是一筆一畫勾勒雕刻出來似的,纖長濃密的黑睫下是一雙含情似的眼眸,帶著笑意睨著她。


    “可否為我倒杯茶來?”


    駙馬挑起紅唇,低沉嗓音溫柔繾綣。


    侍女臉上飛過紅雲,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含糊應了聲,像隻雀兒一樣飛了出去。


    姬無夜撿起地上瓷片,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勾起唇。


    若是沒了這張臉,想必那公主也不會再癡心錯付。


    他用那瓷片尖利之處,對著臉側,用力劃下去,瓷片陷入肌膚。


    刺目的血珠,順著他的臉流至下顎,最後滴落在他的紅衣之上,又很快隱匿其中,像一朵朵綻放的墨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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