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趁著天沒黑,王天去了趟六叔家。


    進了門才知道,六叔病了,病的很嚴重。


    和平時代到來之後,他老人家往縣裏去了好幾趟。


    路遠,又沒有防輻射服,一直都是咬牙扛著。


    前幾天,又帶隊往市郊走了一趟,迴來後再也堅持不住了,一病不起了。


    “小天來了?”


    看到王天來了,癱在床上,全身潰爛的六叔還在叮囑著:“我的事別說出去,村子現在需要穩定,人心要是散了,咱們幸福村就到頭了。”


    王天明白六叔的意思。


    他老人家活著,就像一杆旗,大家看在眼裏,心裏總歸是踏實些。


    隻是看六叔的樣子,也沒幾天活頭了,王天忍不住道:“六叔,您這病...”


    “能瞞幾天是幾天吧,看外麵的輻射塵,也差不多轉弱了。”


    “能勉強出門,就有活的希望,剩下的路,就要你們自己走了...咳咳咳。”


    六叔說著,劇烈咳嗽起來。


    王天心底微微一歎,臨走,給六叔家留了個梅菜扣肉罐頭。


    六叔家人說啥也不要。


    王天卻沒有收迴,直言道:“我也是六叔看著長大的,六叔現在病成這樣也是為了村子,我能做的不多,讓老爺子吃點順口的吧。”


    六叔的家人,一路把王天送到門口。


    說起來,這幾天來看六叔的不止王天一個,但是拿東西來的還真就他一家。


    六叔家不缺吃的,六叔帶隊去過野外,家裏比普通人家好過一些。


    難得的是這份誠意,就衝這瓶罐頭,老爺子鞍前馬後的沒白忙乎,村裏人還是記得他的好的。


    “小天,六叔那邊怎麽樣了?”


    王天迴來,二舅忍不住問道。


    搖搖頭,王天壓低著聲音:“二舅,六叔恐怕是活不成了。”


    “這麽嚴重?”


    二舅有些發愣。


    和平時代到來之前,六叔的身子骨可硬朗了,一頓飯能吃三碗米飯,比好多年輕人都能吃。


    怎麽說沒就要沒了呢?


    “六叔去外麵的次數太多,尤其是和平之初,外麵的輻射太強。”


    “他隔三差五往縣裏去,又沒有防護服,能撐到今天已經算不容易了。”


    “我進屋看了,六叔都沒人模樣了,身上沒一塊好皮,跟火燒的一樣。”


    王天語氣微頓:“咱們的物資還能堅持一段時間,外麵還是盡量不要去吧,弱輻射時期也是輻射時期,在外麵久了依然容易生病,我們再多挺幾天。”


    二舅點點頭,這件事暫時這樣定下了。


    一晃又是半個月。


    時間來到了4月25。


    和平時代,已經到來快兩個月了。


    最難熬的時候已經過去,同樣的,家裏的物資也不多了。


    就在王天計算著,家裏的食物還夠用幾天時。


    二舅主動找到了他:“小天,家裏的吃的不多了,咱們可不能這麽坐吃山空下去,二舅準備和牛家兄弟搭夥,開車去郊區碰碰運氣。”


    一大早,王天剛起來,就看到了全副武裝的二舅。


    他身披雨衣,穿著膠鞋,整個人捂得嚴嚴實實,就連臉都用圍巾蒙上了,隻露出一雙眼睛。


    “二舅,我和你一起去吧,也好有個照應。”


    王天沒有坐以待斃。


    同樣他也在懊悔,當時準備物資的時候,怎麽就沒狠心多買一點。


    說到底還是眼皮子淺了,對手環的話將信將疑,沒敢放開膽子幹一票。


    這也不能怪他。


    誰知道末日說來就來,他做視頻剪輯,一個月也就那兩三千塊錢。


    身上存款都不夠五位數,能拿出三千多已經是大出血了。


    要是時間能迴到從前,他非得賣房子賣地,再去借高利貸不可。


    “和村裏人一塊去,安全應該有保障,你還是別去了,留在家裏,家裏沒人可不行。”


    王天要跟著去,二舅卻沒有同意。


    野外危險,有輻射,還可能有暴徒。


    村裏也不太平,六叔躺在床上堅持幾天,最後還是沒挺過去。


    六叔不在了,幸福村也就散了。


    大家各掃門前雪,誰也不管誰,連個帶頭的人都沒有。


    家裏兩個男人出去,就留兩個女人在家,遇到事情確實不好處理。


    “行吧,二舅你小心點。”


    王天覺得二舅說的有道理,沒在這方麵和他爭執,隻能盼著二舅早去早迴。


    中午的時候,二舅和人出發了。


    他不是自己去的,還有同村的牛家兄弟。


    目標是市郊外的批發市場,三人開了一輛麵包車,順利的話下午就能迴來。


    “二舅媽,不用擔心,批發市場咱們村的人去了幾次了,出不了事。”


    二舅走後,二舅媽就變得坐立不安起來。


    王天見狀隻能安慰,結果左等右等,一個下午都沒見人迴來。


    直到傍晚。


    王天心裏都犯嘀咕了。


    外麵才傳來喇叭聲,看樣子是迴來了。


    “快,快把人抬進去。”


    王天剛開門,就聽到了牛家兄弟的唿喊。


    抬眼一看,二舅正躺在車上生死不知。


    “出什麽事了?”


    王天一下就急了。


    牛家兄弟一邊往裏抬人,一邊氣喘籲籲的說道:“我們去批發市場搜物資,誰成想,批發市場被一群混子占了。”


    “我們想搜點東西就走,混子們不同意,還把我們搜到的物資給搶了。”


    “我們不服氣,去和他們理論,結果動起了手。”


    “他們人多,我們人少,你二舅護著我們哥倆,衝突中,腦袋上被人打了一棒子。”


    將人抬到屋裏,牛家兄弟一臉的愧疚:“人是我們帶出去的,沒能完好無損的給你們帶迴來,真是對不住。”


    對方敢占據批發市場,肯定不是三五個人能辦到的。


    起了衝突,二舅一行占不到便宜很正常。


    王天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知道這事怪不到牛家兄弟頭上,連道:“能把我二舅帶迴來,我們就感激不盡了,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以後多走動,也好有個照應。”


    “應該的,應該的。”


    牛家兄弟連連應是。


    臨走前,牛大突然想到了什麽,補充道:“明天上午,我們還要再去一趟,這次去郊外的村子碰運氣。


    你要是想去的話,明天早上可以來找我們,我們應該早上七八點鍾才走。”


    “行,要是去的話,我就明天早上過去。”


    王天將牛家兄弟送出了門。


    等到人都走後,一家人圍著床上的二舅。


    二舅表麵上看著傷的不重,但是被打的地方是腦袋,人又昏迷不醒,誰也說不準有沒有落下內傷。


    隻是現在這世道,去醫院肯定不現實。


    醫生都跑光了,二舅的傷隻能養著,盼著他早點醒過來。


    要是能醒,應該就沒啥大事,醒不了麻煩就大了。


    “老曹啊,你可得醒醒啊,你要是走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怎麽活啊?”


    小表妹哭,二舅媽嚎,婦道人家除了哭也幹不了別的。


    王天沒有哭,目光中滿是怒火,沉聲道:“二舅媽,你放心,我二舅可不能讓人白打,這件事不算完。”


    高中時,父親病故,母親改嫁而去。


    從小到大,王天嚐遍人情冷暖,二舅一家是唯一對他好的。


    二舅家沒兒子,隻有表妹一個姑娘。


    雖然二舅沒說過,但是王天知道二舅把他當兒子看,對他不比對表妹差。


    這個仇要是不報,他王天還算個人嗎?


    “小天,你別衝動,你二舅現在這樣,你要是再有個好歹,這日子可咋過啊。”


    二舅媽是婦道人家,不懂什麽叫男兒本色,隻知道息事寧人。


    王天笑了笑沒說話。


    他不是莽夫,現在敵明我暗,報仇肯定不會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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