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痕簡直要瘋了。


    他本來以為自己接的是一樁簡單案子。


    還被人強按了一個拖油瓶跟著。


    誰知今晚案子不是簡單案子。


    被強按的也不是什麽拖油瓶。


    光看他以一柄長刀震碎青城派弟子們的長劍,這就已經不是易於之輩了。


    雖然青城派這些弟子武功不高,或許都在四階上下。


    但耐不住他們人數眾多,一起用劍陣封住鐵痕上下要害時,他便避不過。


    這麽一比較,自己完全在陳攻之下。


    刺入鐵痕咽喉的長劍已經離開,鮮血仍舊緩緩染紅前襟。


    鐵痕也是久經戰陣,刀頭舔過血的漢子。


    他知道傷口雖看著可怖,自己卻沒有性命之憂。


    而叫停青城派掌門辛千行,讓他不再挺劍前刺的人,也是那個“拖油瓶”陳攻。


    更別說如今辛千行正跪在陳攻麵前,求他救青城派上下性命。


    鐵痕在這一局中,竟成了徹底的笑話。


    特別是先前他對陳攻說的那些話,更像是在諷刺自己一般。


    好在鐵痕此人心胸還算豁達。


    既然明白了陳攻並非是因為後台,才得到武侯賞識,他便一下釋然了。


    自己不過是看走眼罷了,陳攻此人本就在自己之上,何必耿耿於懷?


    再說鐵痕心中明白,今後他多半難以發聲,說不定會成為廢人。


    在這險惡江湖之中,他更應該看清形式,不要豎無謂的敵人。


    鐵痕悄悄將心中的驕傲放下,再看陳攻與辛千行他們。


    這時候的辛千行帶著所有青城派弟子,半跪在陳攻麵前。


    這些青城派人實在是受夠了擔驚受怕的日子。


    他們不是沒有想過要找勢力投靠。


    城裏武功最高的是監武所的萬金雇武者易大通,已經是二階武者。


    但他隻收了青城派的孝敬,卻對共同對抗海沙幫的事情隻字不提。


    至於三階頂峰的衛所千戶,也不肯輕易允諾青城派的請托。


    辛千行本以為這一次當真是走投無路,敵人太過強大,又極為神秘。


    江東城內無人敢碰這燙手山芋。


    正在辛千行做好魚死網破的決定時,他卻忽然見到陳攻。


    辛千行自己不過是三階武者,但他卻也在一些江湖盛會中見識過高手的厲害。


    他心中突突直跳,猜測陳攻或許已經不輸於那些二階武者。


    但是他到底有多強,辛千行又是說不出來。


    辛千行忽然福至心靈,心說陳攻陳小俠武功既然高於那些暗殺青城派的刺客。


    那隻要自己誠心懇求,或許能請他出麵作保,甚至殺一殺刺客們滔天氣焰。


    他對著陳攻單膝跪地之後,用期盼的目光看向似是比自己小了十歲的陳攻。


    而陳攻仍舊是一副平淡模樣道:“平息江湖紛爭本就是監武所的職責。


    你隻管放心,之後的事情自有我出麵。”


    辛千行心中激動。


    陳攻這話聽來是允諾自己了。


    他不敢耽擱,又是對著陳攻深深一拜,好把陳攻的允諾坐實。


    跟著他的青城派弟子們更是一齊對陳攻叩拜。


    陳攻坦然受了眾人大禮,道:“你們都迴去吧,照常度日就行。”


    辛千行聽了這話卻不放心。


    雖然陳小俠答應得爽快,但他卻不能不懂規矩。


    辛千行忙道:“咱們青城派自然懂得禮數。先至監武所投一千金的案子為陳小俠壯壯聲勢。


    私下自然還有孝敬,陳小俠切莫拒絕。”


    陳攻並非真是初生牛犢。他隻淡淡點頭,並不再說話。


    辛千行自然識趣,帶著手下們恭然退了出去。


    整個屋內隻剩下陳攻和鐵痕二人。


    此刻的鐵痕,早就收起了先前的驕傲。


    頸上傷口好不容易已經凝結,他麵色尷尬看向陳攻。


    這鐵痕想說幾句認輸服軟的話,奈何自己嗓子被劍刺中,強行壓抑著疼痛。


    要他說話還真說不出來。


    陳攻重新坐迴八仙桌前,看著一桌菜色都已經不能吃了。


    他忽然高聲喊道:“勞煩媽媽,換一桌酒水。”


    雖然躲到屋外,但始終關心屋內情形的老鴇及時諂笑著出現。


    她柔媚地對陳攻一甩帕子道:“小俠竟是這般好本事!早亮出來,讓姑娘們心中欽佩。”


    這老鴇對陳攻充滿熱情,相對的倒是將鐵痕冷落了。


    這也難怪,剛才屋中發生的事情,老鴇雖然隔得遙遠但也看清了大概。


    鐵痕尚未出手就被青城派合圍,甚至被青城派掌門用劍指著都不敢動一下。


    相反是陳小俠利索至極,長刀一出手就讓青城派蟄伏下跪。


    這等本事,將來必要成名成俠。


    或許但是一個江東城都困不住他。


    如今巴結好了,今後說不得自己也跟著水漲船高。


    老鴇利索地命人來撤下碗筷,連報了最好菜名吩咐人去做。


    當然老鴇是慣會做人的,也請了小丫頭來為鐵痕包紮劍傷。


    接著她還想要再叫些姑娘來作陪。


    陳攻卻是製止道:“不用,我和鐵大俠在此還有事情商議。”


    老鴇心中大歎可惜,隻得帶著人離去。


    屋中重又隻剩下陳攻和鐵痕兩個。


    這時陳攻為自己斟上酒,抬頭看一眼鐵痕道:“你如今喉頭有傷,還是別喝酒了。”


    鐵痕黯然低頭,心中隱隱覺得羞愧。


    陳攻卻是麵色如常道:“江東城中,海沙幫和青城派雖然時時有齟齬,但鬧到如今這般田地,卻不曾發生過。


    而兩家又各自認定是對方挑釁,不住讓雙方嫌隙升級。


    顯然這之間還有別的隱情。


    若是監武所還是如過去一般辦事,隻要壓著兩方強行在酒席上說和,說不定反而把自己折進去。”


    陳攻邊喝酒邊說,倒像是在教晚輩如何辦案一般。


    其實監武所本來就是陳攻所創,他又是第一任武侯。


    當年天下武林還不如現在這般馴服,他帶著監武所辦過的案子,遠不是區區一個江東監武所可以比擬的。


    陳攻身上淡然穩重的氣質,不知不覺中影響了鐵痕。


    他雖然仍舊為自己折在青城派手中而羞愧,卻奇怪地不覺被一個小自己十歲的人說教有多麽難以忍受。


    這時候陳攻飲下一杯酒道:“到底影響海沙派與青城派的心結是什麽?為何二派認定就是對方從中作梗?


    弄清楚了這個疑問才不至於一葉障目。”


    陳攻放下酒盅,歎一口氣補充道:“你隻需跟在我身後,別亂說亂動就成。哎,當年我出道時有你這般福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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