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秸稈垛裏的徐瑩,聽到外麵的喊聲,都快急死了。


    汪霞拉住手臂,阻止了她:“別衝動,敵人就是想逼你出去。你現在出去,就恰好落入了敵人的陰謀。”


    “那我爹娘怎麽辦?”


    徐瑩的說話聲中帶著哭腔,整個人陷入了六神無主的境地。


    她可聽說過劉大頭的狠毒,進了警備司令部大牢的人,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何況,劉大頭盯上了她,隻求人。


    拿錢把她父母贖出來的路子也都堵死了。


    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爹娘,為她死在大牢裏嗎?


    徐瑩做不到。


    汪霞溫言細語的勸說:“徐瑩你冷靜些,短時間,敵人不會把你父母怎麽樣。


    等袁朗迴來了,我們再和他一起想辦法,救你父母出來。”


    警備隊的大牢在縣城裏,離日軍的守備隊也不遠。


    汪霞不敢打保票,說一定能把人救出來。但以袁朗的本事來看,還是有很大概率的。


    “是啊,袁大哥迴來我們家就有救了。”


    徐瑩剛才慌了神,一時都忘了。


    但得到了提醒後,她依舊執意要出去,把爹娘從敵人的手中換出來。


    “為什麽?”


    “汪姐,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欺辱我的爹娘。”


    似乎怕汪霞認為沒有說服力,徐瑩又補充道:“何況我一直不出去,警備隊這些王八蛋封鎖了村莊,你們也走不了。”


    汪霞欲言又止,但她沒有理由阻止一個女兒盡孝心。


    更何況徐瑩說的還有些道理。


    “大哥,這管用嗎?”


    苟潤地聽那些二鬼子滿村的嚷嚷,就很好奇的問劉大頭。


    他爹是個酒鬼,他娘早早的就跟人跑了。他對於父母不恨就不錯了,更別談盡孝心。


    以己度人,要是敵人抓住了他父母,以此來要挾的話。


    苟潤地隻會學劉邦當年一樣:你要煮了他,請分我一杯羹。


    他反正是絕不會受這種要挾的。


    “肯定管用,除非那小娘們不在這,真的走了。“劉大頭對此頗有信心。


    他在村裏住了十幾年,對徐瑩頗為愛慕,自然對徐家也非常了解。


    徐老漢老來得女,對於女兒頗為寵愛,徐瑩也很孝順,村裏是有口皆碑的。


    他就不信,徐瑩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爹娘被抓走。


    “劉大頭,我跟你走,放過我爹娘。”


    大門口的人群外,傳來徐瑩的聲音。


    人群默默的讓開了一個通道,劉大頭看到了那個夢寐以求的美人,魂都快丟了,嘴角不自覺的流下了口水。


    “好,隻要你肯跟我走,就依你所言。”


    苟潤地上下打量,大哥口中美若天仙的小娘們,鵝臉蛋柳葉眉,苗條的身段,簡直要勾死人了。


    他拱了拱手:“大哥,你可真是福分不淺啊。小弟在此恭喜大哥了。”


    劉大頭聽得大笑幾聲,想起迴去就能洞房花燭,把他夢寐以求的女人壓到身底下,肆意的玩弄。


    現在就飄飄欲仙,似乎飛到了天上。


    揮手示意放開他的老嶽丈,讓他們一家人團聚。


    劉大頭又看了看人群中他那幾個情敵,“怎麽,都啞巴了,老子娶個媳婦,就沒有幾句恭喜的話嗎?”


    他不但要把眾人心目中的女神娶迴家,還要碾碎這些情敵的尊嚴,享受淩駕於眾人之上的快感。


    “恭喜劉隊長,祝你們百年好合。”


    “……祝你們白頭到老。”


    “……祝你們琴瑟和鳴。”


    槍就在人家的手裏,他們是人家案板上的魚肉。


    看著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他們內心恨的不行。痛恨劉大頭的狡詐殘忍,也恨自己沒有能力。


    隻能捏著鼻子,說出連他們自己都覺得惡心的,恭喜的話語。


    劉大頭滿臉享受的聽著眾人的恭維,他就喜歡別人恨死他,卻又拿他沒辦法,還得低聲下氣的樣子。


    這總是能給他帶來額外的滿足感。


    “女兒啊,你不該迴來的。我們一把老骨頭了,怎麽都無所謂,不能連累你跳入火坑。”


    父女相見,父親抓著徐瑩的手,老淚縱橫。


    徐瑩強擠出笑容安慰道:“爹娘,你們安心在家,隻要你們安全了,女兒就不怕了。”


    她也不知道袁大哥什麽時候迴來,到底能不能來得及救她。


    但是已至此,就不必讓爹娘擔心了。


    一家人還沒說幾句話,從失敗的情敵身上,得到了足夠滿足感的劉大頭,就已經非常不耐煩了。


    “行了行了,哪那麽多話。要不老嶽丈也跟我到城裏享享清福去?反正我那宅子多的住不過來,送一套給你們住。”


    徐瑩麵無表情:“不必了,我跟你走就是了。”


    她當然不能讓自己的父母,再落入劉大頭的掌控中,那會給袁大哥救她製造更多的困難。


    劉大頭就是饞徐瑩身子,對於兩個老骨頭沒什麽興趣,嘿嘿一笑:“也行,小娘子上轎子吧。”


    四名轎夫把大紅色的轎子,抬到了大門口,迎親的嗩呐鑼鼓,又奏響的曲子。


    一切就像是正常人家迎親,除了站在院門口,就像一幫僵屍的鄉裏鄉親。


    沒有人會祝福這段搶來的姻緣。


    徐瑩扭頭最後看了一眼爹娘,強忍著眼眶裏的淚水沒落下來,不舍得上了轎子。


    劉大頭對此視若無睹,在手下人的攙扶下上了高頭大馬,一揮鞭子,誌得意滿的號令:“出發。”


    “站住!”


    一個突兀的聲音在人群外響起。


    此情此景,突然冒出來的聲音無疑是挑釁,劉大頭臉上一下掛不住了:“誰,誰說的,給老子站出來。”


    人群分開,袁朗大搖大擺的走上前來:“我說的。”


    苟潤地一打照麵,整個臉憋成了豬肝色。昨日發生的事情曆曆在目,他心中暗道倒黴。


    真是的,出來迎個親,就能遇上這位兇神,老子是有多倒黴,難道祖墳著火了?


    卻聽到,劉大頭猖狂的說:“你,哪個家夥褲襠沒拴緊,把你給露出來了。”


    劉大頭不認得袁朗,又看隻有一個人,不禁哈哈大笑。


    他帶了二十號多號弟兄,二十多杆槍,一人一顆子彈,就能把這個跳出來攔路的小癟三打成馬蜂窩。


    根本就沒把袁朗放在眼裏。


    殊不知站在他身後的苟潤地,都快要跳腳了。


    娘的,這家夥怎麽嘴上沒個把門兒的,還挑釁,是嫌死的不夠快嗎?


    此時,他減少自己存在感都來不及,更別說出聲提醒了,生怕惹火燒身。


    袁朗在人群外站了站了一會,知道馬背上五短身材的劉大頭,就是所謂的縣城警備隊隊長。??


    本來還想抓個俘虜,看看有沒有利用價值。


    但聽到這般侮辱的話,他的眉宇中頓生殺氣,“好啊,敢這麽跟我說話,你的膽子夠大。”


    “那是,老子的膽子向來很大,倒是你個小癟三敢攔路,是活的不耐煩了吧。”


    劉大頭揮舞馬鞭指著袁朗:“給老子把他抓起來,趕明兒老子好好泡製泡製他。”


    外麵的動靜,引發了花轎中徐瑩的注意力,她撩開簾子一瞧,驚訝中帶著喜悅:“袁大哥,你來了。”


    “來了。”


    袁朗根本沒把兩個衝上來的二鬼子放在眼裏,掏出兩把盒子炮一指,還有閑心跟徐瑩聊天。


    劉大頭看到袁朗有槍,頓時將他的危險程度提高了兩個等級。


    急忙招唿手下:“娘的,是個硬點子,弟兄們抄家夥。”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袁朗就幹脆利落地開槍了。


    “啪啪啪啪……”


    袁朗利用盒子炮清脆的槍響聲,演奏著一曲美妙的音樂。


    當了他對手的敵人,就是此生最大的不幸。


    一眨眼的功夫,許多二鬼子還沒來得及拉開保險給子彈上膛,就被射來的子彈打倒在地。


    七八名同伴倒地,剩下的二鬼子直接慌了,有懶驢打滾兒的,有撲倒在地的,根本顧不上還擊了。


    劉大頭手忙腳亂的從腰間掏出配槍,還沒來得及瞄準。


    “啪啪啪啪……”


    袁朗對於辱罵自己的劉大頭恨極了,左右開弓,一口氣射了八發子彈,在他敦實的身體上捅了八個血窟窿。


    “呃……”


    劉大頭瞪大了眼睛,殘存的意識還在疑惑:自己堂堂警備隊長,手下上千號人,就這麽死了?


    他從馬背上一頭栽了下去。


    到死都不明白,他是招惹了,惹不起的人。


    門口的老百姓聽到槍聲,有的就地蹲下,有的掉頭就跑,機靈的貼著牆根躲了起來。


    然而他們屬實多慮了。


    袁朗在他們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接受了前半段的戰鬥。


    一個帥氣的換彈夾動作,兩個滿彈夾插進槍裏,他遙指著剩下的二鬼子:


    “把手舉起來放到我能看到的位置,不然就死。”


    冷漠的聲音,配著剛才的戰績,就是最好的威懾。


    能活命,誰想死啊!


    他們給日本人賣命,聽劉大頭的命令,隻是混口飯吃,又不是真的為他們拚命。


    一幫人老老實實的舉起手,在袁朗的指揮下排成隊伍,一清點剩了十一個。


    其他的人都在地上躺著。


    袁朗的槍法勿需質疑,他都是奔著往死打的方向去,就不可能有傷員。


    徐瑩從大紅的轎子裏走出來,猶如乳燕投林,直接撲進了袁朗的懷抱,緊緊的抱著他。


    “袁大哥……”


    又被救了,這一次徐瑩哭的泣不成聲。


    她真的好擔心,會沒有人來救。


    更擔心,袁朗來救她會遇到危險。


    袁朗輕輕的拍了拍女人的背,溫柔細語的安慰。??


    他剛迴來不久,就碰到這檔子事,還真不了解前因後果。


    反正遇到二鬼子殺死就對了,打死一個算一個,袁朗不會有絲毫的負罪感。


    圍觀的鄉親見到徐瑩非常信賴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心裏麵都踏實了許多,都壯著膽子站起來了。


    “這是什麽人?”


    “看起來像是江湖好漢,老徐家的閨女什麽時候找了這麽個男人?”


    說話的人瞧見滿地的死人,男人前麵的“野”字就沒有加上去。


    “嘿,這總比劉大頭那個狠毒的家夥強,比那些沒膽子的慫貨強多了。”


    “五十步就別笑百步了,劉大頭剛才囂張的時候,也沒見你敢站出來吱聲。”


    村裏的女人議論紛紛,總的來說羨慕徐瑩找了個厲害男人。


    連手下有著上千人的警備隊長都敢殺,還把剩下的人抓了俘虜。


    男人們羨慕有之,嫉妒有之,畢竟十裏八鄉的一朵花被別人摘了去,惦記過的男人心裏一定不舒服,酸溜溜的。


    但也沒有人敢吱聲,說你是誰,配得上徐瑩嗎?


    劉大頭在的時候他們不敢吱聲,不可一世的劉大頭,已經死在了那個男人腳下,他們就更沒有膽子敢亂說話。


    直到袁朗從徐瑩的口中,了解完前因後果,徐瑩擔心的說:“袁大哥,你殺了劉大頭他們,會不會給村子裏帶來麻煩?”


    此言一出,村民們頓時就慌了。


    他們曾經聽說過,就因為一個日本兵失蹤,日本人沒有找到兇手,惱羞成怒將一個村子屠個幹淨。


    劉大頭雖然不是正兒八經的日本人,但他是給日本人賣命的,還是頗有地位的警備隊長。


    現在死在了他們村子裏,誰能知道日本人會不會惱羞成怒,牽連他們?


    但是衝著袁朗表達不滿,他們是沒有那個膽子。


    隻能把矛盾轉移到了徐瑩一家身上。


    “古人說的好,女人長得漂亮就是紅顏禍水,已經把警備隊的人招來了,再把日本人招過來,這可就活不下去了。”


    “村長說的有理,老徐頭,你們一家子趕快走吧。”


    任誰都聽得出來,這是明晃晃的把人趕走。


    但其餘的村民們都沒有幫著說一句話,隻有冷眼旁觀。


    徐瑩的父親深深的歎了口氣:“唉,早該走了,早走就不會有今天的事發生。”


    被稱之為紅顏禍水的徐瑩,嘴巴一癟,眼睛愈發紅的像隻兔子,就要哭出來了。


    被村子裏看著她長大的長輩,這樣說,還要趕她們走,簡直傷透了徐瑩的心。


    袁朗拍了拍徐瑩的肩膀以示安慰,目光掃過那些麻木不仁的村民,隻有憐憫。


    強者揮刀向更強者,弱者揮刀向更弱者。


    悲哀,實在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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