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煥東看著虛張聲勢,故作堅強站在那裏的汪掌珠,不知道為什麽竟會有一種要流淚的感覺,他心裏發軟,伸出手,想要握住汪掌珠的手。


    誰知道汪掌珠如同被蜜蜂蟄了一樣,迅速的將他的手甩開,帶著一臉戒備。


    受到冷遇的楚煥東臉色一白,汪掌珠的憤怒和她對自己的厭惡,是那麽的逼真和顯而易見,她甚至都不願意讓自己靠近一點兒。


    楚煥東的失神也就是一瞬的事情,下一秒就恢複了溫柔的神色,他無奈的笑了笑,聲音哀懇的說道:“掌珠啊,我知道你在跟我生氣,但是你聽我說說話好嗎,我不是有意要那麽對你的,我當初那麽做,是有原因的……”


    汪掌珠的唇邊帶著一抹嘲諷的微笑,打斷了楚煥東的話,“我相信你是有原因的,但現在我不想聽你的原因,我累了,想迴房間休息。”


    “我送你上去。”楚煥東以為汪掌珠真要迴房休息,他怕汪掌珠再摔到,脫口而出。


    “不用,你走開!”汪掌珠憑著楚煥東聲音的來源,奮力的向前推了一把,力氣大得自己都匪夷所思,將猝不及防的楚煥東推了個踉蹌。


    楚煥東的這句話‘我送你上去’,正刺到汪掌珠的心窩子上。


    她可以在蘇晏遲麵前偽裝堅強,她可以在許一鳴麵前若無其事談天說地,她可以跟他們拿著自己眼瞎事情開玩笑,但她唯一受不了楚煥東看到自己眼瞎這個事實,唯一接受不了楚煥東對她的同情。


    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楚煥東的同情。


    汪掌珠的聲音有些異常的尖銳,幾乎不像她平日的聲音,楚煥東微微一怔,急忙說道:“掌珠,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怕你摔倒。”


    “哈哈!”汪掌珠實在忍不住了,冷笑出聲,“楚大總裁,怎麽突然有閑心來關心我了,竟然還在意我是否會摔倒!想當初,我死我活,又與你何幹啊?


    楚先生,你今天來到底想幹什麽,想看我的笑話嗎?那你已經看到了,我成了瞎子,連上樓都要摔到,接下來你無論想幹什麽,我都不再歡迎你,你可以帶著你看到的一切,離開這裏了。”


    汪掌珠對楚煥東徹底冷下臉,即便雙目失明,也能從中看出淩厲的憤怒。


    “掌珠,別激動,好嗎?”楚煥東的聲音無限哀懇惶然,“我不是想看你的笑話,我在這之前,根本不知道你的眼睛出了問題,所以才會那樣狠心的離開你……”


    汪掌珠想著那些往事,忍著胸口泛濫的劇痛,吼出來:“那麽請楚先生你再仁慈一次,再次狠心離開我吧……我不需要你的……”她的胸口一哽,話都說不完整了。


    楚煥東見汪掌珠神情激動,臉色慘白,心中難過,向前湊了一小步,一隻手輕輕握住她無力下垂的右手,一手摟住她的肩膀,輕輕將她攬入懷,一字一句地說:“掌珠,對不起,過去都是我不好,讓你傷心了……”


    汪掌珠恨的牙根都癢癢,這個男人前幾個月,還在自己麵前跟小幽秀著恩愛,還義正言辭的告訴死皮賴臉地自己,適合他的人是小幽,隻有小幽才能帶給他幸福安逸,自己別再打擾他甜蜜的新生活了。


    現在這才剛剛度完蜜月,他就急切地跑過來對自己重訴衷腸,這算不算是對自己智商的一種侮辱,對自己鍾情的一種嘲弄?


    楚煥東懷抱裏的汪掌珠,情緒因此越發的憤怒起來,她怒不可遏。


    人在憤怒時總會幹出很多平時做不到的事情,汪掌珠揚起她還不太熟練的左手,狠狠扇了楚煥東一個耳光,她用力極大,自己的手掌都震得有點兒麻木了。


    “啪”的一聲脆響,仿佛帶著幸災樂禍的餘韻般,在空曠的大廳裏迴響。


    楚煥東被打了,但卻吭也不吭一聲,他沒有管臉上熱辣辣的地方,白皙的臉頰上五根指印清清晰晰,他薄唇緊抿,目不轉睛地看著汪掌珠,稍過片刻,喃喃的哀求著:“掌珠,是我錯了,我知道你生氣,如果打我可以讓你消氣,你就打吧,但我真的是有苦衷,有原因……”


    “別跟我說你的苦衷,你的原因!”汪掌珠的臉白得可怕,一雙眼睛裏蓄滿了淚,她真的無法忍受,她努力深唿吸,克製住自己心中洶湧澎湃的情緒,輕聲說:“楚煥東,請給我留下最後一份尊嚴,不要說不要我就不要我,說想起我就想起我,這樣的戲碼你上演過幾次了?我不狗,不能任你唿之即來,揮之即去!”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掌珠……”楚煥東胸口急烈地起伏著,他清晰的感覺到,汪掌珠麵對他,如同麵對著洪水猛獸,如果自己再不跟她把原因說清楚,恐怕以後就沒有機會再說清楚,“我是因為有病,當初醫生說那是絕症,我怕連累你,所以才……”


    “你給我滾,滾出去……”汪掌珠覺得天旋地轉,耳朵嗡嗡作響,她大聲嘶吼著:“如果你再不滾,那我就走……”


    楚煥東看著渾身瑟瑟發抖的汪掌珠,心下惶然、痛苦、不安,汪掌珠臉上有很多種情緒,但有一種情緒楚煥東無論如何都不會看錯。


    那是一種恨,一種深入骨髓的怨恨。


    “掌珠……我……”楚煥東惴惴不安的看著汪掌珠,急於解釋。


    “滾,你還不滾,我告訴你,楚煥東,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我這輩子最討厭的,最恨的人就是你!你給我滾!”汪掌珠聲嘶力竭,瘋狂淩亂的樣子,給人一種即將崩潰的感覺。


    楚煥東不敢再逼迫她,連連向後退著:“掌珠,你別生氣了,我走,我走就是了……”


    汪掌珠聽著楚煥東腳步離開,膝蓋一軟,渾身力氣盡失,身體就如同泥一樣,順著樓梯扶手就滑了下去,抱著雙臂,不住顫抖著縮成一團。


    她多麽不希望自己變成這樣,像個潑婦一樣成為笑話,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就是控製不了自己。


    汪掌珠希望自己可以像電影裏的女主角一樣,與負心的男主角相遇,或者若無其事的走開,或者雲淡風輕的交談,或者相逢一笑泯恩仇。


    但是她都沒有做到,她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也許是因為壓抑的太久,苦悶的太久,如果不發這一場脾氣,她會憋屈死。


    汪掌珠坐在樓梯上,淚水像是從什麽地方倒出來一樣,肆無忌憚的流淌,不一會便從指縫間滴濕了衣襟,眼淚裏有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碎,所有的無助,所有的心灰意冷……


    日日悲傷,苦到絕望。


    楚煥東並沒有走遠,隻是退到了蘇家大宅的外麵,他隔著落地窗看著失聲痛哭的汪掌珠,感到心像被人一刀刺開了,疼得他直發顫。


    他不敢再次進屋勸慰汪掌珠,隻能求助外援,迅速的給蘇晏遲打電話,簡單的把事情經過說一下,要蘇晏遲馬上帶著妞妞迴來。


    蘇晏遲帶著妞妞逛商場,也是逛的心不在焉的,他惦記家裏的汪掌珠和楚煥東,也牽掛遠在異國他鄉,瘸著腿,每天給他打無數遍電話的周晚衡。


    楚煥東的電話打來時,蘇晏遲領著妞妞剛剛買完聖誕樹,聽說汪掌珠在家裏大哭,他急忙帶著妞妞驅車往迴趕。


    蘇晏遲的車子一進院子,楚煥東就迎了過去,把妞妞從副駕駛上抱下來,麵色沉重的對蘇晏遲說:“裏麵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的那些事情事情,她連聽都不肯聽,如果你有機會,麻煩你解釋給她聽,好嗎?孩子跟我分開很多天了,我先帶迴家照看兩天。”


    蘇晏遲知道楚煥東的心思,他怕妞妞見到汪掌珠哭泣,於是對著楚煥東和妞妞點點頭,囑咐了歡天喜地的妞妞兩句,急忙往屋裏走去。


    一進門,蘇晏遲就看見坐在樓梯上哭泣的汪掌珠,汪掌珠此時哭的嗓子都有些啞了,哭的聲音小了很多,隻有一抽一抽的肩膀,還能看出她剛剛經曆了怎樣一場痛徹心扉的大哭。


    蘇晏遲快步走到她的麵前,憐惜的雙手扶著她的肩膀,有些自責的明知故問,“掌珠,怎麽了, 被哭了……”


    剛剛的這場嘶吼發泄,肆無忌憚的嚎啕大哭,汪掌珠的體力和心力都象透支了一樣,她對著蘇晏遲伸出顫抖的手臂,依賴的說道:“阿遲,我累了,背我上樓好不好?”


    這麽多天,汪掌珠無論麵對病痛,麵對失戀,麵對失明,從來沒有表現這麽脆弱來,蘇晏遲心裏一疼,眼底慢慢泛出一絲濕霧,迷糊了他的雙眼。


    楚煥東此時已經帶著妞妞坐進他的車裏,妞妞捧著個洋娃娃,仰著天真的小臉對著他笑,嘴裏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楚煥東心中惦記著汪掌珠,一邊倒車,一邊透過車玻璃向屋內掃了兩眼,這樣的距離對屋內的情況看不太清楚,但還是從隱約的輪廓看到,蘇晏遲背著汪掌珠往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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