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軍在和兩側打掃戰場之時,在靠近水邊的一個屍堆裏伸出一隻血手,兩具殘缺不全的屍骸被緩緩推開,一個血淋淋的北蠻大漢爬了出來,他警惕的四下看了看,見不遠處有幾個唐軍兵士正在逐一搜尋檢查,嚇得又緊緊趴在屍堆上。


    過了一忽兒,北蠻大漢趁著那幾個唐軍兵士俯身撿戰利品時,他立即爬出屍堆爬進了水裏,渾濁的河水有些冰冷,盡管現在是五月中旬,但這些河水卻是冷得刺骨,一如水,他就抱著一根剛飄浮過來的朽木。


    他仰麵抱著朽木躺在水麵上隻把頭部露在外麵,河麵上到處都是飄浮的屍體,河水都幾乎染成了紅色,他混在這些屍體之中飄浮而去。


    遠處的,一群唐軍將校聚在一起,蘇揚手執馬鞭指著河麵說:“要想辦法把河麵上的屍體都打撈起來,否則這些成千上萬的屍骸飄浮在水麵上對下遊百姓們的用水很不好!”


    李崇義抱拳:“將軍,依我看還是把這事交給河流沿岸的當地官府去辦比較好,我軍將士們說不定很快又要麵臨急行軍及戰鬥,需要時間休整啊!”


    蘇揚思索了一下,點頭:“好吧!”


    說罷,蘇揚派人找來隨軍書吏寫了一封公文,交由扈從帶去交給當地縣令,命其帶人把河麵上的屍體都打撈起來掩埋。


    過得兩天,媯州刺史王恢派人過來向蘇揚報信,說一支大約三萬人的北蠻騎兵從媯州境內繞道而過,如今已越過長城向北方而去。


    得到這個消息之後,蘇揚頗為感歎骨礎祿這家夥跑得比兔子還快,其他北蠻大將也是一個比一個滑溜,這次大戰雖然基本上殲滅了兩萬北蠻軍,但是一個重要人物都沒有抓住,所有北蠻軍的屍體都翻遍了,愣是沒有抓到阿史那元珍,甚至連骨礎祿的弟弟默綴都沒有抓住。


    桑幹河北岸,唐軍大營。


    收到媯州刺史王恢派人送來的消息之後,蘇揚站在地圖麵前思索良久,他轉過身來問道:“戰場繳獲統計出來了沒有?”


    戰事結束已經兩天了,己方損失、殺敵殲敵人數和繳獲等各方麵的結果都基本上算出來了,一個錄事參軍事迴答:“迴將軍,繳獲剛統計出來,共計繳獲戰馬一萬三千匹,弓一萬一千張,劣質箭矢二十萬支,牛三千八百頭、羊一萬三千隻······”


    蘇揚搓了搓下巴,又扭頭看了一下地圖,當即下令:“來人,去通知各部將軍過來議事!”


    “諾!”


    不多時,各州領兵將軍紛紛來到中軍大帳。


    蘇揚見人都到齊了,就說:“諸位,收到媯州刺史王恢送來的消息,說有一支三萬人的北蠻騎兵從媯州境內北出長城遠去,某懷疑這三萬人就是骨礎祿統帶的三萬人,根據俘虜的北蠻兵士交代,他們一共有五萬人,是在協陽關四十裏以北的岔道口一分為二!某推測骨礎祿極有可能會帶著這三萬人返迴黑沙城,畢竟他們是在黑沙城集結的,迴到黑沙城商量下一步行止也正常!”


    “某意帶騎兵火速趕往黑沙城截擊骨礎祿,不知諸位將軍可有願意與某一同前往著?”


    眾將見蘇揚沒有征詢他們的意見,而是問他們願不願意去,這說明他已經做出了決定,這一趟非去不可。


    這一仗打得這麽輕鬆寫意,繳獲頗豐,斬殺眾多,每個將軍都有戰功,將士們已經打出了威風,此時也正是乘大勝之威繼續擴大戰果的最佳時機,將軍們當然是都願意繼續打,如果能抓住一個北蠻軍的重要任務,功勞就更大了,因此一個個紛紛站出來表示要跟著一起去。


    蘇揚見狀笑著說:“這一次去黑沙城要兵貴神速,因此不能所有人都去,某打算隻帶騎兵,目前我們的騎兵算上這一仗的折損已經不足七千,我意再帶一些會騎馬的步兵,湊足一萬人輕裝前往,每人配雙馬加快速度,其他人得留在這裏繼續休整!”


    “楊將軍,你去另外挑選三千餘名會騎馬的步兵隨我一同前往黑沙城!李將軍,你帶剩下的人留在這裏看管俘虜,某走之後,這裏由你負責!”


    “遵令!”


    翌日,清晨,蘇揚與楊玄基帶著一萬人馬輕裝快速出發,一路上加快行軍速度趕往黑沙城,前方偵察由郭知運帶著十幾個刺探經驗豐富和作戰能力上佳的老兵負責。


    一路快速行軍兩天,終於抵達了黑沙城附近,從未經曆過如此長途急行軍的唐軍騎兵們都累壞了,很多將士騎馬的時間太長,腿都磨破了,但依然不得不忍受著咬牙堅持,很多人都累壞了,兩天行軍五百多裏讓將士們極為疲倦,幾乎耗盡了體力。


    “報——”


    一起斥候飛奔而來向蘇揚稟報:“啟稟將軍,此地距離黑沙城三十裏,黑沙城四周遍布北蠻牧民和牲畜,但不見骨礎祿的狼旗和北蠻大軍!”


    蘇揚聞言舉起手下令:“全軍停止前進,原地待命!”


    軍令下達之後,將士們停了下來,蘇揚拿出地圖看了看,東北方向二十多裏有一片胡楊林,他思索著骨礎祿及那三萬人的去向,從時間上來看,骨礎祿及其三萬大軍就算拚了命的趕路也不可能這麽快迴到黑沙場。


    如果骨礎祿及那三萬大軍的目的地是黑沙場,那麽他們此時應該是在來黑沙城的路上,以正常的行軍速度而言,最少還需要兩到三天才能過來。


    但如果骨礎祿及那三萬大軍的目的地不是黑沙城,而是骨礎祿這家夥嚇破了苦膽,直接去北去遠遁了呢?


    思索一番之後,蘇揚下令:“全軍趕往東北方向二十裏外的胡楊林休整!”


    將士們沒有經受過專門的訓練,兩天跑了五百多裏對體力和精力的損耗太大了,此時實在不宜作戰,而且蘇揚還想再等等看,看能不能等到骨礎祿的主力大軍。


    到了胡楊林,蘇揚下令將士們全部牽馬鑽進胡楊林之內,派人把外麵留下的痕跡全部清除,命令所有人沒有命令不許離開胡楊林,隻能在林內休息,除了如廁,誰都必須活動。


    將士們這兩天早就累壞了,都正想休息,一個個躺在樹林裏唿唿大睡,睡醒之後餓了就啃幹糧,渴了就喝水袋裏的水。


    蘇揚命郭知運帶人在方圓二三十裏範圍內刺探警戒,如果有北蠻牧民們在附近放牧不要輕易驚動。


    如此過了兩天,將士們早已經恢複了精氣神,戰馬也都重新精神抖擻,但作戰的命令遲遲沒有下達。


    蘇揚在等,他想等骨礎祿的消息。


    這天傍晚,蘇揚坐在林中一塊石頭上看著地圖,楊玄基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將軍,打算繼續等下去?”


    蘇揚的目光從地圖上收迴來,“以騎兵正常的行軍速度,骨礎祿的大軍應該在今天迴到黑沙城,但是斥候卻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你說骨礎祿究竟是已經北去了,還是依然在返迴黑沙城的途中?”


    楊玄基思索一番搖了搖頭:“這個末將猜不出來!”


    考慮了一番之後,蘇揚決定不再等了,將士們攜帶的水和幹糧不多,最多隻能支撐兩天,他不得不放棄繼續等下去的打算。


    “傳令下去,今晚深夜,突襲黑沙城北蠻人的營地!”


    “遵令!”


    大漠上沒有月黑風高,隻有漫天的朗朗星空,所有的戰馬被包裹了馬嘴,馬蹄聲上也被包裹了,將士們每一個人的嘴裏都咬著一根木棍,這樣可以防止出聲打噴嚏和發生意外時發出聲音。


    北蠻人在營地外圍布置的遊騎已經被郭知運帶人清除幹淨了,營地內的北蠻人毫無察覺。


    高崗上,一萬唐軍騎兵悄聲無息的出現,下方草地上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北蠻人的營地,營地內豎立著無數個帳篷,到處都還在燃燒著火堆,不時有狗叫聲和羊羔的咩咩聲傳來。


    蘇揚舉起手向前一揮:“殺——”


    楊玄當即把長槍一擺向前一引,大吼一聲:“將士們,跟某衝殺!”


    “殺——”一陣陣大吼聲向四周傳開,唐軍騎兵一排排順著高崗下的斜坡衝向北蠻人的營地。


    還在睡夢中的北蠻人被來自四麵八方的喊殺聲和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驚醒了,他們衣衫不整的拿著彎刀和衣裳從帳篷裏衝出來還沒有找到馬就被衝過來的唐軍騎兵一一砍翻在地。


    留在這裏的北蠻軍隻有少數有戰鬥力,其他都是老弱,根本不堪一擊,戰鬥進行了不到一個時辰就結束了,但有一些北蠻人趁著黑夜逃走。


    天亮了,一個文官興衝衝走過來向蘇揚稟報:“將軍,發財了發財了,這次我軍真的發財了,繳獲馬匹三萬兩千匹,其中有十幾匹上等寶馬,還有牛羊共約六十萬頭,皮料三十萬張,金銀器皿八千件!”


    蘇揚一愣:“繳獲如此之豐?”


    “是的,將軍!”


    這下單於道安撫大使府有錢了,蘇揚當即下令犒賞將士們,殺牛宰羊讓所有人都吃了一個飽。


    大軍休整了一天之後,斥候們依然沒有偵察到骨礎祿及其大軍的消息,蘇揚見實在等不到了,隻好丟棄俘虜的北蠻老弱,這些人殺又不能殺,殺了之後會留下濫殺的惡名,但又不能帶著他們,因此隻把一些漢人奴隸帶迴,把這些北蠻老弱丟棄,把繳獲的幾萬匹馬、六十萬頭牛羊、三十萬張皮料和金銀器皿全數帶迴。


    迴軍途中,蘇揚派人通知李崇義,命其率軍前往單於都護府匯合。


    九十九泉。


    骨礎祿和他的三萬北蠻大軍剛好經過這裏正在補給。


    “報——”


    一個遊騎跑進營帳向骨礎祿稟報:“啟稟可汗,我們在十裏外抓住了兩個族人,他們說是從黑沙城逃出來的,經過詢問得知黑沙城以被唐軍騎兵攻占,族人們和牲畜盡數落入了唐軍之手!”


    “什麽?這是真的?”骨礎祿大吃一驚。


    “千真萬確!”


    骨礎祿一臉頹廢的跌坐下去,受傷的元珍和默啜都驚道:“可汗!”


    骨礎祿直歎氣,他擺擺手:“我沒事,沒想到唐軍來得如此之快,竟然敢在我們的前麵到了黑沙城,看來族人們是兇多吉少啊!”


    默啜這時說:“哥哥,唐軍搶了我們的數十萬頭牲畜,他們現在的戒備肯定鬆懈,我們如前往偷襲,定能成功!”


    骨礎祿想了想,搖頭:“不,千萬別有這個想法,我不知道唐軍的主將是誰,他能想到去黑沙城,肯定是想去黑沙場截擊我軍的,說不定他們已經在黑沙城設下了陷阱就等著我們鑽進去,這個時候去就隻找死,我們已經損失了兩萬人,不能再損失了!”


    元珍頗為懊惱:“都怨我太疏忽大意了,我若警惕一些,斷不至於敗得如此之慘!不知可汗接下來有何打算?”


    骨礎祿思索良久,他說:“現在唐軍打出了威風,而我軍士氣低落,損失又大,我們隻能避其鋒芒,待我們恢複一些元氣再做計較!”


    默啜又說:“兄長,我逃迴來的時候聽到消息說唐軍正在勝州的黃河北岸一帶築城,如果讓他們把城修築完成,我們以後想要南下打草穀就很困難了!走媯州、幽州一帶關隘眾多、地勢想要,我們成功的可能性很低,要去河東一帶,走勝州的黃河北岸一帶是最便捷的,但他們現在築城,我們想輕鬆去河東就不行了!”


    一個北蠻官員說:“可汗,要不我們再去豐州吧,無論如何都要把這次的損失找迴來啊!”


    骨礎祿思索再三,還是搖頭:“不,非常時期,還是謹慎為好,再說豐州已經被我們搶過一次了,這才過去多久?就算再去也搶不到什麽財物和牲畜,傳我的命令,即刻向北撤退,撤出唐軍可以攻擊到的範圍!”


    大帳內各北蠻官員和各部首領都互相看了看,隻好遵循骨礎祿的命令,各自起身出去聚集部眾往北方撤走。


    而唐軍這邊,蘇揚和楊玄基已經帶著大軍驅趕牲畜和牛羊迴到了單於都護府,李崇義也帶著步兵輜重在三天之後與蘇揚等人進行了匯合。


    蘇揚把繳獲全部交給李崇義,對他和楊玄基說:“某打算再帶騎兵北進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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