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揚看著韓悅胸口的鮮紅掌印,臉色格外的凝重,卻又皺起了眉頭。


    “不應該啊!”


    韓悅不解:“使君何意?”


    蘇揚指著掌印說:“以此人的功力,對力道的掌控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隻怕已到宗師之境,我剛才以診脈之術查看了你的內腑傷勢,對方若全力施為,你此時焉有命在?”


    韓悅愣住了,隨即說道:“照您這麽說,此人為何不殺我?還給我留一條命?難道他心存仁慈?又或者是察覺到使君追了過來,擔心被纏上,因此心中慌亂才沒有盡全力?”


    蘇揚想了想,“不無這些可能!隻是此人卻進了東宮,這事就不好辦了啊!”


    兩人正說話之間,四周都傳來了大量馬蹄聲和腳步聲,還夾雜著兵器碰撞、甲胄摩擦之聲。


    不多時,敬暉就帶著人馬先趕到了,可他還沒來得及跟蘇揚和韓悅說話,又分別有兩支兵馬從南北兩邊快速而來。


    蘇揚一看,從北邊過來帶隊的竟然是丘神績,他忍不住問:“我記得兩年前丘神績是左金吾衛右翊府中郎將,他怎麽在皇城裏當值?”


    敬暉低聲說:“他現在是左羽林中郎將!”


    羽林軍乃是皇家禁衛,雖然丘神績隻是平調,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升遷了,因為不被皇帝信任的武將是不可能調入羽林衛的。


    蘇揚聽到南邊傳來的動靜,扭頭一看,隻見一員大將領著大量兵馬趕了過來,他仔細一看,認出來人是程務挺。


    “程務挺現在當任何職?”


    敬暉說:“上半年跟著裴大將軍在漠南打了兩場勝仗,被提拔升遷了,現在當任右領軍衛中郎將!”


    蘇揚聽敬暉說起裴行儉,他這想起自己迴長安好幾天了,卻還沒有上門去拜見裴行儉,現在裴行儉因為這兩年連續在安西擊敗西·突·厥,遏製了吐蕃在安西的勢力擴張,又在去年下半年和今年上半年在漠南地區擊敗了叛亂的蠻族,聲明威震天下,時任禮部尚書兼檢校右衛大將軍。


    程務挺帶著兵士們打馬過來一看是蘇揚,抱拳詢問:“原來是鎮遠老弟,某正帶隊巡夜,卻聽到動靜因此帶兵趕了過來,不知發生了何事?”


    蘇揚抱拳迴禮:“見過程世兄,剛才有人潛入大理寺獄行刺,被撞破行跡之後逃離,我等一直追到了這裏!”


    丘神績勒馬停下,問道:“刺客向何處去了?”


    這個丘神績,一點禮貌都不懂,蘇揚沒有理他,也不想把刺客的行蹤告訴他,以免讓局勢的發展出現不可預知的情況。


    丘神績向蘇揚和韓悅看過來,他見蘇揚不理睬他,有些生氣,又發現韓悅的目光正看向東宮方向,他心中一動,當即問道:“莫不是刺客進了東宮吧?”


    這話一問出來,蘇揚和韓悅臉上都出現了不自然的神色,丘神績乃是善於察言觀色之輩,當即就明白刺客隻怕是真的進了東宮,他當即大喝:“眾將士聽令,刺客進了東宮,眾將士隨我前往東宮捉拿刺客、保護太子!”


    “諾!”眾軍士轟然應諾,在丘神績帶領下直奔東宮而去。


    蘇揚歎了一口氣,他預感到這事隻怕不好收場了,這幾天偵辦秘冊失竊一案時查出趙道生牽涉其中時,他就極力避免把太子牽扯進來,他甚至從內心就逃避去審問趙道生,可沒想到千算萬算還不如天算。


    “敬暉,安排人送韓悅迴去,請最高明的醫師給他治傷!”


    “卑職明白!”敬暉答應,當即安排兩個兵士把韓悅抬迴大理寺請醫師診治。


    蘇揚又對其他兵士們說:“走吧,去東宮!”


    看著蘇揚也帶兵去了東宮方向,程務挺想了想扭頭對身後兵士們揮手:“跟我來!”


    他追上蘇揚與其並肩騎行,“鎮遠,刺客真的去了東宮!”


    蘇揚沒有出聲,隻是點了點頭。


    “我明白你的顧慮,隻是這種事情是瞞不住的,一旦太子出了什麽差錯,你隱瞞刺客進了東宮之事被人傳揚出來,隻怕會有大麻煩!”


    蘇揚扭頭看了看程務挺,歎道:“程世兄,你以為我想不到這種後果嗎?但是我若先帶兵去東宮呢?我是擔心中了別人的圈套啊!”


    “哦?你難道發現了什麽?”


    蘇揚搖頭:“暫時還沒有頭緒,我總覺得最近幾天發生的一連串的事情不同尋常!”


    沉默了一會兒,蘇揚問:“程世兄,最近朝局的情況你都知道吧?”


    程務挺點點頭:“知道一些,你想說什麽?”


    “太子和皇後,你站在哪一邊?”


    程務挺沉默了一會兒,反問:“我才一個小小的中郎將,不論是太子還是皇後都離我太遠!”


    蘇揚明白了,此時程務挺還沒有站隊的意願和想法,但像他這樣手握兵權的人,一旦朝中發生了什麽大事,這樣的人就極有可能成為某一方手裏戰勝對手的利器!


    等蘇揚和程務挺二人帶兵趕到東宮重明門外時,丘神績已經帶少部分兵馬進去,留下大半兵力在外。


    蘇揚和程務挺對視一眼,當即都隻帶幾個侍衛通過重明門,並讓守門的兵士去報告太子。


    “太子殿下在崇教殿等二位,請隨奴婢來!”在顯德門時,太子李賢派了太監過來見蘇揚和程務挺。


    二人跟著太監繞過顯德殿抵達崇教殿,丘神績已經在殿內了,這個地方是太子舉行宴會招待賓客之所。


    “臣參見太子殿下!”蘇揚和程務挺進殿向李賢行禮。


    “免禮!”李賢坐在主位上抬了抬手,問道:“二位也是為了刺客一事而來?”


    看來丘神績已經把刺客進了東宮一事說了,蘇揚瞟了丘神績一眼,拱手道:“是的,殿下!”


    太子洗馬劉納言上前一步斥責道:“簡直是混賬,整個東宮都有重兵把守,刺客如何能潛入?我看爾等隻不過是以追捕刺客為由,實則意圖帶兵進東宮對太子不利!”


    今夜在東宮當值的隻有劉納言的官位高一些,他不能不站出來維護太子。


    丘神績連忙抱拳說:“太子息怒,我等不敢欺瞞殿下,真有刺客進了東宮,臣等率兵前來實際上也是為殿下安全計!”


    李賢看了看蘇揚和程務挺,扭頭看著丘神績道:“那依你之見,當如何?”


    “還請殿下準允臣帶兵搜查東宮,以防刺客對殿下不利!”


    劉納言怒斥:“你口口聲聲說有刺客潛入東宮,是誰看見了?若是有刺客,東宮內多有兵將,自會搜尋緝捕,無需爾等越俎代庖!”


    丘神績當即抬手一指蘇揚:“蘇鎮遠看見了!”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蘇揚身上,蘇揚很是無奈,嗎的,這都叫什麽事啊,一直極力撇開與東宮的關係,可就是事與願違!


    蘇揚深吸一口氣,“丘將軍,某可沒說過看見刺客潛入東宮!今夜的確有刺客潛入大理寺獄行刺,被發現之後逃走,我等追著刺客而來,在東宮附近被刺客甩開,並沒見親眼見刺客進東宮”


    “好像刺客進了東宮的話是丘將軍自話自說的吧!”


    李賢怒了,從蘇揚的話中他聽出來了,這丘神績明顯是有意衝著東宮來的,“丘神績,你深夜帶兵闖入東宮意欲何為?”


    這番嚴厲的質問猶如一把刀架在了丘神績的脖子上,他若迴答得不好,隻怕當場就會被李賢以圖謀加害太子為由誅殺當場。


    豆大的汗珠從丘神績的額頭上低落下來,他當即抱拳躬身:“殿下息怒,微臣身為羽林中郎將,有護衛宮禁的職責,如今有刺客在皇城之內行走,微臣第一反應就是要保護好殿下的安全,方才行事確有不當之處,但臣一心為殿下安全計,絕無半點對殿下不敬之心,還請殿下明察!”


    這時殿外一個小太監氣喘籲籲跑過來稟報:“啟稟殿下,陛下和皇後派人來了!”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五十多歲的太監挽著拂塵進了大殿,“老奴文國忠拜見殿下!”


    李賢抬手:“文公公免禮,不知父皇和母後派公公前來有何旨意?”


    文國忠掃了眾人一眼,躬身迴答:“迴殿下,陛下和皇後聽聞皇城有刺客,還有大量兵馬進了東宮,擔心殿下的安全,因此派老奴前來宣旨,請殿下和諸位將軍前往大明宮覲見!”


    李賢起身走台階,“好,孤隨你去見父皇和母後!”


    蘇揚隱隱感覺不妙,似乎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架勢,他真後悔追刺客追到東宮附近,也怪韓悅那家夥,追不上就算了,怎麽就要窮追不舍呢?


    一行人在老太監文國忠的帶領下進了大明宮,到了清涼殿見到了李治和武媚娘。


    行了參拜之禮後,李治問道:“今夜皇城內鬧哄哄的,都一個多時辰了,朕和皇後在大明宮都聽到了動靜!究竟發生了何事?誰來告訴朕?”


    李賢、丘神績、程務挺都沒有站出來,蘇揚頭皮發麻,隻能咬牙站出來把事情的起因和過程從頭到尾詳細說了一遍。


    李治還沒有說話,武媚娘就對李治說:“陛下,蘇揚雖然沒有看見刺客是否進入東宮,但刺客卻是消失在東宮附近,臣妾以為為了太子和東宮上下人等的安全,還是把東宮內外仔細搜一遍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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