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青鬱悶地走進蘇家,皺著細眉:“我就不知道,洗個碗有什麽好吵架的,我也就隻有來你家躲個清淨。”


    父母時常吵架,對於孩子來說,是磨滅不去的灰色記憶。


    簡青至今記得,小時候,尤其是在父親生意失敗之後,父母經常會因為一件雞毛蒜皮的事情就吵起來。


    都是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比如摘菜速度太慢,比如碗沒有洗幹淨,又比如電視的聲音怎麽開這麽大……


    爭吵,卻如戰爭。


    年幼的簡青,隻能躲在自己房間裏麵,也不敢關門,便縮在角落裏麵,提心吊膽,惴惴不安。


    還好,後來和蘇致熟悉起來,偶爾簡父簡母吵架的時候,她就會躲到這裏。


    像是得了心裏的一片安靜天地。


    如今兩人雖然都已經長大,但她的這個習慣,卻仍然沒有改變。


    簡青看到蘇致房間中書桌上鋪開的課本練習冊,問:“你在做作業?是不是我打擾你了?”


    蘇致搖頭:“沒有,我隻是看看書,作業已經在學校完成了。”


    說著,他走過去,合上書。


    簡青不疑有他,她讀高中的時候,在學校的狀態也是拚命趕作業,就是不想迴家之後,又把時間浪費在苦難般的作業上。


    她目光隨即轉開,落在房間角落,靠近陽台的地方,一架被白布蓋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她興奮地幾步跑過去:“這是你的鋼琴對不對?它還在這兒!”


    簡青的語氣如同驚歎!


    她也很久沒來蘇致家了,來了也是在客廳坐坐,沒來蘇致房間有多久,簡青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自然而然的,她也忘記了記憶角落,那仿佛被塵埃遮住的東西。


    現在,見了它,塵埃自然拂去。


    這家鋼琴,幾乎是簡青童年中最大的閃光點!


    小女孩兒們總是會有一些幻想的,她那會兒也是。


    也不記得是什麽時候,在電視上,看到漂亮姐姐穿著一身白裙,坐在那鋼琴前麵一襲優雅的模樣,給小小的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和震撼。


    可惜那會兒簡家已經步履艱難,生活都成問題,又哪兒來的錢,能給簡青買什麽鋼琴?


    簡青不敢開口,卻無意中發現蘇致家裏麵有一家鋼琴。


    雖然是已經很多年的老式鋼琴,但在小小的簡青眼中,仍然是神聖而無比美好的物件。


    可惜,簡青在鋼琴一道上沒什麽天賦。


    發現了蘇致家的這個大寶貝之後,她那段時間找了很多借口賴在蘇致家,就是為了摸摸鋼琴。


    老師她請不起,就自己琢磨著彈。


    最後的聲音,當然跟彈棉花差不多。虧得蘇奶奶脾氣好,才忍了她那麽久,也沒有說過半句不是。


    至於蘇致,小時候作為簡青的跟屁蟲,是沒有半點發言權的。


    折騰了一段時間,簡青也覺得沒意思,放棄了,還遺憾了許久。但,卻並不能阻止這家鋼琴,成為簡青記憶中一件美好發光的寶物。


    現在見到這東西,她幾乎是驚喜的。


    蘇致彎了彎唇,少年精致的眉眼自然溢出幾分得意。


    他就知道她會高興的。


    不過語氣上還是輕描淡寫的——


    “我從雜物間翻出來的,清理了一下,調了一下音,結果發現還能用,就擺在這裏了。”


    簡青小心翼翼地掀開白布,一邊迴頭問他,語氣驚訝:“你還會給鋼琴調音?”


    在她的記憶中,這絕對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


    “我看了點書,就會了。”


    蘇致說得隨意,可事實上,完全不是他說的那麽簡單!


    從特意找出這架鋼琴開始,他花在上麵的時間恐怕一個月不止,不然也不會隻是年紀九十八名這麽簡單了!


    蘇致自己學習調音,慢慢琢磨,才一點點讓這家老鋼琴恢複了以前的風采。


    一個月的時間,看似長,可若是外人知道了,恐怕會驚訝於蘇致的在鋼琴上的天才,還是自學成才!


    有誰能僅靠著看書,就學會給鋼琴調音的?


    跟簡青這個廢材比起來,蘇致在鋼琴上的天賦,豈止超出她十萬八千裏?


    她反複彈彈不會的簡單取自,蘇致聽了一遍就知道該怎麽談了。


    所以,天賦這種東西,真的是天生,學不來的。


    簡青不由得感歎,又低頭,掀起鋼琴的蓋子,手指在冰涼的黑白鍵上撫摸而過,帶起的清脆樂聲,如同觸及到她的靈魂,那些童年的美好記憶一湧而出,一如晶瑩剔透的美麗音符。


    蘇致看她的樣子,笑得越發的燦爛。


    他看著是初升的太陽,飛揚驕傲,璀璨耀眼。可這樣燦爛一笑,卻滲透著骨子中的妖異絕美,如淬了毒。


    屬於他的絕世風華,如同鑽石原石,一點點磨出那奪目火彩。


    雖是初綻,卻也挪不開眼。


    簡青見了,也是微微一愣神。


    卻又很快笑了。


    “好啊。”她答應下來,默念著自己想些什麽呢,將剛才的想法拋至九霄雲外。


    看著簡青眼巴巴地在一邊等著,蘇致也輕笑了起來,拉開凳子,坐了上去,頓了頓,才落下手指,指尖輕快地跳躍,精靈般的音樂從他的手指瀉下。


    不是什麽名曲,就隻是隨興所至的小調。


    旋律雖然沒有那些名曲,百般打磨後的入耳震撼,卻也有著別樣的清新和愉悅,都是發自內心的情緒,因此格外渲染氣氛。


    這就是蘇致和簡青,在鋼琴一道上的差別。


    簡青以前也總是這樣彈,最後彈出來的,不成曲調,還折磨人的靈魂……


    簡青幾乎沉浸在著小調之中,心情也隨之飛揚起來。


    她轉身趴在陽台上,抬頭就可以望見一片黯淡的幽黑天空,為數不多從而顯得尤為珍稀的星星,調皮的閃爍著,那節奏似乎也跟蘇致彈奏的曲調,應和起來。


    簡青思維放空,愣愣出神。


    那兩顆最為明亮清冷的星星,在她眼中化為一雙熟悉的眼睛,那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讓她的心髒飛快的跳動。


    其實簡青從迴來之後,心頭便總是有一股悵然,縈繞不去。


    她之前隻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可她現在明白了。


    這不是什麽錯覺,隻是因為不在他身邊,所以惶然罷了。


    在學校,雖然經常不能見麵,卻也是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


    現在離了學校,也因為距離遙遠而變得未知。


    簡青笑得眯起了眼睛——


    原來,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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