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裏克曼是英國最多才多藝的舞台劇演員和影視演員之一,他在《理智與情感》《虎膽龍威》《真愛至上》等電影裏,貢獻出非常出色的表演,在舞台劇方麵,他主演的《危險關係》從倫敦西區演到紐約百老匯,廣受影評人和戲劇迷們讚譽,還獲得了英國戲劇界最高獎項奧利弗獎和美國戲劇界最高獎項托尼獎的肯定。


    在作為影視演員和舞台劇演員外,他還演過音樂劇,為電影配過音,在近年來更是嚐試起導演戲劇,在去年,也就是2005年,他在倫敦皇家宮廷劇院導演了戲劇《我叫瑞切爾·柯利》——根據一名被以色列的武裝推土機碾死的年僅23歲的美國女孩瑞切爾·柯利的書信等文字改編的——並獲得了劇迷選擇獎的最佳導演獎。


    這部戲劇,在今年夏天在倫敦西區上演,唐納德就帶上了葛瑞絲去觀賞這部戲劇,並在落幕後,邀請了裏克曼一起去劇院附近的下午茶餐廳裏共進下午茶。


    和唐納德,葛瑞絲一絲不苟的打扮相比,裏克曼的打扮就顯得隨意多了,他今年已經六十歲了,但歲月和多年演藝生涯帶給他的是年輕人難以比擬的氣質,以及內斂的詩意,讓他看起來仍舊是令人賞心悅目的。


    唐納德和裏克曼是多年的老相識了,在此之前唐納德已經向裏克曼說明過來意。


    “我很好奇,”在互相認識後,裏克曼用他那獨特的優雅渾厚腔調說,“像你這樣醉心在學業中,向來對演藝界沒有任何興趣的女孩,是怎麽一夕之間就對演戲產生興趣了呢?”


    私下裏沒少和故交談論外孫女的唐納德老先生,在外孫女明了的目光投遞過來時,很是裝傻充愣的低頭端起骨瓷茶杯喝茶。


    葛瑞絲收迴目光來,對上裏克曼深邃的眼睛,很誠實的迴答:“它對我來講是新事物,不會讓我覺得無聊。”


    裏克曼挑起眉:“你知道嗎,年輕的姑娘?在我看來,你並不是對演戲本身感興趣,你隻是對這麽一門專業感興趣,就像是當初你在繼數學後對心理學感興趣一樣。”


    不得不說,裏克曼眼光毒辣,而且還一言中的了,就目前來說,葛瑞絲的確是這麽看待演戲的。唐納德也清楚這一點,在葛瑞絲說話前就帶著點殷切的說:“興趣都是可以培養的麽,再者說了葛瑞絲現在還沒有真正領略到演戲本身所具有的能讓人為之堅持一生,感染一代又一代觀眾的魅力。這也是我找你的最本質的原因,艾倫,我的老朋友,你對戲劇數十年如一日的熱愛和堅持,實在是沒辦法不讓人動容。”


    裏克曼對戲劇的喜歡和堅持從他還在上小學時就開始了,盡管現在人家更多記得的還是他作為影視演員的身份,但電影演員隻是他的副業,他一直追求的從來都是戲劇。所以唐納德這一番話還真是說到他心坎上了,不過將老友的讚美收下歸收下,一向在自己追求的藝術上嚴格的裏克曼卻不會因此放水,他輕哼一聲:“你家的小孩兒不見得是這麽想的——”


    再對上老友殷切的目光,他到底還是緩和了語氣,“fine,追求新鮮事物的女孩,鑒於你想報考皇家戲劇藝術學院,那麽,你認為你有什麽在這方麵的特長,會讓你在眾多對演戲本身感興趣,並且還有演藝經驗的考生中勝出呢?”


    “年紀在六十歲左右,至今未婚,但有一個伴侶,在少年時代就認識的伴侶,相守到如今,沒有孩子。從這一點,以及對職業的長久堅持,說明您是一位固執的男士。”葛瑞絲看著裏克曼開口了,她那雙明亮的眼睛打量著他,不過很快就移開了,“雖然重視禮儀,但是對儀表並不十分在乎,沒有吃午餐,早餐吃的有炸薯塊,吐司,煎蛋,和清咖啡。在您從劇院步行到這裏的路上,有一輛車經過您身邊時,車輪壓過一個淺水窪,濺起的水濺到了您的褲子和鞋子上,您當時隻是擦拭了鞋子上的水泥點。”


    在說完這麽一大串話後,葛瑞絲的藍眼睛又迴到裏克曼臉上,語氣也變得誠懇起來:“敏銳的觀察力算嗎?”


    這已經不能僅僅用‘敏銳’來形容了,好嗎?


    裏克曼控製不住驚訝的神情,他不由得看向唐納德。


    唐納德老先生早在外孫女開始演繹老朋友時,就很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繼續端起茶杯低頭喝茶了,對老朋友投遞過來的穿透性視線,就是視而不見。


    裏克曼:“……”


    “如果您認為這有失客觀性,那我可以隨意演繹一位路人——”葛瑞絲目光漫不經心的看向窗外,在目光觸及到一處地方時,神情在一瞬間裏就凝固了。她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座椅在地板上滑動發出刺耳的聲音,唐納德詫異極了:“葛瑞絲,親愛的,你沒事吧?”


    “什麽…?”葛瑞絲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哦,我沒事。”


    她絕對的心不在焉和口不對心,哪裏像是沒事的樣子?更何況這兩種情況還是出現在一向冷靜自持的葛瑞絲身上,這就更不尋常了。唐納德沒機會問什麽了,因為下一刻葛瑞絲就快速出了下午茶餐廳,在出了門後竟然朝著一個方向跑了過去,唐納德轉頭問老朋友:“剛才發生什麽了?”


    裏克曼瞪了他一眼:“我還想問你到底是怎麽迴事呢。”


    唐納德左顧右盼,喃喃著:“葛瑞絲這是怎麽了呀?”


    裏克曼從鼻子裏重重哼了一聲,為了老朋友的裝傻充愣。


    葛瑞絲到底看到了什麽,讓她失去了冷靜自持呢?這種情況在一個多月前出現過一次,而那一次正是她看到了有著和她家二哥夏洛克·福爾摩斯,有著幾乎一模一樣相貌的本尼迪克特。現在,這種情況再次上演了,隻不過關鍵人物從夏洛克換成了麥考夫,大英政府。


    在那一瞬間,很多東西都迴來了,那些一度困擾直到現在都仍舊讓葛瑞絲耿耿於懷,念念不忘的記憶。麥考夫在祖屋的花園裏教她辨認丁香花,並告訴她丁香的拉丁文名;麥考夫帶著她和夏洛克,在糖果店裏,教她和夏洛克演繹路上的行人;


    在醫院裏時,等其他人離開後,麥考夫迴到病房裏站在病床前握住她的手,漸漸失去溫度的手,然後被稱作‘冰人’的麥考夫萬般痛苦的垂下了頭,洶湧而出的眼淚模糊了視線,他跌靠在牆上,卻不流淚了,他的淚水似乎就隻有剛剛流出的那些,再也流不出來了。他失去了他最親愛的妹妹,告誡自己生命終有勁頭,人心早已破碎,多說無益,他在這之前就是這麽告訴夏洛克的……


    葛瑞絲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在死後看到那一幕,她如父般的兄長流出來的眼淚像是灼傷了她的靈魂,而現在更是讓她的頭腦發熱,身體早於理智,讓她不管不顧的從下午茶餐廳裏奔出來,也顧不得分析其他可行性方案,或者分析她目睹到的路人也不過是像本尼迪克特那般,隻是長得像麥考夫,她就選擇了最原始的方案,一路朝對方追了過去,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追上他。


    任何擋在她麵前的,都是阻礙。


    葛瑞絲清楚的感覺到她撞到了人,和對方相撞的右側疼痛感傳遞到大腦皮層,葛瑞絲理智開始逐漸迴籠,但卻沒有停留的繼續往前追。


    等到下一個路口裏,葛瑞絲沒有在視野裏看到她追逐的目標。她茫然四顧了下,現實迫使她徹底冷靜下來。這附近的包括交通燈,路況狀況,建築物在內的街道地圖,謝天謝地的終於浮現在她的腦海裏,沒有花費兩秒,她就演繹出了她的目標人物的去向。


    葛瑞絲就要橫穿交通信號燈還是綠色的十字路口時,手腕就被人用力攥住了,另外還伴隨著對方有那麽些氣急敗壞的語句:“女士,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剛才的行為非常危險。”因為就在葛瑞絲手腕被攥住的下一刻,一輛車疾行而過,街道上的喧鬧在這一刻,也清晰的伴隨著抓住她手腕男人的聲音,傳到她的腦海裏。


    同時響起來的還有她二哥帶著濃濃嫌棄的聲音,‘葛瑞絲,動動你的小腦袋瓜,仔細思考,他到底是不是那死胖子?答案已經在你嘴邊了,不是嗎?別再犯傻了!’


    ‘我不想知道。’


    ‘我想做個傻瓜。’


    ‘我是如此的思念你們。’


    眼淚就那麽衝破了眼睛裏常年帶有的寒冰,洶湧而出。


    這是湯姆·希德勒斯頓第一次見到葛瑞絲·格林,他們迎麵撞在一起,他撿起她掉的玫瑰胸針追上她,把她從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拉迴到人行道,目睹了她的眼睛從星辰般閃亮變成枯原般荒蕪,再到流出晶瑩的眼淚來……這樣的發展讓湯姆覺得荒謬的同時,又有著難以言說的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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