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找了一間破舊的小屋,陳牧將葫蘆七妖召集進來商議接下來的計劃。


    雖然讓葫蘆七妖成功逃離,但西廠絕不可能就此罷休,估計已經開始嚴密監視城門,防止他們出逃。


    不過陳牧並不擔心這個。


    要離開京城,他有很多種方法可以秘密潛出。


    他所擔心的是,現在雨少欽和古劍淩兩位大佬都站在他的對立麵,太後那邊又會是什麽態度。


    畢竟太後的態度,決定了他身邊人在京城的安全。


    “真是麻煩。”


    陳牧揉了揉眉心,煩躁無比。


    看著神色冷漠的陳牧,先前在牢房裏叫囂的葫蘆妖們此時一個個沉默著,畢竟他們也是親眼看到陳牧為了他們和西廠發生爭執,甚至不惜違抗聖旨。


    如此舉動,足以說明陳牧是真心想幫他們。


    要是再敵對,那就是不識抬舉了。


    “你們兄弟七人現在也看到了目前形勢有多危險。”


    陳牧淡淡道。“京城就別想呆下去了,隻能跟我去天命穀,不管你們的爺爺在計劃什麽,你們也隻有這條路可選。”


    “陳大人放心,既然我兄弟幾人同意跟你去天命穀,肯定不會食言。”


    葫蘆老二沉聲說道。


    其他人紛紛點頭。


    陳牧看了眼守在門口的少司命,對葫蘆老二問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們究竟在找什麽東西了吧。”


    “這個……”


    葫蘆老二麵色微僵,一副為難模樣。


    “怎麽?還不信任我?”陳牧哼哼冷笑,掃視了其他葫蘆妖一眼。“你們都不願意說?”


    葫蘆老五連忙搖頭,擠出難看的笑容:“不是不信任你,隻是……隻是這個……”結巴了半天,老五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隻得訕訕而笑。


    他瞥向了其他兄弟,大家全都垂著頭,不願開口。


    雖說大夥兒對陳牧選擇了信任,但要讓他們供出雪兒公主,對於兄弟七人而言還是頗為抵觸的。


    他們可不願意讓雪兒公主涉險。


    要知道如今雪兒公主依舊還是雙魚國的‘逃犯’,一旦被大炎朝廷知道,極有可能會將她遣送迴雙魚國。


    那時候沒有他們的保護,一切就晚了。


    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開口,陳牧嗬嗬一笑:“行吧,不說也沒關係,我總不能敲開你們的腦袋去窺探,況且我們目前隻是合作關係。不過現在你們七人都在這裏,有的是時間考慮要不要告訴我。”


    “其實……”


    葫蘆老二糾結半響,最終還是開口說道。“其實我們是去找一把鑰匙。”


    “鑰匙?”陳牧皺眉。


    葫蘆老二輕輕點頭道:“這把鑰匙對我們而言很重要,可以幫我們救出爺爺。至於鑰匙是做什麽的,很抱歉,這個我們不能告訴你。”


    “可問題是,你們找鑰匙為什麽去我女人家裏?”


    陳牧很是納悶。


    葫蘆老二道:“我們得到的線索,這把鑰匙就在那裏,絕對不會錯的。”


    “線索是從哪兒來的?”


    “不能說。”


    “……”


    陳牧無語了。


    如果不是還需要這幾個家夥,真想給每人頭上一棒槌。


    不過出於常年查案的敏銳直覺,陳牧猜想這七兄弟可能是為了保護一個人,才選擇如此強硬的隱瞞。


    而鑰匙的線索,估計也是那個人提供的。


    這人究竟會是誰呢?


    要知道這些年葫蘆七妖在外逃避追捕,是不可能有什麽朋友的,也難有人會幫助他們。


    陳牧苦想了半天也沒頭緒。


    可隱隱間,他又感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重要信息,一時很難迴憶起來。


    “算了,不說就不說。”


    陳牧也懶得繼續追問,走到門口輕輕摟住了少司命,淡淡道:“今晚我讓黑菱安排一下,出發去天命穀。”


    ——


    “混賬!!”


    鳳鳶宮內,書案上的奏折和密信被扔在了地上。


    一襲金黃鳳袍的太後嬌顏鐵青一片,頭上鳳冠墜著的珠子因為憤怒而微微搖晃,


    大殿內的宮女太監們全都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本來這兩天太後看起來心情不錯,可剛剛接到暗衛傳來的密信後,突然發起了大火。


    他們已經很少看到太後如此發怒了。


    上次這般暴怒時,有不少官員人頭落地,眾人內心忐忑不安。


    “都滾出去!”太後冷冷道。


    太監侍女們如獲大赦,紛紛退出了大殿,順便將殿門關閉。


    獨留下平日裏伺候太後的貼身女官。


    殿內的光線暗淡下來,而兩側牆壁上的照明珠卻自動亮起微芒,交織在一起宛若白晝。


    “這古劍淩到底在幹什麽!”


    太後拍著桌子氣的胸膛兩山起伏不定,“這個時候了還要擺出自己的立場,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站在陳牧的對立麵,到底在想什麽?他是在警告哀家嗎?”


    顯出身形的暗衛小影默默看著,也不勸慰。


    她理解太後的憤怒。


    之前東州城事件讓太後喪失了一些顏麵。


    畢竟東州知府杜辟武是她當初力保下來的,結果卻成了天地會反賊,這成了很多官員抨擊太後的黑點。


    雖然大家都明白讓杜辟武一直擔任東州知府,是朝廷的無奈之舉。


    但太後作為實際掌權人就應該擔起這份責任。


    其次東州屠城事件太後也得擔責。


    了解內幕的人都知道兩萬百姓被屠殺是皇帝下的命令,為了掩蓋一些秘密。


    但表麵上可不能這樣說。


    皇帝之所以‘忍著心痛’下令屠殺百姓是因為要防止蠱毒擴散,否則會釀成更大的後果。


    於是乎,原本是劊子手的小皇帝季瑉反而是救世英雄。


    可兩萬多百姓的死總得有人負責吧。


    所以背鍋的隻能是太後。


    如果不是當初你力保杜辟武繼續當知府,東州會亂嗎?如果不是你一直不作為,雲征王爺的陰謀會出現嗎?


    無論如何,這一切罪惡的源頭在於你這位太後!


    甚至民間一些聽到流言的百姓都選擇支持皇帝,對太後頗具怨言。


    有部分激進分子煽風點火,說太後是禍國之妖女。


    朝堂之上,也因為東州事件的發生,不同派係的官員們暗中進行了又一輪激烈的辯證和對抗。


    雖然最終還是以太後一方的勢力用強勢的姿態壓製他們,可埋下的隱患卻不少。


    所以在這個時候,太後急需要身邊人的擁護。


    然而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作為最親近最信任的冥衛都指揮使古劍淩卻暗中捅了她一刀子。


    從表象來看,古劍淩隻是不想將義女白纖羽嫁給陳牧。


    可要知道陳牧剛剛封爵。


    早不毀婚,晚不毀婚,卻唯獨選擇在這個節骨眼上跑去跟陳牧毀婚,這就值得耐人尋味了。


    先前是誰提議為陳牧封爵?


    是太後!


    太後已經向百官明確表明陳牧以後是我的人,是我的倚重親信。而你古劍淩卻在這個時候選擇站在陳牧的對立麵,這讓其他官員怎麽想?


    那些原本想要靠攏太後的官員們,又會如何想?


    左膀和右臂打起來了。


    說明你太後的自家後院已經失火了,這可不是一個好的信號。


    “讓古劍淩滾過來!”


    太後朝著門外駐守的女官怒喝道。


    可就在女官準備離開時,她忽又想起了什麽,叫住了對方:“等等!”


    太後盯著密信上的內容,緊握著白皙粉拳,清麗絕美的麵容陰晴不定,眼眸裏蘊含著的刺冷寒芒宛若實質。


    她深唿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判斷對方的意圖。


    然而可悲的是,到現在她發現對於這位最忠心的仆人,並沒有想象中那麽了解。


    心煩之下,她又打開了剛剛送來的新情報。


    情報是關於陳牧和玄武使在大街上打架的事情。


    啪!


    將密信重重拍在桌子上,太後秀目裏蘊著的怒意似是化為火焰:


    “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敢當街毆打爵爺,成何體統,將朝廷顏麵置於何地!來人,去把玄武使拖到朝明殿外,重打一百大板!給哀家重重的打!”


    “是!”


    門外女官聽完連忙將口諭傳遞下去。


    暗衛小影歎了口氣。


    這玄武使也是夠倒黴的,成了太後的出氣筒,這一百扳子雖然要不了人命,但兩個月別想下床了。


    然而太後的餘怒還未消褪,她又拿起之前看過的情報,冷聲道:“趙猿這個飯桶幹什麽吃的,竟然讓冥衛好不容易抓住的葫蘆七妖給跑了,到底是能力不行還是故意為之?”


    她盯向緊張忐忑的女官:“馨兒,你說,他究竟是能力不足還是故意為之!”


    名叫馨兒的女官自然明白太後詢問這話的含義,連忙含糊說道:“奴婢覺得,或許趙公公有什麽苦衷。”


    ”那就是去查!給哀家好好的查!誰若阻撓,格殺勿論!”


    “是。”


    女官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忙跑去傳遞命令。


    暗衛小影明白,趙猿估計是要死在朱雀生死大獄中了。


    雖然情報裏寫明了雨少欽親自出現,但太後卻隻字未提,隻是拿趙猿開刀,也算是一種反擊警告。


    仔細想來,這趙猿估計也是雨少欽用來犧牲的一枚棋子。


    過了許久,太後漸漸平息了情緒。


    她獨坐在鳳椅之上,戴著點綴有寶石的金色指甲套的雙手平整放於大腿上,保持著平日裏朝堂上威嚴端莊的模樣。


    遠遠望去,在金碧輝煌的映襯下宛若一副金貴的畫。


    隻是畫裏的人卻顯得很孤獨。


    “你說,哀家是不是讓步讓的太多了,讓他們覺得……哀家真的變成了婦人。”


    太後麵上一片漠然,原本森寒冷漠的銳利目光此時卻有些恍惚。


    暗衛小影輕聲道:“人會變的。”


    “是啊,人會變的。”


    太後幽幽出聲,聲音輕的就像是飄然落在湖麵上的羽毛。


    良久,她忽然笑了起來,隱約帶著一抹少女般的俏皮,風姿儀態不失半點雍容,可微微勾起的細薄粉色櫻唇,那抹譏笑寒涼得讓人心顫。


    她從桌案下翻出一本厚厚的陳舊冊子。


    這本冊子記錄了很多官員暗地裏隱藏著的罪名。


    “有些人啊,一旦過的太安逸了,就會忘了當初頭上懸著一把刀,更忘了那柄刀是會死人的。”


    大殿內氣氛滲著濃濃的肅殺,似乎有血腥味彌漫出來。


    “小羽不在。”


    暗衛小影猶豫了一下,輕聲開口。


    太後淡淡道:“哀家身邊的刀又不是隻有她一把,況且,小羽兒這把刀也開始不鋒利了。”


    ——


    臨走之前,出於好奇心的陳牧還是去孟言卿家仔細搜索了一番。


    在黑菱一眾冥衛的幫助下,幾乎每一處角落都翻遍了,可始終沒有找到所謂的‘鑰匙’。


    而詢問孟美婦後,她也一臉茫然,並拿出了家裏所有鑰匙。


    “看來那七個葫蘆妖也是被人騙了。”


    陳牧隻能這麽認為。


    與美婦分別時,卻又有一個熟人前來拜訪他,是許久未見麵的郡主陸舞衣。


    陸舞衣依舊是那身道姑打扮,素雅中帶有三分嬌貴。


    作為為數不多被陳牧討厭的女人之一,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的外貌條件還是很過硬的,尤其那腴潤如葫蘆般的姣美身形,少女青稚下的獨特韻味。


    但這並不妨礙陳牧對她沒興趣。


    脫衣服另說。


    “我現在很忙,如果是來拉攏我的那就算了。”


    陳牧看門見山的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陸舞衣微微一笑:“我聽說了今天發生的一些事情,雨督主親自給你下馬威,不想知道原因嗎?”


    “我能猜出一二。”陳牧聳了聳肩。


    接過孟言卿遞來的茶水,陸舞衣倒了聲謝,輕聲說道:“可能你覺得現在京城一副風平浪靜,但其實早已波濤暗湧。東州事件對於太後的影響很大,有不少官員趁此機會冒了出來,想在勢頭上對太後進行壓製。”


    陳牧自嘲道:“其實關鍵在於我,當時我若能及時救下那兩萬多百姓,太後自然不會這麽被動。”


    想起那兩萬多的百姓,男人心頭依舊憤憤難平。


    不過讓他意外的還是太後對他的態度。


    明明辦砸了事情,可太後卻並沒有真正怪罪於他,反而加官進爵,這份胸懷讓人佩服。


    “這並不是你的錯,相信我,無論如何你都救不了那兩萬百姓。”


    陸舞衣眸中精光浮動。


    她柔媚的嗓音稍微低沉了一些:“你要救人,陛下可不允許。因為那兩萬百姓不死,太後就很難背鍋。所以於醜醜提前屠城的一大原因便是害怕你成功救人。”


    陳牧點了點頭,歎氣道:“這我後來也想過,隻是……”


    “隻是你沒想到小皇帝會這麽狠心。”


    陸舞衣接過他的話頭,譏諷道。“自古以來有幾個君王是真正的仁慈?你覺得他還小?可他表現的比你想象中要狠的多!


    很多人總覺得皇帝季瑉很軟弱,所以輕視於他。但又有幾個人知道,我們這位皇帝骨子裏卻住著一頭嗜血的野獸。


    他為了自己的利益,別說是兩萬百姓,便是十萬百姓也敢屠殺!”


    陳牧沉默片刻,淡淡道:“你找我來就是說這些的?”


    陸舞衣輕輕搖頭:“當然不是,今天雨少欽忽然來找你的岔,這是很反常的一個舉動。要知道在以前,他並未真正親自與你敵對過。為什麽?”


    “為什麽?”陳牧一臉嚴肅的看著她。


    陸舞衣道:“因為在以前,他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是一個對手,你還不夠格能入他的法眼。雖然我這話很難聽,可這就是是事實,相信你心裏也明白。”


    “所以現在他覺得我有資格成為他對手了?”


    陳牧笑了起來。


    陸舞衣美眸瞥了眼乖巧服侍在陳牧身邊的孟言卿,在心裏讚歎陳牧好福氣的同時,語氣凝重道:“他隻是給了你一個警告,今天給你上了一課。”


    “這個我承認。”陳牧點頭。


    今天若不是古劍淩出手,後果無法預料。也讓陳牧見識到了這位雨督主的手段。


    “也就會說,從今天開始,雨少欽會真正把你視為對手,以後你得萬分小心應付,能在太後的幾番重壓之下依舊將西廠撐起來,他的能力絕對很強。此外……”


    陸舞衣臉上多了幾分複雜。“坊間已經有傳聞,說古劍淩撕毀了婚約,打算拆散你和朱雀使。”


    “這麽快就傳開了嗎?”陳牧摩挲著下巴冷笑。


    女人雪膩的指肚感受著茶杯上傳來的溫度,緩緩說道:“你剛封爵,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卻突然選擇與你為敵,這不僅僅是殺你的威風,更是在太後臉上扇了一耳光。


    你覺得他這麽做的目的是為了什麽?是打算暗示他要離開太後,投奔皇帝嗎?


    還是……他意識到你在京城是一個威脅?”


    陳牧搖頭:“不知道,或許我真的威脅到了他吧。”


    男人心裏苦啊。


    一天之內,京城兩位大佬與他為敵,這真的難受。


    陸舞衣盯著陳牧漆潤的黑眸,嘴唇揚起一道弧度:“所以他想用強硬的態度,逼迫太後放棄你,把你趕出京城?如果真是這樣,你覺得太後會在你們兩人中,如何選擇?”


    陳牧垂著眼眸,沒有說話。


    不過這個問題就算是傻子都能迴答。


    古劍淩乃是太後真正倚重的重臣,任何人都無法撼動他的地位。若古劍淩倒戈,對太後是致命打擊。


    而陳牧呢?


    僅僅是個斷案天才,有點文化,長得帥一點,無論如何都比不了古劍淩。


    即便身邊有個朱雀使老婆,作用有限。


    “我們都知道答案的。”


    陸舞衣以一種自信的口吻說道。“太後肯定會放棄你,你表現出來的價值,還不足以讓太後冒如此大的風險。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除非太後喜歡上你,我說的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但你覺得,這有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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