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一心打算為青樓女子贖身的張阿偉分別後,陳牧讓文明仁先去縣衙大牢提審穆二河。


    而他則前往內堂,去找高元淳了解些情況。


    進入內堂,陳牧正巧看到縣太爺和一位青衫男子在大廳對弈。


    這一大早的就下棋,可真悠閑啊。


    陳牧暗暗吐槽。


    男子四十多歲,雖然麵容看起來有些年輕,但雙鬢間卻有白發橫生,氣質頗為淡泊。


    陳牧認得這男子,姓阮。


    乃是琴書院的一位先生,帶有秀才功名,曾幾次科考無果後心灰意冷,便專心給孩子們授課。


    張阿偉的妹妹小萱兒便是他的學生。


    正在陳牧猶豫要不要進去的時候,高元淳看到了他,擺手示意他進來。


    “大人,阮先生。”


    陳牧分別向兩位行禮。


    “是不是案子又有進展了。”高元淳似乎心情不錯,笑著問道。


    陳牧搖了搖頭:“沒有,卑職是想跟大人問點事情。”


    “哦?什麽事。”


    高元淳端起茶杯輕輕啜了口。


    陳牧看了眼阮先生,沒有說話。


    見此情形,高元淳放下茶杯,有些好笑道:“在這裏沒有外人,你盡管說便是。”


    沒有外人?


    看來這二人有基情啊。


    陳牧端正心緒,開口問道:“關於穆香兒及她家人的案子,我心裏有點猜測了。不過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此案牽扯到一個月前的……那件案子,需要繼續查下去嗎?”


    高元淳拿起棋子的動作微微一滯,陷入沉默。


    陳牧靜靜等待。


    他之所以要問這個,是為了避免給大人和自己惹麻煩。


    畢竟一個月的鞠春樓慘案已經結案了。


    並公示於眾。


    那十一位青樓女子是誤服毒蘑菇死亡。


    如果翻了案,需要不需要公示?倘若公示,那對於縣衙的威望與形象便是極大的損傷。


    到時候上麵為了安撫民眾,也肯定會追究高元淳的責任。


    “這兩起案子本就與蛇妖有牽連……”


    高元淳語氣極慢,一邊斟酌著話語,一邊摩挲著手中棋子說道,“你盡量處在控製之內,如果……”


    陳牧等了半響也不見對方繼續說下去。


    而是盯著棋盤發呆。


    就在陳牧準備開口時,高元淳幽幽歎了口氣,隨手扔下一子:“算了,你先去查吧。”


    意思是讓我放開了查?


    陳牧輕輕點頭:“明白了,那卑職先告退。”


    目送著陳牧身影遠去,高元淳揉著眉頭苦笑道:“有時候這屬下能力太強也不是好事。”


    “你選擇讓他查案,不就是希望給他一個機會嗎?”


    阮先生將對方的棋子吃掉。


    高元淳道:“這小子待在這小地方確實是太過屈才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大案,上麵又很重視,若是這小子立下大功,平步青雲是遲早的。”


    “那為什麽一開始不讓他查案。”


    阮先生問道。


    高元淳唇角劃過一抹嘲諷:“局勢不明啊,上麵派來了三個愣頭青來捉妖,明擺著有內情。冒然讓這小子出頭,很可能會送他到去斷頭台。”


    “難怪你發那麽大的火,原來是故意做給上麵看的,我還以為你真是為了小妾生氣。”


    阮先生哈哈笑了起來。


    高元淳落下棋子,澀然道:


    “我發火是真的,畢竟夫妻一場,你若說沒點感情那太假了。換成你被綠了,你受得了?”


    聽到此話,阮先生沉默不言。


    被綠這種事。


    確實是個男人都受不了。


    兩人依次落下幾枚棋子後,阮先生道:“你認為,此次冥衛到來其實是好事?”


    高元淳搖頭:“不曉得,雖然太後對於冥衛的掌控不如從前,又受到西廠督主雨閹狗的鉗製,但至少大權在握。


    此次冥衛前來,說明太後重視了,否則我怎麽可能讓陳牧那小子去查案。”


    “那你覺得,這次冥衛會派誰來?”


    “不想知道,這冥衛的雜碎們跟那群霍亂朝綱的閹狗一樣讓人惡心,來誰都一樣。”


    高元淳目光冷冽。


    從言語來看,顯然對於冥衛和西廠深惡痛絕。


    感受到對方噴湧的怒火,阮先生忙道:“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小心隔牆有耳,當年咱們的老師是如何被廠衛抓去的,難道你忘了?”


    聽到‘老師’這兩個字,高元淳下意識攥緊拳頭,眼中湧現出濃濃的悲痛。


    嘭!


    拾起案上茶杯當作烈酒一傾而盡,狠狠砸在棋盤上。


    棋子灑落一地。


    望著滿地棋子,正準備落下製勝子的阮先生隻能無奈苦笑。


    也不知道對方是否是故意的。


    “對了,正巧我這裏有一首詩很不錯,有沒有興趣鑒賞一下?”


    阮先生轉移了話題。


    高元淳平複下心情,嗤笑道:“怪不得突然來拜訪老夫,原來是寫了新詩特意炫耀來了。”


    “炫耀當然是真的,但這詩可不是我寫的。”


    “哦?誰寫的。”


    高元淳頓時被勾起了興趣。


    阮先生道:“是我一個學生寫的,叫張瑾萱。她還是你衙門捕快張阿偉的妹妹。”


    聞言,高元淳表情古怪:


    “你拿九歲孩子的詩來炫耀?沒發燒吧。”


    “別急,等我念完你再做評價。”


    阮先生淡淡一笑,用茶水潤了潤嗓子,緩慢輕吟,“鵝,鵝,鵝……”


    噗!


    高元淳噴出茶水,無語道:“我就不該期待,果然是九歲孩子寫的。”


    “曲項向天歌。”


    “……”高元淳愣住了。


    “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


    望著麵容呆滯的縣太爺,阮先生心情大好,故意問道:“怎麽?這首詩入不入高大人的眼啊。”


    嘶——


    半響才反應過來的高元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瞪大眼睛:“這當真是九歲孩子作的?”


    “是我布置的一道作業,不過張瑾萱那孩子資質一般。”


    阮先生說道。


    高元淳聽出了對方話中的潛台詞。


    也就是說,這首詩是別人做的,而非那小女孩所作。


    “是誰?”


    “不知道啊,我也沒問,肯定是我們青玉縣人做的。”


    袁先生說道。


    高元淳細細嚼嚼著這首詩,忍不住讚歎道:“厲害啊,沒想到我小小青玉縣竟也有這等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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