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意外之後，喬諾斯就從王湘楠的生活徹底消失，其實他並沒有離開人世，而是因撞擊過重成了殘疾——瘸子。
想想真是可笑！身為吸血鬼的他應該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可他卻不能與命運抗衡，他雖是存在世間的異類，經過歲月的流逝，繁衍至今，他的身體已從原始基因轉化成變異基因，除了仍然擁有超自然力量之外，已和人類無差別，不必靠血液維持生命，不懼怕陽光的照射，而是跟人類一樣靠食物補充體內所需的營養及能量。
也就因為這樣，車禍奪走了他健康的腿，他不再完美，需靠拐杖的支撐才能穩重的站立於地麵。
本就因為異類的身份沒有勇氣向她坦成自己的秘密，在這次變故之下，他更加沒有勇氣了，逃避成了他最真的想法。
他抹去了王小翰當時的記憶，卻舍不得抹去存在她腦海中的記憶，存在他心底的，還是不願自己從她生命中徹底消失的事實。
因此，他撒下了瞞天大謊——死！
這一切不都如他所願圓滿落幕了嗎？但是為什麽他會這麽後悔，他的心為什麽這麽痛？
好想她……好想再次把她擁迴懷裏，抱著她的感覺勝過他之前每一個女人。
他喜歡有她在身邊，這讓他覺得很幸福。
他喜歡聽她說話、喜歡看她的笑，也喜歡把她逗到臉紅，覺得很可愛。
還有那個性雖然遲鈍得叫人生氣，可是某些時候心思又細膩地超乎想像，甚至三言兩語就能讓他感動莫名……心為之動容。
可是，這些感覺都已離他遠去了，除了對她滿滿的想戀之外，剩下的，隻是冷冰的軀殼和深深的怨歎。
“唉……”縮頭烏龜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他寧願待在自己的“龜殼”裏，也不敢麵對現實。
“後悔了？”聲音的主人出現在門口，是閻獠波。
“什麽？”喬諾斯不自然地撇過臉，猛灌了口手中的紅酒。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閻獠波可沒打算讓他逃避。
“給了你一個月的時間去體驗沒有她的日子，應該有所覺悟了吧？”
喬諾斯沉默了一下，決定不去探討他這句話的意義。“你到底想說什麽？”
閻獠波白了他一眼，對他這種想愛又不敢愛的心意實在難以認同，他就不能大膽點嗎？
他走上前，奪走他手中的紅酒杯，輕輕品嚐了一口道：“是不是發現自己不能沒有她呀？然後會常常想著她、念著她，怕她吃不飽睡不好，怕她成天為了你這‘烏龜’整日以淚洗麵？”
“你說夠了沒？把吸血鬼比喻成烏龜似乎欠缺妥當吧。”
閻獠波聳聳肩膀，將自己拋進沙發，認真的看著他。“我還以為你忘記了自己是吸血鬼呢！”
喬諾斯苦笑著。“我寧願自己能忘記。”擁有這樣的身份，不是他喜歡的，自從認識了她，他好希望自己跟她一樣是個普通的人類，這樣他就能毫無顧忌的去追她、愛她……
“我看你實在不像吸血鬼，膽量比人類還小，不夠果斷、窩囊透頂！”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夠了你！哪來那麽多話！別以為我不敢對你動手！”喬諾斯狠狠瞪去一眼。
“我還真的很想跟你打上一架，好把你的膽量打出來。”閻獠波不以為然地說。
“請你出去！我沒時間跟你閑扯！”喬諾斯用背對著他，冷冷的說。
“不！你有，你有永恆的時間，不是嗎？”閻獠波反對他的說法，他歎了口氣。“不要再顧忌了，重新去擁有她的愛吧。”
喬諾斯閉了閉眸子，幽怨滲滿心底。“你以為我不想嗎？我沒有資格再跟她要求什麽，我不完美了，我是個瘸子！是個瘸子！”他激動的說。
這就是他唯一所顧忌的，盡管好想見她，盡管他很舍不得放棄這份全心全意付出所有的愛戀，可是他不能、更不敢去見她，現在的他……配不上她啊！
“你是沒資格！”閻獠波倒是沒反對他的說辭。“可是，如果你就這麽放棄，她不就也得被迫失去應該屬於她的幸福？”
“她的幸福？”喬諾斯轉身麵對他，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對！”閻獠波嚴肅的表情與肯定的語氣，讓喬諾斯很是期待他的下文。
“其實幸福就是與心愛的人相守，快樂隨時可得，單看自己以什麽樣的想法與心境看待它。而平凡充實的簡單生活，更是獲得心靈平靜與滿足的最好方式，人可以不完美，但心一定要忠誠，隻有你忠於自己的愛，你才能得到真愛！”
“你的意思是……她不會在乎我是個瘸子嗎？”
“這個問題我不會迴答你，因為你才是那個最了解她的人。”相信他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她愛他，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喬諾斯幽幽的說：“可是……我在乎……”他希望她過得幸福，而不是和他這個瘸子相伴一生或永世。
“你……”閻獠波無奈地白他一眼。“我發現安慰你真是浪費我的口水。”他為什麽就是這麽不開竅？
喬諾斯沉默著，無語迴報他的好意。
閻獠波站起身，對他道：“其實我是被派來傳話的，她出院了，現在正向這裏趕來，她還要去你的‘墓地’看你……”
“喔……”喬諾斯應了一聲就要走。
“喂！你真的想躲她一輩子嗎？你不覺得這對她來說太不公平了嗎？想想你以前曾說過的話——屍的懦弱造成了他的痛苦，難道你的痛苦就不是懦弱造成的嗎？”閻獠波語重心長地說，他還真怕他也會像薑仕崖一樣搬出這裏獨自療傷，孤單地留下他一人。
“……”喬諾斯腳步隻是頓了一下就走了。
“唉……愛情果然碰不得哪！”閻獠波一臉無奈地杵在門邊，看著頹然離去的背影。
他……也會像他們一樣愛上人嗎？這麽問自己的同時，他腦海中忽然浮現了一抹嬌柔的倩影，但隨即又被他搖頭甩開，不肯透視自己的心。
* * *
別墅後的山林裏，王湘楠靜靜站立於墓碑前，兩眼瞬也不瞬地望著碑上對她一展笑容的臉龐，一無所覺地任雨點帶來的涼意撲打在自己的臉上。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麽老天要如此戲弄她？讓她真心愛上一個男人時，卻硬生生地打破她的夢，讓她陷入隻能用思念祭奠付出所有的真情。
為什麽？為什麽老天要這麽狠心？她期望的不過是一段美麗純真的戀情，難道連這點要求也算癡心妄想嗎？
她曾幻想著對未來的美好藍圖，牽著他的手一起奔向幸福的生活，可到頭來卻是這樣悲哀的下場，老天的不公，弄得她滿身傷痕累累、千瘡百孔。
她想讓自己變得堅強，可是……好辛苦……
她好累，這段戀情她走得好累，她需要一份安穩且心靈貼近的感覺……隻是她不知道，從此長埋地下的他是否會聽到她的心聲？
“湘楠……湘楠？”站在她身旁的夏雨倩見她一動不動地站立著，已經許久，忍不住出聲喚道。“你還好吧？”
“嗯。”王湘楠迴過神來，她抹去了臉上的雨水，微微點頭。“……你怎麽沒和他們一起離開？”
“我擔心你……”夏雨倩溫柔的說。
認識她以來，她從沒有見過她像剛才到現在那麽平靜的表情，甚至一滴淚都沒有掉，這讓她清楚地感覺到她的不對勁，她還在她的聲音裏找到了一種從不曾在她身上出現過的東西。
害怕。
她在害怕什麽？照理說愛人的離逝，這已經是人生中最痛苦、最害怕的事了，可她為什麽就是覺得她心中似乎正做著艱難的決定。
會是什麽？她真的不敢去透視她心中的想法。
“你說……天堂會是什麽樣子？”一滴雨滴自王湘楠額前的發稍滑落到臉頰，她輕輕的問了句。
夏雨倩怔了怔，凝視著她仰望天空的臉。
“為什麽這麽問？”看不清她臉上表情的她，在聽了她的聲音後，不禁開始有些心慌。
“沒有我陪伴在身邊，他是否會感到孤單？”王湘楠不經意的話，像是在問自己。
“你嚇到我了……”夏雨倩整個人顫了顫，不安的眸子裏，盛滿了被她感染過來的恐慌。
“湘楠，沒有你在人間，你的家人才會感到‘孤單’”
王湘楠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輕輕啟口。“在愛情和親情之間，真的難以取舍，不管選擇哪方，都是一個錯誤的決定，是嗎？”她的害怕，正是來自於此，渴望愛情的同時，又希望擁有親情，她是不是太奢望了？
“你能明白就好，逝者已去，不能再讓活著的人痛苦。”夏雨倩心疼地看著她一臉平靜的模樣，她知道，她的平靜是來自痛苦。
深吸了口氣，王湘楠轉過臉以眼對著墓碑上的人的眼，絕望的氣息，滲入了她周圍的空氣裏。
“夏姐，不要陪著我在這裏淋雨，你迴去吧。”
“沒關係，小雨而已，不會感冒的。”夏雨倩不以為意地應聲。
“你還是迴去吧，我有些話想單獨對他說。”王湘楠的口吻帶著淡淡的哀愁。
“可是……”
“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我隻是有些心裏話還沒來得及告訴他。”王湘楠的嘴角勉強彎起一個弧線。
“真的？”夏雨倩像是不能完全篤定置信般，急切地要她再給個保證。
“真的。”王湘楠點點頭，簡短的承諾，不隻是撫慰著她，更想給自己一點堅定。
夏雨倩沉默了一下。“湘楠，你心裏的痛苦不是用死亡就能解決的，要為活著的人想想，珍惜自己，更要珍惜他用生命救你的這份心意。”
“嗯，我明白。”
夏雨倩再看了她一眼，而後轉身身子，緩步沿著小道離去。
漸大的雨勢中，王湘楠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後，滾滾熱淚才混合著雨水從她的眼眶奔流而出。
心如刀割的她，整個人朝墓碑俯身下來，兩臂緊緊地環住它，閉上眼，將冰冷的唇印上“他”的後，曾有過的狂暴與激烈，像是再也不能壓抑地釋放出來，整個人被悲痛席卷著。
那感覺、那動作，像是種重逢，也像是永別……
“不好！”對血液特別敏感的閻獠波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他神速地飛衝向前，隱身在樹後的眾人因他古怪的動作也隨後跟上。
但他們都沒有看到，在閻獠波話還沒出口的瞬間，已經有個人影更快一步的跑去，隻可惜那人沒跑幾步就跌倒了，隻能無助地在地上艱難地攀爬著，被雨水、被汙泥沾染了全身。
閻獠波一把將王湘楠自血水中抱起，她眨了眨眼，虛弱地看著夏雨倩手忙腳亂地用手絹給她包紮手腕處的傷口，覺得眼前的人、事、物變得有些昏暗，
“湘楠……”沈月珍激動的哭訴著。“湘楠，你答應過媽媽的，你說過不會做傻事的……”
“我……不能……沒有他……”王湘楠喃喃在唇邊說著，不一會，她突然睜亮了眼睛，使出僅有的力氣，以另一隻手瘋狂地扯著包紮傷口的手絹。“不要！不要救我！我要去見他……”
“姐，姐……”手足無措的王小翰跟上閻獠波的步伐，心痛地看著她瘋狂的模樣。無助地哭喊著。
“不要這樣，不要嚇媽媽……”沈月珍邊跑邊求著她，隨後一個氣接不上來，兩眼一閉，哭昏了過去……
“月珍，月珍……”王晉升一臉焦急地喚著妻子，然後抬頭對閻獠波說。“我會照顧她，你快送湘楠去醫院……”
* * *
無法抵抗的疲憊與深沉的睡意來襲，朦朦朧朧張開眼的王湘楠，嗅到了醫院消毒藥水味，白色的長形燈管刺眼地懸在她的正上方……雙親與弟弟、及其他人的麵孔朝她擠過來。
隨即，她又閉上了眼，不願聽他們在她耳邊說著什麽，此刻存在她腦海中的，隻有一個念頭——死！
因為，死亡對她來說，正是一場愛情的獻祭，她傾盡所有地付出她擁有的一切，將她的生命交給上帝，讓她的靈魂與他重逢，在天堂一起走到白首，共同譜寫愛情的音符。
隻有這樣，她才能夠得到救贖，她心中的痛苦才能得以釋放，那種在失去了後深入靈魂裏的痛楚，不是他們所能明白的。
她想，她隻是做了選擇而已。
現在的她是個為愛不惜付出一切的女人，早已沒了青春的熱情與心情，也不想去考量身邊的人與事，在這片沒有他的天空下，她選擇放棄了她的人生。
但又或許，她等待的是“放棄”後全新的人生。
可是實際再去想想，放棄身邊擁有的一切？其實，“一切”這個字眼，也滿可怕的，等於是脫離了自己的生活圈，永遠的消失在親人的眼前。
她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想的，也不願去探究，她隻知道，自己隻是順其自然的讓事情發生、結束……因為，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
藏在腦海最深處裏的記憶，總像被人重新複寫了一遍，搞得她心亂如麻，讓她喪失了生存的意義，幻想著死亡後天堂的美好。
當淚水從緊閉的眸子滑落臉頰時，她才明白。
愛情，隻要它一住進心中，就再難以走開，無論是一點一滴流逝的時光，還是輪轉的季節，都不能帶走心中那短暫的天堂。
“你為什麽不守承諾？你讓我永遠不要離開你，可你卻不聲不響的走了……”
她沉痛地低語，滾落在枕麵上的淚水，一下子就消失了蹤影。
稍稍帶點涼意的指尖，細細撫過她的臉，劃過她的眉、她的眼，像是溫習往日甜美纏綿的那些，而她緩緩的睜開眼眸，凝望著眼前的小黑臉。
“小暴君……”她眼中盛滿淚水地望著蝙蝠。
“你為什麽這麽傻？”蝙蝠低聲輕歎，低下頭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臉頰。
王湘楠哽咽地說：“你知道了？”
“嗯。”蝙蝠點點頭。
“他舍我而去了，所以我要去找他……”沒有了他，她的世界幾乎一夕之間傾倒了，想要獨活真是太累太難。
“不！你不能！你不能為了他而放棄一切，愛不能隻是你個人的自私而已。”蝙蝠以指試去她眼角的淚水。“你雖愛他，但也要知道還有更多人同樣愛著你，你不能隻為了成全自己而將你自他們的生命中奪走。”
一張張關心她的臉龐，頓時浮現在王湘楠的腦海裏，令她不得不承認它所說的是真，她也難以想象，若她真的不顧一切地離開人世，那麽，將會有多少人為她流淚。
這些話是讓人聽來有些心酸，但是這等同於她要放棄對愛的執著，背叛自己的心，然後重新迴到原來的人生上，她真的沒有勇氣。
“這對我來說太難了。”
“你還是悟不透他不惜生命為救你的一片心意嗎？”
蝙蝠愛憐地撫上她的眼皮，不讓她逃避，她抬眼正視著它。
“我不知道我該怎麽做……”她似乎有些被動搖了，可是她需要時間考慮，永別的傷痛不是靠幾句話就能撫平的，尤其當初他們是那麽的深愛過，她腦海裏的人是無法被取代的。
“那就把一切交給時間……女人，不要再做傻事，我和你的家人都不容許你再任性下去了，你要知道，你們一家人可以住在一起，你可以天天看到他們，他們也可以天天看到你，這是多麽幸福的事！一家團圓比什麽都重要，你又怎麽舍得放棄和家人相處的時光，不是嗎？！”
聞言，王湘楠想了好久，還是想不出她想要的答案，而現在她仍然被矛盾的心緒牽伴著。
蝙蝠無奈地輕歎一聲。“人是會變的，有些記憶是經不住時間的衝刷的……或許你的人生會出現令一個男人也說不定。”
“不會的！我的心是不會變的！”王湘楠皺著眉，顯得非常激動。
“那你就得必須接受事實，現在他的人已經不在了，你就要保存好愛著他的心，好好的活著！”
屋內突然一片沉寂，王湘楠吸了口氣，希望自己可以聚合起所有的勇氣。
“難道我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嗎？你如果換個角度想，就不會用你的心情和想法灌輸到我身上的，那種痛苦是你不能了解的，失去了他，我就如同行屍走肉、心灰意冷。”
她為什麽要這麽倔強？！
“湘楠……”蝙蝠能做的隻是低喊著她的名字，閉起了眼它再也無法在腦海中搜尋到兩人快樂的時光，而現在的她令他怨恨著自己，隔了一個月的變故，麵對著她，他是真的無能為力。
“湘楠？”熟悉的輕喚，掀起被王湘楠已經塵封在腦海裏的記憶，撫摸它冰涼的小嘴，她屏住了氣息問。
“能不能……再喊我的名字一次？”
近距離的凝視下，她在它的臉上看見了一閃而逝的驚慌表情，那速度雖然快，但還是被她看到了，她不能理解的是，她此刻為什麽會在它身上看到喬諾斯的影子？
“我該走了，我明天還會再來看你。”蝙蝠沒同意她的請求而避著她。
它是該離開了，它不能一直留在這兒提醒自己有多麽愛她、多舍不得她，它必須讓過去成為過去，這是它的決定不是嗎！？
“今晚你不留在這裏嗎？”王湘楠訝異地看著它。
“這段時間我的家人有好好照顧你嗎？小翰還有沒有再欺負你？”
“我很好……”蝙蝠歎了口氣，幽幽的說道：“其實，我是有主人的，在你住院的這段期間，我迴主人身邊去了……”
“你以前怎麽從沒對我說過？你主人對你好嗎？”王湘楠輕聲地問。“你……還會迴到我的身邊嗎？我不想再失去你……”
蝙蝠低頭看著她，伸手碰著她的臉頰，躺在它麵前的女人每一句話都可以讓他的心跟著抽痛。
“你對我的影響很大，我很喜歡你，致使我遺棄了主人，但主人畢竟是養育我的恩人，所以我要迴到他身邊去，對不起。”
“不用對我說對不起，知恩圖報是理所當然的事。”王湘楠嘴角出現了自嘲的笑，現在的她終於有所覺悟，她是真的太自私了，隻想到自己，從沒在乎過別人的感受。
“可是……我真的很舍不得你……”蝙蝠將臉埋在她頸邊，發現自己竟深深的眷戀她身上的香味。
王湘楠笑了笑，溫柔地撫摸著它。“小暴君，我現在想開了，不會再走極端的路，我們還會天天見麵的。”
一如以前的那一夜，蝙蝠低頭吻了她，而她並沒有閃躲，隻是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它，那感覺令她如此熟悉，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甚至是帶了太多的傷感，這些是她未曾從它身上感受過的，令她覺得沉重。
“我愛你。”
哪知道在她翻找著迴憶想從中找出些蛛絲馬跡，蝙蝠竟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對她表露愛意，王湘楠張大了眼看著它，不用言語她的眼神已經可以傳達出她對這句話的震撼。
一隻蝙蝠會對她說……愛！太不可思議了。
“我走了，好好保重。”蝙蝠深情的望著自己所愛的女子。
“等一下！”王湘楠直起身子，望著站於窗台的它，輕聲問道：“你的腿……怎麽了？”
蝙蝠笑了笑。“摔的。”它簡短的說。
“你明天真的會再來看我嗎？”不知道怎麽迴事？她就是有種感覺，這是他們見的最後一麵……它是來告別的。
蝙蝠沉默了一下，輕輕點著頭。
它知道，它不會再來了……
* * *
“晉升，你在看什麽？”沈月珍問著從門上的小窗戶偷看裏麵的人，對他的行為很困惑。
“噓！”王晉升隨即將食指貼在唇上，要她禁聲，然後拉著她離開了病房門，走到大廳的椅子上坐下。
“我猜，諾斯並沒死……”他遲疑地說出心中的猜測。
“沒死？”沈月珍怪叫一聲，緊緊拽著他的手臂激動的說。“那他為什麽不來看湘楠？他為什麽要躲起來呢？”
“他有苦衷……這個心結需要他自己去打開，我們是幫不上忙的。”王晉升說明。
“你是怎麽知道的？”
“你有見過會說人語的蝙蝠嗎？”王晉升笑了一下。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我們現在討論的可是我們的女兒與女婿。”沈月珍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日後你會明白的，隻怕到時候你就不會不承認他這個女婿了……”王晉升又是微微一笑，極其神秘的說完，然後起身離去。
“等等！晉升，我現在就想知道……”
想想真是可笑！身為吸血鬼的他應該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可他卻不能與命運抗衡，他雖是存在世間的異類，經過歲月的流逝，繁衍至今，他的身體已從原始基因轉化成變異基因，除了仍然擁有超自然力量之外，已和人類無差別，不必靠血液維持生命，不懼怕陽光的照射，而是跟人類一樣靠食物補充體內所需的營養及能量。
也就因為這樣，車禍奪走了他健康的腿，他不再完美，需靠拐杖的支撐才能穩重的站立於地麵。
本就因為異類的身份沒有勇氣向她坦成自己的秘密，在這次變故之下，他更加沒有勇氣了，逃避成了他最真的想法。
他抹去了王小翰當時的記憶，卻舍不得抹去存在她腦海中的記憶，存在他心底的，還是不願自己從她生命中徹底消失的事實。
因此，他撒下了瞞天大謊——死！
這一切不都如他所願圓滿落幕了嗎？但是為什麽他會這麽後悔，他的心為什麽這麽痛？
好想她……好想再次把她擁迴懷裏，抱著她的感覺勝過他之前每一個女人。
他喜歡有她在身邊，這讓他覺得很幸福。
他喜歡聽她說話、喜歡看她的笑，也喜歡把她逗到臉紅，覺得很可愛。
還有那個性雖然遲鈍得叫人生氣，可是某些時候心思又細膩地超乎想像，甚至三言兩語就能讓他感動莫名……心為之動容。
可是，這些感覺都已離他遠去了，除了對她滿滿的想戀之外，剩下的，隻是冷冰的軀殼和深深的怨歎。
“唉……”縮頭烏龜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他寧願待在自己的“龜殼”裏，也不敢麵對現實。
“後悔了？”聲音的主人出現在門口，是閻獠波。
“什麽？”喬諾斯不自然地撇過臉，猛灌了口手中的紅酒。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閻獠波可沒打算讓他逃避。
“給了你一個月的時間去體驗沒有她的日子，應該有所覺悟了吧？”
喬諾斯沉默了一下，決定不去探討他這句話的意義。“你到底想說什麽？”
閻獠波白了他一眼，對他這種想愛又不敢愛的心意實在難以認同，他就不能大膽點嗎？
他走上前，奪走他手中的紅酒杯，輕輕品嚐了一口道：“是不是發現自己不能沒有她呀？然後會常常想著她、念著她，怕她吃不飽睡不好，怕她成天為了你這‘烏龜’整日以淚洗麵？”
“你說夠了沒？把吸血鬼比喻成烏龜似乎欠缺妥當吧。”
閻獠波聳聳肩膀，將自己拋進沙發，認真的看著他。“我還以為你忘記了自己是吸血鬼呢！”
喬諾斯苦笑著。“我寧願自己能忘記。”擁有這樣的身份，不是他喜歡的，自從認識了她，他好希望自己跟她一樣是個普通的人類，這樣他就能毫無顧忌的去追她、愛她……
“我看你實在不像吸血鬼，膽量比人類還小，不夠果斷、窩囊透頂！”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夠了你！哪來那麽多話！別以為我不敢對你動手！”喬諾斯狠狠瞪去一眼。
“我還真的很想跟你打上一架，好把你的膽量打出來。”閻獠波不以為然地說。
“請你出去！我沒時間跟你閑扯！”喬諾斯用背對著他，冷冷的說。
“不！你有，你有永恆的時間，不是嗎？”閻獠波反對他的說法，他歎了口氣。“不要再顧忌了，重新去擁有她的愛吧。”
喬諾斯閉了閉眸子，幽怨滲滿心底。“你以為我不想嗎？我沒有資格再跟她要求什麽，我不完美了，我是個瘸子！是個瘸子！”他激動的說。
這就是他唯一所顧忌的，盡管好想見她，盡管他很舍不得放棄這份全心全意付出所有的愛戀，可是他不能、更不敢去見她，現在的他……配不上她啊！
“你是沒資格！”閻獠波倒是沒反對他的說辭。“可是，如果你就這麽放棄，她不就也得被迫失去應該屬於她的幸福？”
“她的幸福？”喬諾斯轉身麵對他，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對！”閻獠波嚴肅的表情與肯定的語氣，讓喬諾斯很是期待他的下文。
“其實幸福就是與心愛的人相守，快樂隨時可得，單看自己以什麽樣的想法與心境看待它。而平凡充實的簡單生活，更是獲得心靈平靜與滿足的最好方式，人可以不完美，但心一定要忠誠，隻有你忠於自己的愛，你才能得到真愛！”
“你的意思是……她不會在乎我是個瘸子嗎？”
“這個問題我不會迴答你，因為你才是那個最了解她的人。”相信他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她愛他，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喬諾斯幽幽的說：“可是……我在乎……”他希望她過得幸福，而不是和他這個瘸子相伴一生或永世。
“你……”閻獠波無奈地白他一眼。“我發現安慰你真是浪費我的口水。”他為什麽就是這麽不開竅？
喬諾斯沉默著，無語迴報他的好意。
閻獠波站起身，對他道：“其實我是被派來傳話的，她出院了，現在正向這裏趕來，她還要去你的‘墓地’看你……”
“喔……”喬諾斯應了一聲就要走。
“喂！你真的想躲她一輩子嗎？你不覺得這對她來說太不公平了嗎？想想你以前曾說過的話——屍的懦弱造成了他的痛苦，難道你的痛苦就不是懦弱造成的嗎？”閻獠波語重心長地說，他還真怕他也會像薑仕崖一樣搬出這裏獨自療傷，孤單地留下他一人。
“……”喬諾斯腳步隻是頓了一下就走了。
“唉……愛情果然碰不得哪！”閻獠波一臉無奈地杵在門邊，看著頹然離去的背影。
他……也會像他們一樣愛上人嗎？這麽問自己的同時，他腦海中忽然浮現了一抹嬌柔的倩影，但隨即又被他搖頭甩開，不肯透視自己的心。
* * *
別墅後的山林裏，王湘楠靜靜站立於墓碑前，兩眼瞬也不瞬地望著碑上對她一展笑容的臉龐，一無所覺地任雨點帶來的涼意撲打在自己的臉上。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麽老天要如此戲弄她？讓她真心愛上一個男人時，卻硬生生地打破她的夢，讓她陷入隻能用思念祭奠付出所有的真情。
為什麽？為什麽老天要這麽狠心？她期望的不過是一段美麗純真的戀情，難道連這點要求也算癡心妄想嗎？
她曾幻想著對未來的美好藍圖，牽著他的手一起奔向幸福的生活，可到頭來卻是這樣悲哀的下場，老天的不公，弄得她滿身傷痕累累、千瘡百孔。
她想讓自己變得堅強，可是……好辛苦……
她好累，這段戀情她走得好累，她需要一份安穩且心靈貼近的感覺……隻是她不知道，從此長埋地下的他是否會聽到她的心聲？
“湘楠……湘楠？”站在她身旁的夏雨倩見她一動不動地站立著，已經許久，忍不住出聲喚道。“你還好吧？”
“嗯。”王湘楠迴過神來，她抹去了臉上的雨水，微微點頭。“……你怎麽沒和他們一起離開？”
“我擔心你……”夏雨倩溫柔的說。
認識她以來，她從沒有見過她像剛才到現在那麽平靜的表情，甚至一滴淚都沒有掉，這讓她清楚地感覺到她的不對勁，她還在她的聲音裏找到了一種從不曾在她身上出現過的東西。
害怕。
她在害怕什麽？照理說愛人的離逝，這已經是人生中最痛苦、最害怕的事了，可她為什麽就是覺得她心中似乎正做著艱難的決定。
會是什麽？她真的不敢去透視她心中的想法。
“你說……天堂會是什麽樣子？”一滴雨滴自王湘楠額前的發稍滑落到臉頰，她輕輕的問了句。
夏雨倩怔了怔，凝視著她仰望天空的臉。
“為什麽這麽問？”看不清她臉上表情的她，在聽了她的聲音後，不禁開始有些心慌。
“沒有我陪伴在身邊，他是否會感到孤單？”王湘楠不經意的話，像是在問自己。
“你嚇到我了……”夏雨倩整個人顫了顫，不安的眸子裏，盛滿了被她感染過來的恐慌。
“湘楠，沒有你在人間，你的家人才會感到‘孤單’”
王湘楠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輕輕啟口。“在愛情和親情之間，真的難以取舍，不管選擇哪方，都是一個錯誤的決定，是嗎？”她的害怕，正是來自於此，渴望愛情的同時，又希望擁有親情，她是不是太奢望了？
“你能明白就好，逝者已去，不能再讓活著的人痛苦。”夏雨倩心疼地看著她一臉平靜的模樣，她知道，她的平靜是來自痛苦。
深吸了口氣，王湘楠轉過臉以眼對著墓碑上的人的眼，絕望的氣息，滲入了她周圍的空氣裏。
“夏姐，不要陪著我在這裏淋雨，你迴去吧。”
“沒關係，小雨而已，不會感冒的。”夏雨倩不以為意地應聲。
“你還是迴去吧，我有些話想單獨對他說。”王湘楠的口吻帶著淡淡的哀愁。
“可是……”
“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我隻是有些心裏話還沒來得及告訴他。”王湘楠的嘴角勉強彎起一個弧線。
“真的？”夏雨倩像是不能完全篤定置信般，急切地要她再給個保證。
“真的。”王湘楠點點頭，簡短的承諾，不隻是撫慰著她，更想給自己一點堅定。
夏雨倩沉默了一下。“湘楠，你心裏的痛苦不是用死亡就能解決的，要為活著的人想想，珍惜自己，更要珍惜他用生命救你的這份心意。”
“嗯，我明白。”
夏雨倩再看了她一眼，而後轉身身子，緩步沿著小道離去。
漸大的雨勢中，王湘楠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後，滾滾熱淚才混合著雨水從她的眼眶奔流而出。
心如刀割的她，整個人朝墓碑俯身下來，兩臂緊緊地環住它，閉上眼，將冰冷的唇印上“他”的後，曾有過的狂暴與激烈，像是再也不能壓抑地釋放出來，整個人被悲痛席卷著。
那感覺、那動作，像是種重逢，也像是永別……
“不好！”對血液特別敏感的閻獠波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他神速地飛衝向前，隱身在樹後的眾人因他古怪的動作也隨後跟上。
但他們都沒有看到，在閻獠波話還沒出口的瞬間，已經有個人影更快一步的跑去，隻可惜那人沒跑幾步就跌倒了，隻能無助地在地上艱難地攀爬著，被雨水、被汙泥沾染了全身。
閻獠波一把將王湘楠自血水中抱起，她眨了眨眼，虛弱地看著夏雨倩手忙腳亂地用手絹給她包紮手腕處的傷口，覺得眼前的人、事、物變得有些昏暗，
“湘楠……”沈月珍激動的哭訴著。“湘楠，你答應過媽媽的，你說過不會做傻事的……”
“我……不能……沒有他……”王湘楠喃喃在唇邊說著，不一會，她突然睜亮了眼睛，使出僅有的力氣，以另一隻手瘋狂地扯著包紮傷口的手絹。“不要！不要救我！我要去見他……”
“姐，姐……”手足無措的王小翰跟上閻獠波的步伐，心痛地看著她瘋狂的模樣。無助地哭喊著。
“不要這樣，不要嚇媽媽……”沈月珍邊跑邊求著她，隨後一個氣接不上來，兩眼一閉，哭昏了過去……
“月珍，月珍……”王晉升一臉焦急地喚著妻子，然後抬頭對閻獠波說。“我會照顧她，你快送湘楠去醫院……”
* * *
無法抵抗的疲憊與深沉的睡意來襲，朦朦朧朧張開眼的王湘楠，嗅到了醫院消毒藥水味，白色的長形燈管刺眼地懸在她的正上方……雙親與弟弟、及其他人的麵孔朝她擠過來。
隨即，她又閉上了眼，不願聽他們在她耳邊說著什麽，此刻存在她腦海中的，隻有一個念頭——死！
因為，死亡對她來說，正是一場愛情的獻祭，她傾盡所有地付出她擁有的一切，將她的生命交給上帝，讓她的靈魂與他重逢，在天堂一起走到白首，共同譜寫愛情的音符。
隻有這樣，她才能夠得到救贖，她心中的痛苦才能得以釋放，那種在失去了後深入靈魂裏的痛楚，不是他們所能明白的。
她想，她隻是做了選擇而已。
現在的她是個為愛不惜付出一切的女人，早已沒了青春的熱情與心情，也不想去考量身邊的人與事，在這片沒有他的天空下，她選擇放棄了她的人生。
但又或許，她等待的是“放棄”後全新的人生。
可是實際再去想想，放棄身邊擁有的一切？其實，“一切”這個字眼，也滿可怕的，等於是脫離了自己的生活圈，永遠的消失在親人的眼前。
她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想的，也不願去探究，她隻知道，自己隻是順其自然的讓事情發生、結束……因為，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
藏在腦海最深處裏的記憶，總像被人重新複寫了一遍，搞得她心亂如麻，讓她喪失了生存的意義，幻想著死亡後天堂的美好。
當淚水從緊閉的眸子滑落臉頰時，她才明白。
愛情，隻要它一住進心中，就再難以走開，無論是一點一滴流逝的時光，還是輪轉的季節，都不能帶走心中那短暫的天堂。
“你為什麽不守承諾？你讓我永遠不要離開你，可你卻不聲不響的走了……”
她沉痛地低語，滾落在枕麵上的淚水，一下子就消失了蹤影。
稍稍帶點涼意的指尖，細細撫過她的臉，劃過她的眉、她的眼，像是溫習往日甜美纏綿的那些，而她緩緩的睜開眼眸，凝望著眼前的小黑臉。
“小暴君……”她眼中盛滿淚水地望著蝙蝠。
“你為什麽這麽傻？”蝙蝠低聲輕歎，低下頭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臉頰。
王湘楠哽咽地說：“你知道了？”
“嗯。”蝙蝠點點頭。
“他舍我而去了，所以我要去找他……”沒有了他，她的世界幾乎一夕之間傾倒了，想要獨活真是太累太難。
“不！你不能！你不能為了他而放棄一切，愛不能隻是你個人的自私而已。”蝙蝠以指試去她眼角的淚水。“你雖愛他，但也要知道還有更多人同樣愛著你，你不能隻為了成全自己而將你自他們的生命中奪走。”
一張張關心她的臉龐，頓時浮現在王湘楠的腦海裏，令她不得不承認它所說的是真，她也難以想象，若她真的不顧一切地離開人世，那麽，將會有多少人為她流淚。
這些話是讓人聽來有些心酸，但是這等同於她要放棄對愛的執著，背叛自己的心，然後重新迴到原來的人生上，她真的沒有勇氣。
“這對我來說太難了。”
“你還是悟不透他不惜生命為救你的一片心意嗎？”
蝙蝠愛憐地撫上她的眼皮，不讓她逃避，她抬眼正視著它。
“我不知道我該怎麽做……”她似乎有些被動搖了，可是她需要時間考慮，永別的傷痛不是靠幾句話就能撫平的，尤其當初他們是那麽的深愛過，她腦海裏的人是無法被取代的。
“那就把一切交給時間……女人，不要再做傻事，我和你的家人都不容許你再任性下去了，你要知道，你們一家人可以住在一起，你可以天天看到他們，他們也可以天天看到你，這是多麽幸福的事！一家團圓比什麽都重要，你又怎麽舍得放棄和家人相處的時光，不是嗎？！”
聞言，王湘楠想了好久，還是想不出她想要的答案，而現在她仍然被矛盾的心緒牽伴著。
蝙蝠無奈地輕歎一聲。“人是會變的，有些記憶是經不住時間的衝刷的……或許你的人生會出現令一個男人也說不定。”
“不會的！我的心是不會變的！”王湘楠皺著眉，顯得非常激動。
“那你就得必須接受事實，現在他的人已經不在了，你就要保存好愛著他的心，好好的活著！”
屋內突然一片沉寂，王湘楠吸了口氣，希望自己可以聚合起所有的勇氣。
“難道我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嗎？你如果換個角度想，就不會用你的心情和想法灌輸到我身上的，那種痛苦是你不能了解的，失去了他，我就如同行屍走肉、心灰意冷。”
她為什麽要這麽倔強？！
“湘楠……”蝙蝠能做的隻是低喊著她的名字，閉起了眼它再也無法在腦海中搜尋到兩人快樂的時光，而現在的她令他怨恨著自己，隔了一個月的變故，麵對著她，他是真的無能為力。
“湘楠？”熟悉的輕喚，掀起被王湘楠已經塵封在腦海裏的記憶，撫摸它冰涼的小嘴，她屏住了氣息問。
“能不能……再喊我的名字一次？”
近距離的凝視下，她在它的臉上看見了一閃而逝的驚慌表情，那速度雖然快，但還是被她看到了，她不能理解的是，她此刻為什麽會在它身上看到喬諾斯的影子？
“我該走了，我明天還會再來看你。”蝙蝠沒同意她的請求而避著她。
它是該離開了，它不能一直留在這兒提醒自己有多麽愛她、多舍不得她，它必須讓過去成為過去，這是它的決定不是嗎！？
“今晚你不留在這裏嗎？”王湘楠訝異地看著它。
“這段時間我的家人有好好照顧你嗎？小翰還有沒有再欺負你？”
“我很好……”蝙蝠歎了口氣，幽幽的說道：“其實，我是有主人的，在你住院的這段期間，我迴主人身邊去了……”
“你以前怎麽從沒對我說過？你主人對你好嗎？”王湘楠輕聲地問。“你……還會迴到我的身邊嗎？我不想再失去你……”
蝙蝠低頭看著她，伸手碰著她的臉頰，躺在它麵前的女人每一句話都可以讓他的心跟著抽痛。
“你對我的影響很大，我很喜歡你，致使我遺棄了主人，但主人畢竟是養育我的恩人，所以我要迴到他身邊去，對不起。”
“不用對我說對不起，知恩圖報是理所當然的事。”王湘楠嘴角出現了自嘲的笑，現在的她終於有所覺悟，她是真的太自私了，隻想到自己，從沒在乎過別人的感受。
“可是……我真的很舍不得你……”蝙蝠將臉埋在她頸邊，發現自己竟深深的眷戀她身上的香味。
王湘楠笑了笑，溫柔地撫摸著它。“小暴君，我現在想開了，不會再走極端的路，我們還會天天見麵的。”
一如以前的那一夜，蝙蝠低頭吻了她，而她並沒有閃躲，隻是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它，那感覺令她如此熟悉，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甚至是帶了太多的傷感，這些是她未曾從它身上感受過的，令她覺得沉重。
“我愛你。”
哪知道在她翻找著迴憶想從中找出些蛛絲馬跡，蝙蝠竟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對她表露愛意，王湘楠張大了眼看著它，不用言語她的眼神已經可以傳達出她對這句話的震撼。
一隻蝙蝠會對她說……愛！太不可思議了。
“我走了，好好保重。”蝙蝠深情的望著自己所愛的女子。
“等一下！”王湘楠直起身子，望著站於窗台的它，輕聲問道：“你的腿……怎麽了？”
蝙蝠笑了笑。“摔的。”它簡短的說。
“你明天真的會再來看我嗎？”不知道怎麽迴事？她就是有種感覺，這是他們見的最後一麵……它是來告別的。
蝙蝠沉默了一下，輕輕點著頭。
它知道，它不會再來了……
* * *
“晉升，你在看什麽？”沈月珍問著從門上的小窗戶偷看裏麵的人，對他的行為很困惑。
“噓！”王晉升隨即將食指貼在唇上，要她禁聲，然後拉著她離開了病房門，走到大廳的椅子上坐下。
“我猜，諾斯並沒死……”他遲疑地說出心中的猜測。
“沒死？”沈月珍怪叫一聲，緊緊拽著他的手臂激動的說。“那他為什麽不來看湘楠？他為什麽要躲起來呢？”
“他有苦衷……這個心結需要他自己去打開，我們是幫不上忙的。”王晉升說明。
“你是怎麽知道的？”
“你有見過會說人語的蝙蝠嗎？”王晉升笑了一下。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我們現在討論的可是我們的女兒與女婿。”沈月珍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日後你會明白的，隻怕到時候你就不會不承認他這個女婿了……”王晉升又是微微一笑，極其神秘的說完，然後起身離去。
“等等！晉升，我現在就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