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幾天,劍閣守兵向關外的益州兵馬發動了幾次突襲。


    龐德固然是勇悍無雙,陳調也猛地讓人難以置信。


    原本他的實力也就是和諸校尉一個級別,這次不知是吃錯了什麽藥,竟然勇力倍增,屢屢衝陣。


    而且讓庾獻覺得有些不妙的是,陳調突襲的目標似乎從毀掉妖桃,阻止妖桃成長,變成了襲殺自己。


    有一次庾獻尚在蓬蘆之中,便被陳調衝殺過來。


    好在庾獻這邊有星妖師重點照顧,陳調尚未衝到跟前,就被打退。


    庾獻有些費解,就算沒有他主持儀式,也會有其他鶴鳴宮的道士來做此事。若要破壞益州軍的奪關計劃,毀掉那妖桃,阻止那妖桃複蘇,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夜間的時候,庾獻愈發能清晰的感受到妖桃附近那類型情緒的波動在增加。


    庾獻仔細感受這難得的修道體悟。


    可惜重玄子沒有明示,庾獻也不知道要思考的方向,每每總是一無所得。


    隨著那妖桃慢慢複蘇,庾獻也發現了另外一個現象。


    桃樹上的桃花慢慢變得稀少。


    雖然劉焉祭拜之後,仍然有大量的桃花掉落,但是已經不像是之前的桃花瀑布那樣讓人窒息。


    庾獻心中有些猜測。


    莫非隨著劉焉祭拜,逼迫它生長,以後這妖桃將會越來越難以繁衍?


    難怪此事需要有大氣運的人來做。


    這件事確實太過折損陰德。


    庾獻想著,依舊將落地的桃花吹入劍門關內。


    這已經是庾獻重要的攻心方略。


    隻要持續的給劍閣守軍壓力,隨著桃樹越來越巨大,他們遲早會意識到劍閣已經失去天險,隨時都會陷落。


    益州軍已經頓兵城下許久,如果能兵不血刃的奪下此關,可以極大的提振士氣。


    這一日,劉焉走後不久,龐德再次來攻。這次出城的兵馬眾多,讓防守此地的呂常跟著緊張起來。


    庾獻猜測陳調八成還要來打自己,他索性不離戰場,直接在桃樹下等待陳調。


    星妖師在戰場上見庾獻不動,直接驅動南蠻象來到庾獻跟前。


    兩人所料果然不錯,等龐德將益州軍的陣線撕開,陳調就一馬當先向庾獻衝來。


    星妖師笑嘻嘻的問道,“國師,你怎麽得罪這個小家夥了?”


    庾獻自己也莫名奇妙。


    說起來,庾獻對這家夥還是有些好感的。


    他淡然說道,“抓住問問便知。”


    看著陳調越衝越近,庾獻的身軀慢慢強壯,肌肉鼓突,身高也拔高了一尺。


    陳調見庾獻做好了迎戰準備,索性也不遮掩,直接大喝道。


    “不義妖道,還不受死!”


    脾氣還挺衝。


    庾獻有之前的幾次交手經驗,打起陳調來一點也不虛。


    兩人就像是早有唿喚的野獸一樣狠狠的對撞在一起,在桃樹之下大打出手。


    庾獻道袍烈烈出手狠重,陳調挾怒而來不惜身命。


    短短時間,彼此就交手十餘個迴合。


    庾獻見陳調沒用那邪門的術法,當即再無顧慮,毫不猶豫的用出了“周公入夢術”。


    強控出手,陳調措不及防,身子一晃就摔倒在桃樹之下。


    庾獻大喜,連忙上前拿人。


    就在這時,一旁觀戰的星妖師忽然尖聲提醒道,“小心!”


    庾獻飛快四顧,卻沒發現任何異常。正狐疑的看向星妖師,這時卻猛然注意到自己正站在一個巨大的影子之中。


    影子?


    庾獻飛快地抬頭,就見一隻巨大的如同穹蓋的鷂鷹正在下降。


    那鋒利的爪子,微微張開,閃耀著危險的光芒。


    星妖師用力的敲打著胯下的南蠻象,那巨象被星妖師催動,邁開大步子向庾獻所在的地方衝來。


    庾獻這會兒哪還顧得上捉拿陳調,他連忙催動殺伐之力開啟了“人馬如龍”。隨後以極快的速度向星妖師衝去。


    庾獻的速度對於那巨大的鷂鷹顯然有些微不足道。那巨大的陰影隻是稍微改變方向,就仍然籠罩下來。


    好在星妖師反應的極快,她直接在象背上現出原形,變為一支數丈長,顏色灰白的大蛇。長長的蛇尾敏捷的探出,將庾獻卷了過來。


    那鷂鷹見星妖師現形,發出興奮的唳叫,隨後加速向星妖師落了下來。


    星妖師護著庾獻往巨象之下一躲。


    那巨象也注意到了天空中的敵人,憤怒的將長長的獠牙向空中挑去。


    巨牙利爪相撞,空中那巨大的鷂鷹抵受不住,連接翻滾數下,重重的砸落在地。


    從那鷂鷹背上,忽然跳出個彪悍驍勇,手執利斧之人。


    早就注意著這邊戰鬥的呂常見了驚怒交加,口中大罵道,“陳超,你竟然敢反!”


    陳超聽了此言,遠遠看了呂常一眼,哈哈一笑道,“往大了說,我是朝廷之臣。往小了說,還有任太守在上。我反哪個?”


    庾獻在旁聽了心中一凜。


    這就是陳超?


    如果按照曆史原本的走向,這人應該是在劉焉奪下漢中之後,才追隨任歧叛亂,怎麽會在這時候投奔了漢中軍?


    這中間出了什麽變故?


    任歧的態度又是如何?


    星妖師卻沒那麽多想法,她重新化為人形,嘶嘶尖叫著,騎在南蠻象上向陳超逼近。


    陳超不慌不忙的看著星妖師,口中笑道,“今日還不是教訓你們的時候。”


    說完,口中唿哨了一聲。


    那在地上翻滾的鷂鷹,勉強起身,撲騰著翅膀向陳超飛來。


    陳超從地上拽起已經接近蘇醒的陳調,身子一翻,上了鷂鷹,直接飛入劍門關中。


    龐德見狀,也不再糾纏,掩護著出關的兵馬,退迴關城之內。


    庾獻和呂常一碰麵,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庾獻開口問道,“陳超在這裏,那任歧呢?”


    庾獻有些懷疑陳超的叛亂跟陳調小兒有些關係,但畢竟在曆史上,陳超和任歧也不是什麽安分人物。


    到底真相如何,誰也不好說。


    呂常斷然說道,“國師說的有理,我這就去向州牧示警,隨時警惕任歧的兵馬調動。”


    庾獻又囑咐道,“還望呂將軍派人知會我師父一聲,就說我有事向他請教,希望他能來關前一趟。”


    呂常自然不會推辭。


    此時時間已經不早,庾獻估摸著恐怕明天重玄子才能趕來這裏。


    他消耗了不少精力,徑自迴蘆篷安坐。


    等到夜色落下,庾獻再次起身,前往法壇為妖桃匯聚四方生氣。


    這次,庾獻能夠越發明顯的察覺到妖桃的情緒波動。


    恍惚間,庾獻仿佛聽到了一位女子在樹下輕歎。


    一截枯枝,思緒就憑空出現了。


    世界這般奇妙。


    思及自身,難道不也是這般如此嗎?


    到了第二日正午,重玄子才和祭拜妖桃的劉焉一起趕來。


    劉焉的臉色極差,顯然陳超的叛亂給了他不小的衝擊。


    庾獻向重玄子微微施禮,準備等儀式完成之後,再去請教。


    這次的祭典進行的極快。


    庾獻有心事在身,劉焉也已經迫不及待要盡快打破劍閣。


    他受困於劍門關太久,陳超的叛亂已經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等到祭典完成,依舊是滿樹桃花落下。


    隻是上麵的桃花數量,已經大不如前。


    重玄子老道似乎察覺到什麽異樣的地方,他伸出手掌,接過一朵桃花。


    打量了許久,幽幽歎道,“自明日起,這妖桃無需祭拜了。”


    庾獻莫名奇妙,向老道問道,“這是為何?”


    老道將手中花朵碾碎,攤在掌心。


    “這妖桃已經分出陰陽,桃花之中再無雄蕊。”


    庾獻聽了眉頭微皺,卻也隻道一句,“原來如此。”


    庾獻略微有些體悟,當即不再向重玄子請教。


    每人有自己要領悟的道,隻要有了種子,等它靜靜萌芽便是。


    劉焉對不再祭拜的事情倒很是滿意。


    他已經明白這是折損陰德的事情,之前為了王圖霸業,他別無選擇。


    劉焉並未向庾獻過多吐露軍機。


    隻提了一句,任歧在聽說陳超叛亂之後,孤身一人前來請罪。


    庾獻對此沒有太多期待。


    這不過是一種政治上的宣示罷了。


    劉焉如今形勢糟糕,任歧還有賈龍這個強援在外,無論劉焉多麽想借機鏟除犍為郡的本土派,這都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恐怕任歧不但毫發無傷,還會得到來自益州牧府的宣慰。


    陳調上次的突襲終於讓他認清了現實,第二日一整天,劍閣之內的兵馬都沒有再次出關。


    唯一讓庾獻有些意外的就是,到了正午的時候,妖桃之上依舊開始慢慢開花。


    庾獻擔心仍有什麽變數,親自爬上桃樹查看花蕊。


    好在陰陽已定,便成規則,並未出什麽差池。


    就在庾獻認為,後續的時間不過是慢慢等待的水磨功夫時,意外再次發生。


    滿樹的桃花依舊掉落,在桃樹之下繽紛的鋪滿一地。


    這讓庾獻大為不解。


    妖桃已經自定陰陽,那劉焉也就沒了拜祭的必要。


    可是既然沒有了這個儀式,這些桃花為何依舊會墜落滿地?


    庾獻思索良久,沒得到什麽結果。


    又過了一日,桃花再次於正午盛開。


    桃花的數目雖然在大幅度減少,但開的芬芳撲鼻,香氣越發濃鬱。那明豔的桃花灼灼,色彩鮮豔如火。


    庾獻站在樹下靜靜看著。


    桃花再次落滿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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